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被慣性沖得暈頭轉(zhuǎn)向，死死抱著腦袋壓低身體，這瞬間她覺得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連脖子被安全帶勒得巨疼都變得沒那么重要。

    她緩口氣，立刻望駕駛座，秦頌雪白的鎖骨微弱地起伏，不仔細(xì)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這個人還活著。

    但她確實活著，甚至活得好好的，染血的嘴角和額頭滲出綿延不絕的紅，偏偏那個嘴角還上揚了一下，說不出的恐怖。

    第13章013

    秦頌很快垂下了嘴角，漠然地查看情況。

    駕駛座前的擋風(fēng)玻璃全碎了，裂開的碎渣掉到身上，她的額頭與臉都被不同程度擦傷了些。

    其實車速不算快，只是轉(zhuǎn)彎急，撞上去之前已經(jīng)踩了急剎，但后面有輛貨車來不及剎停，所以當(dāng)她們撞到柱子的瞬間，她只能盡量往正駕駛方向撞，避開副駕駛的沖擊。

    黎初把頭抬起來時，秦頌剛收回手，手臂上的花紋暗暗流出血色。

    她熄了火，從扭曲的扶手箱里抽出紙巾，唰唰兩聲，在寂靜無息的馬路邊顯得過于驚悚。

    秦頌擦掉臉上的血才去看黎初。

    一片漆黑里，黎初不知道冷還是怕，身體顫抖地蜷縮著，雙手死死握住安全帶。

    剛剛撞擊的那刻，秦頌很下意識地，伸手扯緊了這根栓在黎初身上唯一保證安全的系帶，人沒飛出去，但她自己也因此沒能避開玻璃。

    只不過難得提高的心臟重重歸位，就像黑色的深海突然落入一顆細(xì)小的石礫，根本來不及仔細(xì)研究為什么會有這種心思就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

    她望著滿臉劫后余生卻也安然無恙的黎初，很嘲諷地笑了一下，失控太久，涌上來的心思太多，捋不清哪個是哪個。

    歸根結(jié)底，這場車禍的始作俑者也是因為失控，她覺得這段時間身體和腦子不是她的了。

    等待交警和救援的時間很漫長，黎初被夜里轉(zhuǎn)涼的冷風(fēng)吹了半個小時，還是沒有想明白秦頌為什么突然發(fā)難。

    她只是說了句不要和林知言這樣一點就炸的人在外面吵架，怎么就是拿她們相提并論了。

    可轉(zhuǎn)念想，秦頌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哪怕只是把名字放在一起，對她來說可能也是玷污。

    黎初抿著唇，風(fēng)吹得她睜不開眼，只能半瞇著盲猜方位：“你還好嗎？把車上的紙巾拿出來吧，傷口還在流血?！?/br>
    奇怪的是秦頌受了傷，而她除了鎖骨上被安全帶勒出的血痕，其它地方并無不妥。

    秦頌沉默地在風(fēng)中點了根煙。

    她頭上有道很深的傷口，并且一直止不住血，從額頭往下流，血液濃稠黏膩，顯得五官凜冽，充滿攻擊性。

    每淌到眼角，秦頌便用手腕抹掉，不知不覺手背上也沾了紅，把紋身染得更詭異了。

    黎初自作主張，挪到車窗前往里探身，打開扶手箱從最下層拿出了整盒紙。

    她抱著紙巾回頭，秦頌手里的細(xì)長煙支氳成了一灘光圈，為蒼涼的黑色徒然增添些暖色。

    黎初踟躇了好久，試探性伸手想替她擦拭。

    紙碰到手背的瞬間，秦頌不習(xí)慣地避開了，可黎初不死心，往前一步，固執(zhí)地要繼續(xù)。

    秦頌沒再動，只是一瞬不瞬盯著眼前人，臉上沒什么表情。

    她感覺她的精神分裂成兩半，有一半像困在籠子里的野獸，撕扯啃咬著另一半。

    黎初擦完手，仰起臉很認(rèn)真地說：“你蹲下一點，我?guī)湍惆杨~頭擦擦吧。”

    一頓，補(bǔ)上一句：“傷口很深，會疼?！?/br>
    這像是結(jié)界，能暫時封印住秦頌不愿被觸碰的心理，疼痛是加持是繩索，束縛著她。

    有時候秦頌覺得，疼痛能掌控她的思想言行，她的貪戀……或許是種負(fù)擔(dān)。

    見她不說話，黎初當(dāng)她默認(rèn)了，走到跟前舉起手，將柔軟的紙巾輕輕覆上去。

    秦頌沒有彎腰，她不習(xí)慣遷就誰，盡管這個人是在幫她擦傷口。

    帶著潮意的頭發(fā)堆在肩頭，像盛開的黑色花朵，秦頌嘴里吐出一口煙，徐徐上升，襯著濃黑的發(fā)絲和夜色，有種難以言喻的旖旎。

    黎初舉手舉累了，干脆塌下腰再貼近了一點，臉頰幾乎要碰到對方的唇。

    這張唇是溫?zé)岬?，和它的主人有著相反的溫度，黎初吻過數(shù)次都沒能汲取到暖意。

    她們的親吻似乎只是疊加在需求之上的一味添加劑，多余了顯得做作，少了又欠缺點什么。

    被按壓的神經(jīng)牽扯到太陽xue，一陣一陣傳遞痛意，突然手指一熱，秦頌垂下眸，是香煙燃到底了，她慢慢松手將煙丟到地上。

    大風(fēng)一刮，煙順著馬路滾到草叢底下脫離了視線，秦頌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跟前。

    傷口似乎真的有點深，黎初換了三張紙都不夠，費力地打算扯第四張堆疊上去。

    秦頌按住了她的手。

    或許是這馬路邊沒有燈太暗了，黎初覺得她的眼眸沒有平常那么無神空蕩，原本枯竭的井水突然灌入清泉，叫人措手不及。

    “不用擦了?！鼻仨炚f完，攥著對方腕骨的手往旁一壓，順勢壓低了自己的身體。

    黎初看到了黑色金屬，秦頌換了新的舌釘，黑色糖塊般黏在舌上，讓人很想去舔舐一口。

    于是她眼睫翕動，抬起下頜主動貼了上去。

    很快，秦頌反客為主，噙住對方的唇珠，從輕啄到深刻碾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