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說出口嗎?！鼻仨炁e起夾煙的手，似乎在量著樹的高度，好半晌她垂臂，側(cè)頭淡漠道：“沒有規(guī)定愛必須說出口，行動遠(yuǎn)比言語要有意義?！?/br>
    講完，她打開身旁的扶手箱取出幾張紙，類似病例診斷書，然后遞給林知言：“看看。”

    女生狐疑地接過，雖然內(nèi)容專業(yè)，但也不難看懂，白紙黑字明明白白寫著病人患有精神類疾病，一連看了好幾份，她才難以置信地抬頭：“誰的……？”

    秦頌機(jī)械地笑了一下：“還能有誰?！?/br>
    林知言又看回去，確診人赫然是眼前人的名字。

    “什么??？沒得治了嗎？”

    “當(dāng)然有?！辈』急救四碇鵁?，猩紅的小小火光閃了閃，然后被她用指尖生生掐滅。

    林知言尖叫一聲，慌得雙手亂揮：“瘋了嗎？疼不疼？！有藥嗎……水也行……”

    “不用。”秦頌?zāi)淮驍鄬Ψ胶鷣y找東西的動作：“你也看見了，病成這樣不可能建立長期穩(wěn)定的親密關(guān)系，但治病太漫長，我不知道要多久?！?/br>
    “如果有時(shí)間，常去看她?！?/br>
    交代的話死板又生硬，林知言驚魂未定，堪堪坐直身體責(zé)怪道：“你看看你，明明很在意，何必呢？”

    治病的過程痛苦緩慢，秦頌曾有許多次因?yàn)樗幬锘蚴莿e的什么想一了百了。

    她覺得自己像案板上的爛rou，像待宰的羔羊，像刮了鱗卻沒完全死掉的魚，偏偏刀落得細(xì)致緩鈍，避開要害深刻著神經(jīng)的每一處，望不見結(jié)束的盡頭。

    “住哪?！鼻仨炄拥袅藷?，卻沒能丟掉眉心處彌留的陰霾：“送你?！?/br>
    以前她從不這樣問，隨便找個(gè)地鐵口就走了，林知言從她的死氣沉沉里，讀出了轉(zhuǎn)變與痛楚。

    秦頌的愛像藏在荊棘后的繁花，深邃，隱秘，剖開糜爛腐朽的花泥后才能看見最純粹的一面。

    她不會愛人，所以要學(xué)。

    林知言赫然明白，大概只有真正的愛，才是我希望我更好，而不是希望你改變。

    下車前，她偶然瞥見秦頌搭在膝上的外套口袋里安靜地躺著一張照片，被揉得很皺，只能依稀瞧出是一個(gè)女孩兒的臉。

    走進(jìn)巷子深處林知言突然定住，她就說怎么這么熟悉，有梨渦，圓圓的眼睛——是黎初??！

    “真是……”她暴躁地踢一下地上的碎石：“以后要是真成了，我得補(bǔ)回來！煩死了！”

    可她隱約明白了秦頌的心意，只有離開才能安心治療，黎初在身邊一天，秦頌永遠(yuǎn)沒法定下心。

    畢竟治病不是吃飯睡覺，要剝掉心理上長期存在的霧霾，首先就要學(xué)會直面它們。

    既是陰影，又該如何直面呢？林知言不懂這些。

    她洗澡做好了飯，替安寂交接著照顧黎初，現(xiàn)在不光是身為朋友，還有秦頌難得放下身段的交代。

    “你可吃點(diǎn)兒東西吧！真是急死人了！”

    黎初趴在桌上，雙眼渙散無神，中午的飯菜半顆米沒動，安寂是聾啞人，哪里勸得住情場失意之人。

    林知言扯走打手語的女生，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糾結(jié)迫使她抓掉自己好幾撮頭發(fā)。

    秦頌讓她保密，可黎初死倔，思來想去，黎初終歸才是好朋友，不能看著對方頹廢。

    于是林知言做了個(gè)這輩子都沒這么正確的決定，她用手肘碰了碰黎初：“起來，告訴你件事?！?/br>
    對方?jīng)]動，林知言冷眼瞧她，幽幽道：“秦頌剛剛找我了，想不想知道她說了什么？”

    黎初猛地抬起腦袋，帶著期盼的眼神望過來，林知言原本想嘲諷兩句，見女生面部浮腫，心下一軟：“你就這么喜歡她嗎？”

    喜歡，當(dāng)然喜歡，近乎鑲嵌進(jìn)骨髓和血rou，黎初沒有辦法述出心情，只能用眼淚回答。

    她越這樣，林知言心里更明確：她要說出真相。

    “她去治病了?！?/br>
    一頓，補(bǔ)充道：“為了你。”

    黎初怔愣地睜大雙眼，眼眶旁的淚水傻乎乎地自行墜落，顯得可憐又滑稽。

    林知言心疼地伸出手，替她抹掉了腮邊的淚痕，誠懇認(rèn)真地證實(shí)：“是真的，你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她的病，但過程似乎很痛苦，她瘦了很多……”

    她抿了抿嘴，繼續(xù)道：“她親口和我承認(rèn)她愛你，也是因?yàn)閻勰悴胚x擇沉默地改變自己，她希望她能變得更好，而不是拖著病軀來和你得過且過，你明白嗎？她為了你變得更好，你呢？”

    “你現(xiàn)在茶飯不思，是想餓死嗎？那秦頌豈不是白吃這段時(shí)間的苦了？知道精神類疾病徹底治愈得多難受嗎？我這有紀(jì)錄片，發(fā)給你回去看看吧。”

    林知言后來仔細(xì)研究過，相當(dāng)于瓦解再重建，這種痛苦不是身體皮rou的疼，是心理防線的崩潰。

    “話就說到這，別問我她在哪，南城的醫(yī)院非常多，我也不知道她在哪，更何況或許并不在南城，但是黎小初，你不想變得更好嗎？”

    “你應(yīng)該好好工作，好好吃飯，好好成長?！?/br>
    “你不去未來等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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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知言：得虧老娘長了嘴

    第48章048

    秦家老宅后院的花謝了，也是到了季節(jié)，黎初走在花叢間，心情不復(fù)往日。

    可就當(dāng)輕掃凋謝的枝頭時(shí)，不知為何，總覺得它們殘留著秦頌指尖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