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帶著鼓勵贊賞的眼神里，明青大受鼓舞，一個字一個字連成句將那四行字念了出來：

    四時不謝之蘭，百節(jié)長青之竹，萬古不敗之石，千秋不變之人。

    聲音剛開始還有些膽怯不安，但隨著幕流月面上的笑意加深，明青的聲音越來越大，清晰地回響在絕云殿中。

    不錯。幕流月先是一聲肯定。

    然后道：初見時，我說過，你的青既是青草的青，也是長青的青。

    長青二字，便是取自這一句。

    她把明青的手放在紙上長青二字的位置上，抬頭，目光穿過重重時空，似乎聽到了修行之初師長的那道聲音：

    修士能做到的事、造成的后果、帶來的影響都非同凡響，所以行事更應(yīng)謹(jǐn)慎。

    資質(zhì)越好、天賦越高，越要克制自己，不能僅憑心意行事。

    我將此四句寫在紙上，為你修行初始的準(zhǔn)則，盼你如蘭花般四時不謝，初心不變。

    幕流月記了很多年，行事從來不越雷池，謹(jǐn)守多年所學(xué)的道理，手中劍坦蕩蕩。

    從當(dāng)年絕云峰將傾時剛踏修行路、弱小的峰主弟子到現(xiàn)在撐起絕云峰的少峰主、上清宗首席弟子、人族當(dāng)世最為卓絕無雙的年輕劍修。

    現(xiàn)在，她坐在絕云殿中，對明青說：師妹，我盼你如青竹般長青不敗、堅韌不拔。任山雪覆壓、疾風(fēng)摧折，始終不改其心、不言放棄。

    明青怔怔聽著，忽然問：師姐是蘭，我是竹么？

    是。幕流月應(yīng)聲。

    早在第一次見到明青，聽明青說起名字時，她就覺得明青極適合這句話。

    沒有什么原因，只是幕流月的直覺。

    或許那時冥冥之中已經(jīng)注定，明青會是她的師妹了。

    夜幕已至，殿中一片黑暗。

    幕流月?lián)]手，懸于半空的明燈亮起。

    燈中燭心燃燒，在微風(fēng)里輕晃。

    燭光照在明青的臉上。

    她沉聲回答：師姐，我會的。

    幕流月點頭，把紙收起。

    明青看著她，心里想的是：既然現(xiàn)在她還沒有修行目標(biāo)，那就以師姐的目標(biāo)為目標(biāo)好了。

    她的命是師姐救的。

    她是因為師姐才想要修劍道的。

    她以后要學(xué)的一切，都來自師姐。

    那么師姐的目標(biāo)就是她的目標(biāo)。

    師姐目光所至，就是她劍鋒所指。

    第14章

    此后的日子里明青就跟著幕流月識字、練劍。

    幕流月首先教她識字寫字，說是練字如練劍，還能磨練心性。

    明青乖乖照做，把竹劍擱在明月劍旁，笨拙地學(xué)著幕流月的動作拿起筆。

    手腕要用力，手肘不能撐在桌上。

    練劍也差不多。握緊你的劍，目隨心至，劍隨意動。

    絕云殿前方空地上。

    自從明青住進絕云殿后，幕流月就讓左鴉布置出一個小型練劍場，專門用來給明青練劍。

    此時明青穿著嶄新干凈的內(nèi)門弟子衣服，頭發(fā)束起，正拿著竹劍揮舞。

    風(fēng)聲相和，青竹搖擺。

    晨光里，少女眼神明亮有神，手腕翻動間帶起劍風(fēng)陣陣。

    她練的是上清基礎(chǔ)劍招。

    丹田被堵、受限道體無法修行，右臂也無法流轉(zhuǎn)劍意完整施展出劍法，這便是明青目前唯一能練的劍法。

    此時她正一劍揮出，于半空變換數(shù)下，再收回時劍風(fēng)凌厲，完美為基礎(chǔ)劍招作了收尾。

    師姐。明青看向旁邊站著觀看的幕流月，眼睛亮晶晶的，滿是求表揚的意思。

    比起初見和剛來絕云峰那幾日，明青顯而易見的活潑開朗了許多，終于和才十五歲的年齡有些相搭。

    幕流月原是眉微皺的，看到明青的眼神后一笑，如明青所愿般回道：師妹練得很好。

    明青唇角上揚。

    然后聽到幕流月繼續(xù)道：但還可以更好。

    咦？

    明青不解。

    她其實認(rèn)為她已經(jīng)練得極好，好到?jīng)]有再改進的空間了。

    這不是她得意忘形，而是徐副峰主和長老都說過的。

    明青自己也曾認(rèn)真對照過長老給她看的劍招圖錄，自問分毫不差，確實說得上行云流水、完美無缺。

    你認(rèn)為你已經(jīng)練得極好了？幕流月看著明青，很容易看出她的想法。

    明青撓撓頭，揣摩著師姐說話的神情，沒有回答。

    幕流月笑了。

    這次不是表揚般的輕笑，倒有些冷笑的意味。

    徐副峰主和教你練劍的長老一定跟你說過，你基礎(chǔ)劍招練得極好，以后不用再練了，是不是？

    幕流月雖然是問話的語調(diào)，卻不是真等明青回答。

    因為她很快接著道：無極峰上法修居多，他們哪里會懂什么真正的劍道？

    上清峰九峰各有所屬，南明多器修，天來多音修，玄無只有符修，而無極則多法修。

    雖說無極峰上也有劍修，但終究比不過劍修最多的絕云峰。

    而且徐副峰主本人還是一位法修。

    劍法不相通，竟也敢出言指點？

    幕流月其實有些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