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有別人，她也是。

    即便到了此刻，陸迢也沒說出要娶她的話。之前都可以被拒絕，這次他不想再聽到一樣的答覆。

    秦霽沉默了一瞬， “可是我很怕你。”

    小姑娘聲音輕怯怯的，抬起羽睫，濕漉漉的烏眸望過來，似要把他的心也浸濕，浸軟。

    陸迢退開些許，動作時(shí)不防又看見那枚青魚玉佩，胸口游蕩了一整夜的悶氣重新涌上來。

    陸迢松開她的手，卻也只是如此。

    他能做的讓步實(shí)在有限。

    秦霽也發(fā)現(xiàn)了這點(diǎn)，垂下眼睫，仍是怯怯，“再等一等好不好？我現(xiàn)在不敢?！?/br>
    “好?！标懱龇€(wěn)下胸口悶滯，一口答應(yīng)下來。

    他摸了摸她的發(fā)頂，溫和地給出期限，“聲聲，我等你五日?！?/br>
    不敢也好，不愿也罷。

    她要是解決不了，他會幫她想一些辦法。

    一些舒服的，輕快的辦法。

    陸迢今日休沐，兩人齊齊晚起，盥洗過后在偏廳直接用午飯。

    八仙桌上擺的全是清鮮菜色。

    秦霽生病以來，連著陸迢的飲食都有了變化，只是兩人尚未察覺，只有廚房里做菜的廚娘偶爾嘀咕一句“大爺怎么許久不吃蜀菜了？”

    下晌陸迢去了國公府，走之前留話說今晚會回來。

    榴園只剩下秦霽。

    陸迢說的“五日”一直在她腦海打轉(zhuǎn)。心神不寧地坐了一會兒后，她去找出了狄若云那日送她的香囊。

    里面的藥粉都還完好。

    *

    國公府。

    那對母子帶來的風(fēng)波如同以石投湖砸出的漣漪，很快便被蕩平。

    真正拖住陸迢的，還是永安郡主。

    她說要去榴園。

    陸迢拒絕得干脆，“現(xiàn)在不行?！?/br>
    “那便改日。”

    “……”

    陸迢回到榴園，已是掌燈時(shí)分。

    竹閣內(nèi)，秦霽又是伏在案上。書案鋪有四五張大箋紙，每一張上面都落滿了大小一樣的四方朱印。

    陸迢總算明白為何她上次做出的假路引能如此相像。

    書案上彌漫著苦藥的氣味，藥碗被擠在書案一角，里面的藥汁尚未動過。

    秦霽的藥一向是這時(shí)候喝，陸迢端過來，這藥還是溫?zé)帷?/br>
    他輕捏了把秦霽的細(xì)腰，小姑娘將將睜眼，陸迢便將藥碗推到她面前，“趁熱喝?！?/br>
    苦氣沖散了秦霽的困意。

    她懵懵地盯了這藥一會兒，秀眉輕擰，眼神中滿是不情愿。

    她看自己都沒有這么嚴(yán)重，陸迢心里稍微好過了一點(diǎn)。

    “可以不喝么？”秦霽撇過臉，“這藥好苦，我一個(gè)人喝了好久，停一日不會如何的?！?/br>
    她病得久，如今也未痊愈，仍是體弱。這藥方對著她的癥候來補(bǔ)，每隔幾日都會有添減，如何能斷？

    陸迢用眼神告訴她不行，瞧著她烏亮的眼睛黯淡下去，他卻又生出了不忍。

    陸迢稍稍一頓，“我陪你一起喝？”

    這么多天，從來都是別人看著她一碗碗喝下苦藥，細(xì)想想，應(yīng)當(dāng)是不好受的。

    秦霽欣然答應(yīng)，“我再給大人端一碗來?！?/br>
    案上這碗藥又放了些時(shí)候，已經(jīng)變涼。陸迢道：“不必，這碗我喝?！?/br>
    綠繡新端了藥來，秦霽和陸迢同坐在案邊，一起喝下藥。

    藥碗放下，她瞥了眼陸迢面前那只見底的空碗，“大人覺得苦么？”

    陸迢勾了一下舌尖，“苦?！?/br>
    秦霽抿唇一笑。

    陸迢陪著秦霽喝了四日的藥。

    仲冬過半，金陵的天仍是晴日為多，榴園枯黃的枝葉在粼粼光照之下，露出別樣一番生機(jī)。

    這樣好的天氣，秦霽午后小憩一回，醒后已是傍晚。

    她叫綠繡陪著去了園中散步，大夫說若是再有極為犯困的時(shí)候，就多走一走，不要第二遍睡下去。

    她尚未走多遠(yuǎn)，便在園中遇到了一個(gè)不速之客。

    洛瑤也未曾想到會在這里見到她，今日永安郡主帶她赴冬宴，席間有不少的年輕公子和小姐，一一認(rèn)識了不少。

    回程時(shí)，恰遇見陸迢，便到了他的園中?？ぶ骱完懱鰞扇巳チ宋輧?nèi)說話，她心情很不錯(cuò)，索性自己逛逛園子，不想會在此遇見秦霽。

    她對著秦霽招了招手，“蘭姑娘，好久不見?！?/br>
    她上次說自己不是玉蘭，洛瑤這回便換了較為妥當(dāng)?shù)姆Q呼。

    洛瑤拉著秦霽坐下來，解釋完自己順路后，真心實(shí)意道：“你和世子兩人住在這里，倒比國公府還要好。沒有長輩拘束，行動也能肆意許多。”

    沒有拘束，行動肆意？

    同自己這段時(shí)間似乎毫不相干。

    秦霽點(diǎn)點(diǎn)頭，“還好?！?/br>
    說完違心話，她下意識輕嘆。

    洛瑤看出她的敷衍，覺得這人未免太不識好歹。

    “錦衣玉食，仆婢侍奉，這樣舒服的日子你為什么還要嘆氣？”

    酸意從心底冒出，洛瑤提了提裙擺，問道：“莫非你不喜歡世子？”

    喜歡陸迢？

    她從沒想過“喜歡”二字能和陸迢的名字能同時(shí)出現(xiàn)。

    像是一根筷子和一朵云，怎么都無法將二者聯(lián)系起來。非要聯(lián)系在一起，她的答案也是清晰明確的。

    秦霽道：“不喜歡?！?/br>
    不喜歡被強(qiáng)迫，不喜歡被桎梏，不喜歡忽好忽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