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著他的手道：“大人，能不能今晚不要出去了？外頭雪這樣大，你在外頭走幾圈，本來好好的身子都要給弄壞了呢。”

    方維嘆了口氣道：“玉貞，打更本就是寒苦差事，可是不做又不行。這里新來的人，都是要挨幾十殺威棒的，因?yàn)檫@里的掌事認(rèn)識我以前的上司，就給免了。若是被人告發(fā)我偷懶不出去打更，這頓板子可就免不了了?！?/br>
    盧玉貞看看他的臉色，又看看外面摧棉扯絮一般的大雪，只是惶急地?fù)u頭。

    方維將湯面盛了出來，遞給她道：“玉貞，別怕，你上次也都見了，我也就是圍著村子轉(zhuǎn)一圈，就能回來歇一會，五更天我就不用出了?！?/br>
    她想了想，嗯了一聲，就不說話了。兩個(gè)人悶著頭吃完了飯，方維看著桌上的刻漏，便道：“我得去了?！?/br>
    她從包袱里拿出手籠和護(hù)膝來遞給他，又道：“我還是沒想到這樣冷，棉衣做得不夠厚實(shí)，將就著加這兩樣，能好些。”又彎腰下去將他的褲腿牢牢綁住。方維取了梆子，就出去了。

    她在灶前收拾了碗筷，又弄了些剩飯喂給四喜，見它搖頭擺尾地吃得很歡，不由得笑了起來。她慢慢將包袱拆了，將里頭的生rou、熟rou和火腿取出來拿進(jìn)地窖里，又把幾包點(diǎn)心拿出來擺在桌子上。

    忙完了這些，她低頭看見四喜趴在灶膛前，已經(jīng)歪著頭睡著了。她笑了笑，忽然聽見方維暗啞的聲音，長聲叫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燭”，伴隨著一長一短的梆子聲，漸漸走近了。

    她知道是打一更過了一圈，連忙取了笤帚，走到外頭給他將渾身上下的雪掃干凈了。方維進(jìn)了屋子，便是一陣急急的咳嗽，險(xiǎn)些上不來氣。

    他見她一臉憂懼，連忙道：“是屋子里有點(diǎn)熱，沖著嗓子了?！庇值溃骸澳憧焐峡蝗??！?/br>
    他坐在灶前歇了一會。盧玉貞躺在炕上，睜著眼睛，聽見他又出去了，聲音漸漸遠(yuǎn)去，過了不知道多久，又漸漸走近。

    五更過后，他一晚上的差事就算完了。他自己一層一層脫了棉衣，壓抑著咳了一陣，又在灶前烤了手。他的腿已經(jīng)僵直了，略一活動就是鉆心地疼，只能自己用力扳著挪上炕去。

    他剛慢慢躺下，盧玉貞伸出手來，摸索著他的手道：“大人，我還醒著呢。”

    他嚇了一跳，問道：“你怎么了？怎么一晚上都不睡，是太冷了嗎？”

    她搖搖頭道：“我睡了一會兒，又醒了?！彼ё×怂Φ溃骸昂貌蝗菀啄苊脚龅秸嫒肆?，歡喜得睡不著?！?/br>
    他嘆了口氣，輕輕拍著她的背道：“玉貞，我是又盼著你來，又害怕你來。你要是夏天到這里，風(fēng)景也有些可看之處。冬天太寒苦了，只怕你受不住?！?/br>
    她就笑道：“我是來看你的，又不是看別的。你能受的住，我就能。”她迎上去親他的嘴唇，開始還是冰涼的，慢慢就熱了。

    親了一會，方維突然又咳起來，連咳帶喘了好一陣。盧玉貞嘆了口氣，起身拿了藥丸過來，又倒了杯水讓他吃了，搖頭道：“這怎么好呢?！?/br>
    方維笑道：“別怕，很快開春了就暖和些，寒氣就沒那么重。”又拉著她的手道：“都是我不好，叫你這樣心疼?！?/br>
    第141章 相擁

    方維睜開眼睛, 見外面天光大亮，轉(zhuǎn)頭看盧玉貞坐在板凳上，低著頭不知道在做什么, 忽然有種美夢成真的感覺, 微笑道：“玉貞，什么時(shí)辰了？”

    她看了一眼漏刻，笑道：“午時(shí)剛過。再睡一會吧?！?/br>
    方維搖搖頭道：“我怎么睡了這么久, 平日我都是申時(shí)就能起來的?！北闩艘路碌?。

    盧玉貞笑道：“估計(jì)是昨天吃的肺寒丸藥里頭加了些五味子和酸棗仁，有鎮(zhèn)定助眠的功效?！庇謫柕溃骸翱人院眯┝藛?？若吃幾天再不好, 就要換方子了?！?/br>
    方維點(diǎn)頭道：“好些了?！庇挚粗龁柕溃骸澳阍趺匆矝]多睡一會兒。”

    她指了指地下, 笑道：“四喜估計(jì)早上餓了, 在炕底下烏魯烏魯?shù)慕袉?。我正好也醒了，就起來給它弄了些吃的。”她伸手一招，四喜就晃晃悠悠地走過來，在她腳邊蹭動。

    方維不由得失笑：“這小崽子倒是乖覺，我喂了它一個(gè)月, 也不見跟我這樣親熱。”他走近了，看她手里捏了張白色油紙，用刀子裁成一塊一塊, 忽然反應(yīng)過來, 笑道：“窗戶的確是破了一陣了，我之前也沒管它?！?/br>
    盧玉貞笑道：“原來也不過是破了一點(diǎn), 昨晚風(fēng)大得很, 都扯爛了。待會熬些漿糊貼上就是了。”

    方維道：“這個(gè)我來吧, 當(dāng)心劃破手?！鄙焓謱⒌蹲咏恿诉^去, 又問：“昨天都沒來得及問你，最近鋪?zhàn)永镌鯓樱俊?/br>
    她笑道：“生意也還好呢。您不知道, 年前竟有通縣的女眷進(jìn)城來，說專門找我看診的?！?/br>
    方維道：“我家玉貞可真厲害，我就知道你能行的?！?/br>
    她笑道：“蔣夫人想把名頭再打響些，她的意思是我若是在店里坐堂，一天只看二十個(gè)病人，過了號就第二天再來。我聽著覺得很不妥當(dāng)，就沒答應(yīng)。大人您想啊，女眷出一趟門也是不容易，若是沒看上，就要改天再來，豈不是要折騰好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