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見到秦頌，林知言第一反應這人肯定身體不大好，黑眼圈在慘白的臉上明顯又病態(tài)，她甚至考慮過幾秒，秦頌是不是有……涉過毒。

    目前來看，除了爬天窗，似乎和那方面的東西扯不上聯(lián)系，開車穩(wěn)妥，說話邏輯清晰，只不過太冷了，林知言被冷得話少了大半。

    這邊，黎初倚墻摳著手指上的倒刺，撕掉皮的指頭又刺又疼，她無法對疼痛感同身受。

    轉頭看向坐在椅子上的人，秦頌環(huán)起了手臂低頭閉目養(yǎng)神，耳朵上琳瑯的飾品也跟著微垂，還勾住了不少頰邊的粉發(fā)。

    她安靜坐在角落的模樣，會讓人誤以為這里是一方喧囂中的寧和，只可惜，其實是即將爆發(fā)的火山，用冰雪頂峰壓制住了噴發(fā)的出口。

    她看起來并不好惹，即使她閉著眼，即使閉眼的模樣被餐館暗沉昏弱的燈渲染得邊界柔和。

    閉著眼的秦頌有些累，人多就吵雜，她不適應這種環(huán)境，會陷入控制不住情緒的一面。

    醫(yī)生應該告誡過，這也是病。

    她身上的病數不勝數，曾經大喇喇列過清單，不過最終單子被丟進了碎紙機中化為屑沫。

    眼球在眼皮下轉動數圈，依舊擺脫不掉過于鬧騰的背景聲，秦頌干脆睜眼抬起了頭。

    面前，黎初和林知言互相抓著手聊得翻天覆地，背后端盤子的人路過也沒發(fā)現，三人陰差陽錯地撞到一塊，熱油呲一聲往下淌。

    林知言趕忙傾身將黎初拉到自己懷里。

    “看路呀！”她皺眉。

    那人回頭：“是你們自己不看路！怪誰啊？”

    林知言的表情變得不可置信：“我們好好排隊呢！你干什么??？這油燙傷人怎么辦？”

    她背著包氣勢囂張的模樣不唬人，因為長得活潑明媚，看起來還有點像在嬌嗔。

    所以對方也沒被鎮(zhèn)?。骸澳氵@小姑娘睜眼說瞎話，站路中間還污蔑別人撞你？”

    “誰污蔑你？這是排隊的道?！?/br>
    吵到最后，黎初害怕打起來，林知言的性格往好了講是陽光開朗，往壞了講就是缺根筋。

    她說話不客氣，對面當然更不服氣。

    聽了半晌，秦頌著實難以忍受：“閉嘴?！?/br>
    一開口，周圍看戲的人全安靜下來。

    她不緊不慢地走到三人中間，瞥了眼靠在林知言肩旁的黎初，面色瞬間陰沉：“真吵?！?/br>
    那兩條花臂虛環(huán)起，看人的眸深成一望無際的黑，像潑墨般。

    這不像她，只有某些言詞才會讓她動身，只不過剛才，黎初趔趄倒入林知言懷里的場面看得心里莫名一空，不踏實的感覺像水蛇纏繞，從神經尖端蔓延開。

    秦頌又開始煩躁了，側過身看黎初，冷冷地說：“要靠到事情結束嗎?！?/br>
    黎初不明白這兩件事有什么必然聯(lián)系，但秦頌看起來刻薄蒼涼，她下意識和林知言拉開了距離，倉促退到另一邊。

    等做完這系列動作，秦頌的神情才勉強好上那么點，開始對付端盤子的人：“你應該不瞎?！?/br>
    話還沒說完，對方剛坐下的身體唰一下站起來：“說誰瞎呢？叫什么？你們仨女的有病就去治，別來這碰瓷！”

    林知言聞言立刻上前：“你他媽再說一遍？！”

    “就他媽說你們怎么了！”

    “端著熱油都不看路，你可不是瞎嗎？”

    氣氛猶如火星燎原，冒出滾滾濃煙，黎初眼睛紅得很快，小聲勸阻：“別吵了，反正也沒有撞到我，算了吧知言jiejie?！?/br>
    林知言眉心焰火飛躥，看起來不想罷休。

    她只好去看秦頌。

    秦頌對黎初處理她和林知言先后順序這件事倍感暴躁，又控制不住這種上升情緒的狀況，眼一抬，一動不動注視那個人：“那今天都別走。”

    平靜又緩慢地火上澆油和淡然說出瘋狂的事情，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黎初隱隱感覺這樣的氣氛恐怕不行。

    這里有一個林知言已經夠亂了，不能再來一個秦頌，還是病得不大正常的秦頌。

    于是黎初想也沒想，往前一步將三人的視線用自己的身體隔絕：“知言jiejie，咱們不是來吃水煮魚的嗎？都快排到我們了呢?！?/br>
    她的眼睛濕得很透徹，含著亮晶晶的水潤，任憑誰看了也不忍心拒絕，林知言面色稍霽，回歸正常神色：“好吧，還是水煮魚重要?！?/br>
    一場鬧劇總要收場，可秦頌對這個收場不怎么滿意，她的情緒波動了起來，而黎初卻只對林知言說話，仿佛她只是個機器，要用時才啟動。

    這種虛無根底的感覺既反感也不想擁有，自從認識黎初開始，她必須被迫承受失控。

    于是回去路上，秦頌能讓林知言完好無損地下到地鐵站已經是最大容忍限度。

    林知言回去后，黎初小聲說：“你也不該這樣的，怎么和知言jiejie一起亂來呢？”

    秦頌抓著方向盤的手筋骨突出，看起來狠戾得嚇人，原本開車的雙手變成單手，而另一只用力摁到了黎初被安全帶覆住的鎖骨上。

    “把我和她相提并論？”她很慢很慢地笑了聲，反而充斥令人不寒而栗的死氣。

    黎初只驚恐地看了她一下，眼珠立刻斜向玻璃前方：“前面有車！”

    秦頌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動了動，車與車之間險險擦過，但因為拐得太急，深黑的越野車直接沖出馬路，撞到綠化帶的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