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維笑道：“我的小東家是最宅心仁厚的了?！庇值溃骸爸皇悄悻F(xiàn)在病人也多了，怕也是天天顧不上吃飯。”

    盧玉貞道：“也還好。她們扎過針，會在店里頭坐一會兒，看看效果。我就趁這個機會，趕緊吃兩口?！?/br>
    方維慢慢用刀在紙上裁著，又小心翼翼地問道：“玉貞，你這次過年，能待多久？”

    盧玉貞托著腮幫子笑道：“大人，你想讓我待多久啊？”

    他看了看她，又低頭道：“玉貞，我……我自己也不好說。我自然是希望你天長地久地跟我一起，可是這里這樣苦，什么都不齊全，跟城里是沒法比。你身子本就受不了的，只怕搓磨壞了。你是東家，店里頭有些事也還得你來做主，我又不能耽擱了你的正事?！?/br>
    她見他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便拉著他的手摩挲著，柔聲道：“大人，跟你在一塊，也是我的正事。我這次來陪你，就是打算過了十五再走的，你看行不行？”

    方維又驚又喜，攥緊了她的手道：“真的？那鋪子里……”

    她笑道：“我?guī)煾笌熌镏牢疫^來這邊，也跟我說不用著急回來，過了元宵，跟別的鋪子一樣開門就是了。一應(yīng)事務(wù)有我?guī)熌锒⒅?，我也不用理會?！彼粗骄S道：“大人，您心里高興嗎？”

    方維捧著她的臉，笑道：“再沒想到你能待這么久，我可高興極了，只怕你受不住辛苦?！本洼p輕親在她額頭上。兩人呼吸撞在一塊，他又含著她的嘴唇，纏綿地吻了一會兒，在她耳邊低聲道：“做夢都在想你?！?/br>
    她見方維把紙裁好了，便將剪刀和紙接過去，又道：“大人，我看了一下，上次我放在柜子里的碎銀子，你都壓根沒有動。怎么不拿出來花呢？”

    方維搖搖頭道：“我原本也沒什么花錢的地方。而且這里也有些流民，最好別讓人知道你有錢。”

    盧玉貞聽了這話，臉色就變了，說道：“萬一……你一個人出去打更的時候撞上他們怎么辦？”

    方維連忙摟著她笑道：“沒事的，你別害怕。我在這里兩個月了，也認(rèn)識了些人，他們對我都還不錯?！?/br>
    她就低聲道：“大人，我心里想你想得厲害，總是很不放心。忙起來就還好些，一閑下來，晚上回家就挺難過的?！?/br>
    方維將頭擱在她肩膀上，嘆了口氣道：“玉貞，都是我不好，說著照顧你，其實什么都沒做到?！彼劬D(zhuǎn)了一下，又輕輕咬了咬她的耳垂，笑道：“這個……想不想呢？”

    她就紅了臉不言語，過了一會又輕聲道：“偶爾……也想的?！?/br>
    他就笑了，低聲道：“玉貞，那你自己……”

    她明白他的意思了，扭頭笑道：“那又有什么意思，我想要的是熱乎乎的人?！?/br>
    方維微笑著拍拍她的手道：“玉貞，我何德何能，讓你一顆心掛在我身上。我們這些發(fā)配到村子里的海戶，你也知道，都是最低賤的閹人。也就是里長家里有個女人，帶個女兒，跟他搭伙過日子。其他的人，多半都要孤苦一輩子。我竟有這樣大的福氣，你還來看我?！?/br>
    盧玉貞笑道：“你看這不是也有女人在這里呆的住么。過了這一段，我再看看，春天能不能再呆個一個月兩個月的，幫你把身體調(diào)理好了?！?/br>
    方維笑道：“里長的女人，我叫她胡大嫂，看她挺有把子力氣的，身體也好，所以在這里待了好幾年了。你可跟她沒法比?！?/br>
    她就斜了他一眼，笑道：“大人，這才過了多久，你就覺得別的女人比我好了。”

    方維連忙搖手道：“這可是天大的冤枉。我只說你這病需要服藥靜養(yǎng)著，不能這樣折騰?！?/br>
    正說著，忽然外頭有個嗓門很大的女人聲音叫“方先生?！?/br>
    她就愣了，又回過神來，笑瞇瞇地看方維道：“說曹cao曹cao到啊?！彼膊缓靡馑计饋恚Φ溃骸澳銊e誤會，是胡大嫂，她女兒過來念書的?！?/br>
    他站起來開了門，盧玉貞見外頭有個身形略粗壯的女人，穿一身粗布棉衣棉褲，手里牽著個五六歲的女孩子。

    女人見了她，詫異道：“你是……”

    盧玉貞笑道：“我是他表妹。家里在京城也沒有別的親戚了，就來找他過年?！?/br>
    胡大嫂看了看她，又看看方維，笑道：“你們還真是有點像，都這樣文靜，長得秀秀氣氣的?！庇值皖^對女兒道：“水洼，快點叫姑姑?！?/br>
    女孩子穿一身碎花棉衣，梳了雙丫髻，樣子十分伶俐，大眼睛骨碌碌轉(zhuǎn)著，低頭道：“姑姑好?！?/br>
    她見女孩手里拿了本千字文，就笑道：“是來念書的啊?！?/br>
    胡大嫂道：“托方先生的福，認(rèn)識了幾個字罷了?！?/br>
    盧玉貞便把她們讓進來坐了，又拿著點心過來給女孩吃。不料點心本來被凍的很硬，被摔了一道后竟是四分五裂，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盧玉貞窘迫道：“里頭原是好的。

    ”

    女孩卻抓了把碎渣出來，吃得津津有味。偶爾有些殘渣漏下去，四喜就在她腳邊追著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