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好?好?收著呢，別哭了。”夏莉抽了一張紙巾，給他擦擦臉蛋。

    頂樓上?，墨安一步都不敢多走。

    他看向章明橋新裝的燈，用刻骨銘心的疼痛理解了“死亡騎士”的含義。死亡騎士不是?玉昆市，是?這里?。他和夏禹一旦離開，他的家，他的親人，他的同?學(xué)和老師，就會(huì)全部“死亡”。

    屋里?被收拾得很干凈，每天都是?章明橋上?來幫他打理。這里?和深海不一樣，每一天都能看到充沛溫暖的日?光，落地窗可以看到海，抬頭能看到飛鳥。現(xiàn)在窗外只剩下一片黑紅，海水像是?要被抽干，飛鳥也不見蹤影。

    他順著樓梯走上?了天臺(tái)。

    章明橋正在天臺(tái)忙碌，看到他上?來了，笑著扔給他一把改錐：“幫爸爸一把，咱們修一個(gè)小涼亭，以后咱們一家人可以在這里?看海了?！?/br>
    墨安捏著改錐，他沒有過爸爸，但是?他知道了父子的情感。他知道得太晚了。

    第134章 死亡騎士（3）

    這是最難打的一仗。

    墨安把工具遞過去, 在章明橋的指引下按部就班地安裝著椅子，享受最后的親子時(shí)光。

    “今晚的晚霞有?些不大對(duì)勁啊。”章明橋看向不遠(yuǎn)處，“蓬壺市從來沒有?過這種景色, 你覺得?呢？”

    墨安的手在顫抖。

    “以前一直都挺漂亮的，今天有些可怕啊?！闭旅鳂蛐π? 站起來走向剛剛安裝好的座椅，“來，陪爸爸坐一坐吧, 爸爸有話要跟你說?！?/br>
    墨安站了起來, 只是一直低著頭?。他走到座椅的邊上, 成片成片黑紅色的云已經(jīng)覆蓋了全島，隨時(shí)隨地能夠壓下來。他再也沒聞到清新的海風(fēng)氣味,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金屬味兒。

    就和真正的青耀市一模一樣。金屬叢林之下眾生并不平等?。

    “今天你的話好像特別少啊?！闭旅鳂蚪o他拿了一瓶冰鎮(zhèn)好的啤酒。

    墨安吸了吸鼻子：“爸, 我一會(huì)兒還?要寫?作業(yè)呢，我不能喝酒?！?/br>
    “是嗎？你每天晚上真的會(huì)寫?作業(yè)？我還?以為……”章明橋還?是將啤酒給了他，臉上流露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憂愁，“哈哈, 先喝一口?吧?！?/br>
    這一份憂愁讓墨安萬分疑惑，就好像章明橋打破了他們?當(dāng)?中的“墻”，已經(jīng)從虛擬的世界走到了他的身邊來。索性, 墨安接過了那一瓶啤酒, 用牙齒咬開瓶蓋, 一口?就灌了半瓶下去。

    咕咚咕咚, 咕咚咕咚，墨安并不覺得?好喝, 卻在這一口?苦澀里找到了發(fā)?泄情緒的渠道。怪不得?人一發(fā)?愁就想喝酒，只是想苦中作樂吧。

    “哈哈哈, 你真的長(zhǎng)大了?！闭旅鳂蛞埠染?，他喜歡大笑，風(fēng)呼啦啦地吹著他們?的小帳篷，他們?的家庭船停在筆直的海岸線上，搖搖晃晃。海面?還?在倒退，仿佛一定要退到退無?可退，退到某個(gè)人站出來，緊急喊停。

    “到現(xiàn)在了，墨安，你有?什么話想要和爸爸說嗎？”章明橋見墨安總是不開口?，“父子之間知無?不言，你總是憋在心里，我都看不清楚你是叛逆期還?是不敢說。好吧，既然我當(dāng)?了你的爸爸，這一步就讓我來邁，總不能讓你一個(gè)小孩子來?！?/br>
    小孩子？墨安緩緩地抬了頭?。“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子，可是……”章明橋卡頓了一下，“你瞧，你都這么大了。”

    “是啊，我都這么大了?！蹦蚕胍粝逻@一刻，想要保住這份珍貴，于?是他肆意地編造起謊話，恨不得?將自?己也騙過去，“在我很小很小的時(shí)候，你不在我的身邊，我自?己一個(gè)人總是會(huì)幻想家庭的事。青耀市很漂亮，可是過得?非常平淡。”

    “真的嗎？你真的這樣覺得?？”章明橋這時(shí)轉(zhuǎn)向了他。

    “真的，我真的覺得?這里……比青耀市要好，好很多?！蹦驳男乜?快速起伏，心臟不受控制地收縮著，滿口?都是苦苦的酒味，“這里很漂亮，這里像……一個(gè)家。你和夏莉非常般配，這份幸福也感染了我，以后我們?家還?要這樣幸福下去，永遠(yuǎn)不變……”

    “真的嗎？”章明橋笑著搖搖頭?。

    墨安堅(jiān)定地點(diǎn)點(diǎn)頭?：“真的?！?/br>
    海面?上還?是漲潮了，可是潮水卻不再清澈，每一滴液體都盛滿了鐵分子。墨安不喜歡這樣，他的家不應(yīng)該被污染，這里是蓬壺市，是夢(mèng)幻仙境是伊甸園。

    “可是，可是……”章明橋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他終于?笑中含淚地和兒子碰了下啤酒杯，“可是我有?的時(shí)候會(huì)想，你真的是我的孩子嗎？啊？真的嗎？”

    什么？墨安吃驚地看向了他，看向了這一團(tuán)……數(shù)據(jù)。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呢？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闭旅鳂虿亮讼卵?尾，可一滴透明的淚水還?是順著他的鬢角流淌下來，像是一尾流星稍縱即逝。

    墨安的心臟持續(xù)震蕩，這種震蕩不亞于?他第一次進(jìn)入這里，甚至更甚。章明橋居然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份了！

    不，不能這樣。他們?必須是數(shù)據(jù)，必須只是數(shù)據(jù)，這樣自?己離開才能義無?反顧，才能不疼不癢，才能永不懷念！可墨安在章明橋的眼?里分明找到了“覺醒”的成分，這種成分讓墨安絕望。

    數(shù)據(jù)也是活的，這里的每一個(gè)數(shù)據(jù)人都有?他們?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