‘今年的秋季秀場……’

    電視機里的走秀節(jié)目短暫結(jié)束后，忽然進了一段歡快熱鬧的功能飲料廣告，忽而熱鬧的聲響嚇得昏昏欲睡的旅館老板一個機靈，他的瞌睡猛然少了一大半。

    “……這鬼天氣——”

    老板瞇著眼睛摸過了遙控器，將吵鬧的電視機音量調(diào)低，他望了眼被暴雨打的噼啪作響的玻璃窗，不由得抱怨著咕噥了兩句：“怎么進了十一月還會下雨……”

    他抬頭看了眼晃眼白熾燈下懸掛著的褪色鐘表，發(fā)現(xiàn)時針剛剛指過了十二點。

    旅店老板的心情更差勁了，他覺得今夜再有顧客上門的概率更小了。

    囫圇灌了一口啤酒，他擦了擦嘴角，伸手拽過來了半滿的煙灰缸，在里頭挑挑揀揀著，想看看還有沒有沒完全燒完、牌子還不錯的煙蒂再嘬一口過過癮。

    然而讓他失望了，會來這里住宿的旅客都不是多么富裕的人，旅店老板挑挑揀揀了半天，也沒尋出來一個能讓他冒著染病風險嘬上一口的煙蒂。

    “一群窮鬼……”

    然而，就在旅店老板罵罵咧咧地拖著肥胖的身軀，一屁股做回折疊床上的時候，店門口卻忽然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聲響。

    凌亂的腳步聲帶著濕潤的雨汽，很快就行至了會客的大堂前。

    旅館老板抬眼望去就看見了一男一女和一個有點分不出性別的孩子，頂著濕漉漉的濕氣快步走了進來。

    男人身穿著黑色厚實的毛呢大衣，進入大堂后他很快就停下了腳步，慢條斯理的整理著手里的雨傘。

    他身材高挑，頭戴著一頂黑色鴨舌帽，脖子上圍著的灰黑色格子圍巾，蒙住了他的下半張臉，讓人無法看清他的面貌，只能看見他那雙沉默冷銳的綠色眼瞳。

    那個穿著略顯臃腫，頭發(fā)剪的很短分不太清性別的小孩子則是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直奔柜臺的女人局促的停在了原地。

    女人的穿著則在這樣的雨夜和深秋顯得略顯單薄，一條廉價的皮革上衣，雨水浸濕她垂落的玫粉色長裙，讓廉價的布料緊貼在她的身上。

    “老板，”女人熟稔的靠在了柜臺上，她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但卻舉手投足之間卻顯得十分風俗，她艷麗的妝容被雨水沖刷下，顯得有些怪異：“還有空房間吧？”

    這種天氣這種打扮這種廉價的布料，旅館老板在這里見過許多像這個女人一樣行色匆匆的夜晚旅客。

    這些人，也許年輕、也許漂亮、也許這些都沒有，甚至都不是一定是女性。

    但無一例外的是。他們從事的都是同樣一種工作，他/她們都是做的皮rou生意。

    從女人開叉的風衣胸口里，旅店老板能清晰的看見她里面只穿了一條低胸長裙，他的視線在女人胸口停留了一會兒，心不在焉的說：“還有?！?/br>
    女人身體前傾她將手里一卷鈔票，遞向了老板說：“那來一間鐘點房?！?/br>
    從女人白皙的皮膚能看得出來，他的年紀也許并不大，但艷抹的濃妝以及女人疲憊的神情卻模糊了她的年紀，讓她顯得有幾分超出年紀的老態(tài)。

    旅店老板見多了這種女人，也見多了這些交易。

    即使是由這些站街女郎來付房費，他也比較少見，但他也見怪不怪。

    總有些人即使都來當嫖客了，還遮遮掩掩不愿意暴露他們的身份。

    但是會帶著孩子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通常會這么干的，只有一些惡心的戀｜童癖。

    但他們帶來的通常只有被誘騙的孩子或者是一些年紀輕輕就或是被迫或是不得已。走上歧途的孩子。

    像是這種既帶著小孩子，又帶著明顯從事不正當行業(yè)的母親一起前來廉價旅館開鐘點房的這種情況，就算是見多識廣的旅店老板也確實還是第一次見。

    憑借旅店老板的眼力，自然能夠看得出來那個小孩對男人的陌生和對眼前這個站街女郎的依賴。

    但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他這個只是提供個地點的，房東卻不會多嘴說些什么，壞了人家的生意不被領(lǐng)情倒是其次稍不注意可能就會迎來報復(fù)，甚至影響到自家旅館后面的生意。

    胖老板熟練的開好房間，把鑰匙遞給女人，目睹著他拽上孩子，低眉順眼的和那個遮遮掩掩的男人走向了電梯。

    “……真是個畜牲。”

    老板嘟囔了一句，才從棕發(fā)婦人的豐腴的背影上戀戀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雖然嘴上說著畜牲，胖老板卻沒有絲毫要多管閑事的想法，像他經(jīng)營的這種不需要身份登記，只要多掏一成房費就可以直接辦理入住，不會管制入住人數(shù)的廉價旅店，多得是魚龍混雜的訪客。

    在這里，旅店就僅只負責提供房間，房客們要在房間里從事什么勾當都和胖老板沒有關(guān)系——前提是別鬧出人命，嚴重到不得不叫警察的那種。

    說實話，像是這種處于城郊公路附近的廉價旅館里的租客們，他們當中有罪的混蛋說不定要比監(jiān)獄里那些正在坐牢的倒霉蛋更。

    既然本身賺的就是灰色地帶的錢，旅店老板深深的知道少管閑事兒，裝聾裝瞎才能長久的繼續(xù)下去。

    然而，脖子上長著粉刺的老板沒有發(fā)現(xiàn)，在他的背后，被他調(diào)低了音量的電視機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廣告，而是被緊急插播了一條新聞。

    ‘近日在我市多個地區(qū)發(fā)現(xiàn)了年輕女性的被害遺體，經(jīng)調(diào)查受害人多為從事色情行業(yè)的性工作者……’

    ‘請廣大女性盡量避免夜晚獨自出行，遠離偏僻區(qū)域……’

    ‘有任何線索或目睹過任何可疑人員的市民朋友，請積極撥打警局熱線提供相關(guān)線索，熱線電話為……’

    第200章 拍賣

    哥譚市, 深夜幽邃的碼頭區(qū)。

    這里的碼頭邊緣?？恐瑹o數(shù)往來出入的貨船。

    深邃的海水在飄搖無光的夜里顯出沉默的危險氣息，噼里啪啦的雨夾雪加連山的大落進深海里, 記不起多少聲浪，就很快被吞沒著無聲消失了。

    伊萊·澤維爾今天晚上的目的地, 就是這里。

    彌漫著磅礴雨汽的海岸邊, 一艘不太起眼的貨輪夾層底部，威爾·沃克彎腰潛進狹窄的空間, 他掃視了一下籠子里瑟瑟發(fā)抖的“貨物”們，確認他們一個個都老實本分的單子在原文后才從彌漫著混雜臭氣的貨艙底部離開鉆上二層。

    威爾·沃克一邊踩著銹跡斑斑的樓梯上樓，一邊從褲子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皺巴巴的香煙，他從里面抖著手抽出一根用被凍的微微發(fā)僵的指節(jié)點燃了打火機。

    自制燃燒著藍焰的火苗‘刷’的點燃了。皺皺巴巴的煙絲，威爾·沃克狠狠吸了一口才覺得有點兒凍得發(fā)木的四肢恢復(fù)了點兒知覺。

    海邊的海風本就很冷，十一月的哥譚氣溫降的厲害, 更何況今天晚上還是下的還是這樣大的雨夾雪。

    哪怕威爾·沃克沒有淋到什么雨, 但吃望他衣領(lǐng)里穿的冰冷水汽還是讓他覺得四肢都快凍木了。

    等凌晨兩點。他們出發(fā)把這批貨運出哥譚市順利出手了以后，他就要去南方的沙灘度假。

    “這該死的天氣, 你如果不多給我點點酬勞, ”威爾·沃克匆匆由甲板拐入二樓掉這個泛黃電燈泡的船艙里, 他一邊推開了披著白色油漆的艙門邁入室內(nèi)，一邊罵罵咧咧的說：“否則我發(fā)誓，這是我今年最后搞的一筆了，弗格斯?！?/br>
    “沃克，你來的正好，” 右腦上有著一處刀疤的勞森弗格斯轉(zhuǎn)過頭對威爾·沃克說：“你把這小子帶下去?！?/br>
    威爾·沃克這才發(fā)現(xiàn)在勞森弗格斯身后, 有一個被他擋住的矮小男孩。

    男孩看起來不超過十歲，面容漂亮可愛。他一身鈷藍色的頭發(fā)打理的干干凈凈, 一看就不是他們通常的下手對象。

    這個男孩柔軟的頭發(fā)像是藍色海藻一樣蓬松，他平淡無波的眼睛，再大個幾歲，會顯出青少年不良的冷峻，可放在一個孩子身上，就顯得無端惹人憐愛。

    只是這么看一眼，威爾·沃克就知道這個年幼的男孩應(yīng)該很受家里人的寵愛，有著頗為不錯的生活環(huán)境。

    “這孩子是怎么回事？”威爾·沃克愕然的問勞森弗格斯。

    威爾·沃克可不記得他們的這批貨里，還有這種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威爾·沃克看見勞森弗格斯低聲和那個藍眼睛的男孩說了句什么，他就快步走到自己的身邊。

    “一個為了幾頓飯就把自己賣了的蠢貨?！?/br>
    勞森·弗格斯把威爾·沃克拉遠了一點，他壓低聲音在威爾·沃克的耳邊說：“他跟家里鬧別扭離家出走了，我跟他說回來可以請他吃漢堡，提供暫時住所，他就跟我回來了……”

    “難得有這種貨色，不要白不要?！?/br>
    勞森·弗格斯在威爾·沃克肩頭拍了拍，吩咐說：“把他直接哄著關(guān)到下頭去就行，盡量別弄傷他，我有預(yù)感，我們這次要發(fā)了?！?/br>
    威爾·沃克實在沒想到還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單是看這個藍發(fā)藍野男孩的長相和氣質(zhì)，他就知道這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自己這趟恐怕又要多賺不少錢。

    威爾·沃克不禁咂舌了一下，說：“你運氣可真不錯，出去買個啤酒都能撞上肥羊?！?/br>
    “那是當然?！眲谏じジ袼乖谕枴の挚说男乜诖妨艘蝗?，跟他說：“快去吧，把他送下去，以后叫上索列姆他們，我們一起吃個夜宵慶祝一下?！?/br>
    “知道了，給我留點?！?/br>
    威爾·沃克扔下這句話，就擠出笑容快步走到了正好奇的打量著船艙內(nèi)部的布局的伊萊·澤維爾身邊。

    威爾·沃克努力和藹地對他說：“走，哥哥帶你去你住的地方?！?/br>
    伊萊·澤維爾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反對的，乖順地跟著對方亦步亦趨的走出了貨艙。

    一邊走，威爾·沃克一邊轉(zhuǎn)移著他點注意力，他堆起笑容狀，似親和的問伊萊·澤維爾：“你叫什么名字，小弟弟？”

    “伊萊·澤維爾。”伊萊·澤維爾說：“也可以叫我死神?！?/br>
    威爾·沃克臉上的笑容一僵，他和面無表情的伊萊·澤維爾對視了一會，就扯動了一下嘴角說：“哈哈哈，你可真會開玩笑，澤維爾?！?/br>
    伊萊·澤維爾沒有說話，他只是用那雙因為飽和度過高而顯得有些怪誕的鈷藍色眼睛一瞬不轉(zhuǎn)地盯著威爾·沃克看了一會兒，看得威爾·沃克脊背發(fā)涼，暗罵著移開視線不自覺加快腳步，沒再試圖和這個腦子有病的小屁孩廢話。

    快步走下樓梯，威爾·沃克熟絡(luò)地扎到了隱藏在甲板上的暗門，他推開遮擋的雜物，拉開隱藏的鐵門，露出了隱藏在下面的通道。

    就在威爾·沃克猶豫是說點什么哄伊萊·澤維爾跟他走下去，還是直接采用暴力手段的時候，伊萊·澤維爾竟然先行一步踏入了狹小逼仄的陰暗通道里。

    他走了兩步，竟然還轉(zhuǎn)過頭疑惑地看向愣在原地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威爾·沃克，問：“怎么了，不是這里嗎？”

    “是是是，”威爾·沃克連忙跟上他，堆笑說：“你的房間就在下面?！?/br>
    一邊快步領(lǐng)著伊萊·澤維爾往里走，威爾·沃克心里不由得咕噥道：勞森·弗格斯說的還真沒錯，這還真是個一等一的蠢貨。

    ‘嘩啦……’

    走到關(guān)押‘貨物’的儲藏室門前，威爾·沃克掏出了掛在腰間的鑰匙圈，將其中的一把鑰匙插進了厚重的門鎖里。

    他動作緩慢地打開了房門，背對著伊萊·澤維爾說：“到了，就是這里了——”

    說著，勞森·弗格斯臉上的神情驟變，他在伊萊·澤維爾看清儲藏室內(nèi)部的情形前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

    威爾·沃克豁然轉(zhuǎn)身，他一把拽向了伊萊·澤維爾瘦小的肩頭，做勢就要將對方直接推入儲藏室里當中。

    然而，讓威爾·沃克毛骨悚然的是，他竟然一下抓了個空！

    而更可怕的是，那個被他手掌穿過肩膀的小男孩卻從始至終地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你、你你……”

    威爾·沃克看著自己穿透伊萊·澤維爾胸膛的右手，寒意從和男孩冰冷又虛無的軀體接觸的地方蔓延開來，讓他的舌頭都不由得打著哆嗦。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我都說過了……”

    平直的毫無欺負的稚嫩聲音在威爾·沃克的耳邊響起，他看見藍發(fā)藍眼的男孩背后陡然騰起了像是鐮刀一樣的巨大長柄陰影。

    “——我是死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