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答了小師侄的話，笑望著大師侄。趙榮道：“先是廣陵散，再是笑傲江湖。”

    “高山流水這是在與嵇康論曲，黃老先生正好點(diǎn)評(píng)?！?/br>
    “此曲余韻綿長，似是大河之水向東流，流了千百年不曾停歇，非琴簫技藝精湛至極之人，無有可能將它合奏而出?！?/br>
    “如聽仙樂耳暫明，妙。”

    “便是嵇康在此，也要嘆他們此曲不輸廣陵散?！?/br>
    方千駒聽他給了這么高的評(píng)價(jià)，也贊嘆道：“初初聞聽這曲子，我也深受震撼?！?/br>
    “一曲已罷，既然大師侄也這般欣賞，我們一道去閣樓，叫他們?cè)僮嘁槐??！?/br>
    “不了?！?/br>
    趙榮忽然拒絕，笑著對(duì)他說：

    “這次我從嵩山歸來，所隔日久，才想到此看看師叔他們近況，也想將江湖事簡而概之，好叫他們徹底安心?！?/br>
    “只不過今天聽了這一曲，我已聞曲中意?！?/br>
    “既已笑傲江湖，何必再問那些繁瑣事?！?/br>
    “聞曲如見人，得知?jiǎng)熓逅麄円磺邪埠?，我便放心了，此際也不去打攪他們的雅興。”

    他從竹蔭下起身，就要告辭。

    方老師叔是個(gè)心性曠然的有趣人，他覺得趙榮所言有理，竟也不留客。

    “去吧。”

    “等晚間我將你的話帶給師兄，他們一定欣喜?！?/br>
    方千駒笑道：“這可是天下第一的認(rèn)可.”

    趙榮與曲非煙離劉府時(shí)，外間的劉菁也不覺得奇怪，只招呼他們多來。

    “笑傲江湖.”

    “世上有幾人能做到？”

    曲非煙念叨兩聲，又看向趙榮：“榮哥，你就是其中一個(gè)?！?/br>
    “對(duì)嗎？”

    “對(duì)?！?/br>
    趙榮笑著點(diǎn)頭：“走，我們?nèi)ヌ熘蹇纯?。?/br>
    說走就走，兩個(gè)人兩匹馬，半個(gè)時(shí)辰后就到了天柱峰腳下。

    他們一路登山，在山道上鬧出動(dòng)靜。

    五路神施令威與一字電劍丁堅(jiān)各自一身黑衣，從木屋中探出頭來。

    劍神守山人一瞧來人，立時(shí)笑著抱拳，再退回屋中。

    走過這兩道守山門戶，再往陡峭處行，終登劍冢。

    一素色袍服的長臉漢子，面色平靜，正對(duì)著一整片插入巖土中的劍。

    正是歸隱天山的劍奴，封不平。

    封不平不愧在中條山隱居二十多年，如今心死之下，論及靜功趙榮也不及。

    自衡山論劍之后，他一步?jīng)]下過五神峰。

    面前劍冢，似乎就是他的一切。

    “劍神?！?/br>
    趙榮到了近前，封不平打了一聲招呼。

    “許久不見，封先生在此地可好？”

    封不平聞言回應(yīng)：“一切皆好?！?/br>
    他盯著劍冢：“對(duì)我來說，這里是一片凈土?！?/br>
    趙榮又問：“近來可生出與我論劍之心？”

    封不平搖頭：“暫且沒有。”

    “我劍法雖有增進(jìn)，卻自覺不是劍神對(duì)手。寒來暑往，若有劍法大進(jìn)一日，封某人再行討教?！?/br>
    “好。”

    趙榮對(duì)他沉心于劍的狀態(tài)很是看好：“希望這一天快點(diǎn)到來?！?/br>
    “若封先生有所求，可以對(duì)山下的門人說?！?/br>
    封不平道：“不敢有求，多謝?！?/br>
    “莫要客氣，你如今身在五神峰上，那就是我衡山的一份子?！?/br>
    趙榮一句平淡之言，卻讓中條山的孤魂野鬼感到溫暖。

    封不平點(diǎn)頭。

    趙榮轉(zhuǎn)身下山時(shí)，封不平目送著他遠(yuǎn)去。

    山下弟子尋常上來給他送日用并非不說話，嵩山峻極一戰(zhàn)，他早有耳聞。

    東方不敗也敗了。

    所以趙榮說“希望這一天快點(diǎn)到來”，在封不平聽來，就是希望江湖上能有對(duì)手。

    他一顆劍心有些躁動(dòng)，很希望自己能成為劍神的對(duì)手。

    天山山腳。

    趙榮與曲非煙按轡徐行。

    “榮哥，這位封先生算不算笑傲江湖？”

    “你說呢？”

    曲少女道：“我覺得”

    “若他一直在天柱峰上，那就是算的，就如同劉師叔與我爺爺，他們離了江湖，便鉆研笑傲江湖曲，以此為樂?！?/br>
    “這封先生在峰上，他的劍就如劉師叔的七弦琴，他的笑傲江湖曲，便是狂風(fēng)劍法。”

    “如今五神峰有榮哥的光芒在，無人敢上峰打攪，那封先生便算笑傲江湖。”

    “可他若是出了凈土，再入江湖，諸多煩惱就緊隨而至”

    她話罷，一雙妙目凝在趙榮臉上。

    “你說得極對(duì)?！?/br>
    “人生問得志趣，心懷曠遠(yuǎn)，無有憂愁，便算尋得人生凈土，那也許就夠了?！?/br>
    趙榮說完，就聽到旁邊如銀鈴般清脆的笑聲。

    “榮哥說的簡單，但江湖上少的便是心思純粹的人?！?/br>
    “所以，無有憂愁嘛.沒幾個(gè)人能辦到?！?/br>
    趙榮也笑了，他們又在驛站附近行走。

    天山濃綠，芙蓉疏秀，云霧籠罩著山巒峰頂，五神峰山色壯麗。

    曲非煙一路上又提起一件事，趙榮立即做了安排。

    晚間，他們來到同?？蜅！?/br>
    又是一次老朋友相聚。

    這次除了包不顛、包大潼、邢道寺、聞泰、蘆貴、盧世來，蒲逵等人外，還有從永州趕來的公孫深度夫婦。

    趙榮之前得空，也不時(shí)與他們相聚。

    不過成為天下第一后，還是第一次。

    這一次聚會(huì)后，聞泰單獨(dú)找上了他。

    “少莊主，今日身體無恙了？”

    聽趙榮打趣，聞泰摸著頭苦笑：“無恙無恙?！?/br>
    “不過，我是不會(huì)與天下第一動(dòng)手的。”

    “那”

    聞泰嘆了一口氣，抱拳道：“我收到父親的信，叫我回奔雷山莊娶親。”

    趙榮點(diǎn)頭道：“這是好事。”

    聞泰看了看同福客棧的匾額，目光中有些不舍。

    他又抱拳道：“當(dāng)年年少輕狂，多有冒犯?！?/br>
    趙榮一下將他扶起：“往事如流水，早就過去了?！?/br>
    聞泰心中感慨，倒也沒有再說什么。

    第二日一早，他向眾人告辭，就匆匆忙忙離開了雁城。

    等他走后，曲非煙才笑著說。

    “其實(shí)他很早很早就收到了奔雷山莊的來信，這次要娶親的對(duì)象，還是他的青梅竹馬?！?/br>
    “但一直礙著面子與承諾，不好意思離開?！?/br>
    “這次若再不回去，他的相好就要嫁作他人婦了.”

    趙榮有些愕然地望著城西方向。

    又笑道：

    “這家伙也真是有趣，等他娶親那日，就叫人送上一份禮物。”

    曲少女笑呵呵道：

    “了不得，這可是天下第一送的禮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