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定難軍李家
由于晚唐之際吐蕃帝國的入侵,陜西兩路蕃部生、熟戶和漢民雜處。 光是處理好蕃部蕃民這一件事,就耗費了東京朝廷近百年的經(jīng)營,但是最后還是引發(fā)了黨項部落李繼遷的割據(jù)以及李元昊的立國。 黨項人也好,吐谷渾人也罷,或者是其他的吐蕃人部落,這些漁牧民族風俗相近,而且向來是近蕃人而遠漢人。 因此西北之地往往是一姓部落起兵禍亂,臨近的蕃人部落多起兵應和。 之后北宋建立后,經(jīng)過一朝又一朝的守臣安撫,沿邊的蕃人部落才逐漸歸心依附。 北宋中晚期甚至出現(xiàn)了蕃將家族,比如飛毛腿將軍劉光世,他就出身于蕃人大姓,是五代將門出身。 李繼遷能夠?qū)掖伪凰稳藫魯?,屢次逃入地斤澤,還能聚集人心,就在于蕃人的依附性。 如果東京朝廷能夠早一步讓蕃人收心,未來未嘗不能讓西北提前安定下來。 “既然你心里已經(jīng)有了謀劃,你父親也同意了,那我也沒有什么借口阻攔你。”楊廷璋沉思片刻緩緩問道:“不過你準備走哪條路?” “敢叫楊伯父知曉,我在潞州和閭丘從事已經(jīng)商議過商議。便宜行進的大道都已經(jīng)被偽漢的石州、晉陽等地阻斷,因此只能先從晉州出發(fā),繞道隰州?!?/br> “嗯,”楊廷璋聞言連連點頭,思量片刻斂須道:“那你就是想想從隰州西渡黃河了,而石樓縣的渡口臨近偽漢石州,聽說你帶了百余人馬隨行,這百余人難以掩藏蹤跡,分散渡河又恐怕不太安全?!?/br> “既是如此,我看你這個小子應該是準備從隰州西北的永和關(guān)渡河,進入延州,再取道綏州,沿著無定河谷,再轉(zhuǎn)向東北而行?!?/br> “楊伯父所說的大體不差,不過其中應當是會有些波折,延州乃大周守臣所據(jù),自然是不在考慮范圍。這定難軍李家和麟州楊家,我等路過的時候少不得被鞠問一番?!?/br> “豈止是定難軍和麟州,即使是延州一地,也少不得蕃部襲擾,顯德三年,李彥頵壓迫蕃人太甚,導致蕃人圍城,多虧救兵及時趕到,否則兵亂之下,延州難免要殘破。” 聽著楊廷璋介紹著延州的往事,李守節(jié)不由得在心里感嘆。 “如今西北遍地蕃種,而鎮(zhèn)守一方的守臣大多是武臣出身,只是因為這些人勞苦功高,才得以領(lǐng)一州之地。其人一旦上任,在民事上貪鄙無能,而又侵刻百姓太甚,就是漢民都不能安撫,何況是風速大異的蕃部。” “若是人人都是曹彬那一家里的那般,上馬能行軍,下馬能安民,該多好。曹彬這個時候估計也該得到命令了,話說我是不是該派人通知他到晉州這里募兵,等我歸來?!?/br> 定難軍李家起家于黃巢起義,在唐廷無力北顧之際發(fā)展了起來,又靠著一代又一代的家主審時度勢,實力不斷強大。 李家起家的過程,跟大部分的節(jié)度使起家過程類似。 貞觀十年,由于吐谷渾與黨項的聯(lián)盟關(guān)系出現(xiàn)不諧,黨項拓跋部首領(lǐng)拓跋赤辭帶著部眾歸附唐朝,拓跋部正式接受唐廷的敕封。 在開元中,隨著吐蕃的勢力逐漸增強,西北之地風云再起。 為了避免吐蕃人的侵擾,黨項首領(lǐng)上書唐廷請求內(nèi)移,被唐廷安置在了靈州與夏州之間。 之后天寶年間爆發(fā)了鐵勒部叛亂,唐廷擔心黨項人心不穩(wěn),所以又將黨項人再次移至銀州之北,夏州以東。 經(jīng)過唐廷兩次安置后,居慶州的黨項人為東山部,以居夏州的為平夏部。 咸通時,平夏部首領(lǐng)拓跋思恭時占據(jù)了宥州,自領(lǐng)刺史。 拓跋思恭通過立誓討賊,獲得了權(quán)知夏綏銀節(jié)度使。 之后拓跋思恭領(lǐng)兵討伐黃巢叛亂,因為屢敗屢戰(zhàn),唐廷嘉獎拓跋氏,拓跋思恭正式取得了“夏州節(jié)度使”的名號。 黃巢之亂被平定后,唐廷因廷以拓跋思恭討賊有大功,加封太子太傅,襲夏國公,復賜姓李。 從此,夏州拓跋氏自稱李氏,轄銀、夏、綏、宥四州之地。在后漢時期,定難軍李家又獲得了靜州,成為延州北部的強鎮(zhèn)。 定難軍傳至第三代李彝昌的時候,牙將高宗益等作亂,李彝昌被殺。 時李氏族人李仁福為蕃部指揮使,被夏州軍吏迎立為帥,李仁福在任上抵抗住了河東節(jié)度使部將周德威的進攻,保住了定難軍五州的安定。 在李仁福病歿后,次子李彝超繼承了定難軍的主帥之位。 后唐明宗聽說后,準備通過移鎮(zhèn)的方式,消除定難軍的獨立性。 下詔以李彝超為延州留后,而以延帥安從進為夏州留后。后唐朝廷擔心李彝超不從命,下詔邠州節(jié)度使藥彥稠、宮苑使安從益等人率師援送安從進赴鎮(zhèn),果然引起了夏州定難軍的反抗。 在夏州城堅固的城池下,唐軍碰了個頭破血流,而城外黨項部也開始截斷唐軍糧道,最終唐軍無功而返,李彝超守住了定難軍的家業(yè)。 在定難節(jié)度使李彝超死后,其兄弟李彝殷成為新的定難軍節(jié)度使,而李彝殷正是未來西夏國主李元昊的高祖父。 李家自從李彝超開始對東京朝廷毫無順從之心,更是時不時地暗中聯(lián)絡西北藩鎮(zhèn),暗中反叛朝廷,并且從中獲利。 當今的李家對北漢的效忠程度肯定是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的。 “如今的延州節(jié)度使留后李萬全乃是太祖麾下舊將,與我有舊,我與你書信一封,你到延州后,可交給李留后,讓他為你斡旋一二。” “若是定難軍接受了你的借道,你再借道綏州、銀州也就安全了不少,如何?” 李守節(jié)起身朝著楊廷璋拱手道:“如此就有勞楊伯父了?!?/br> “這樣我也對得起你這句伯父了,哈哈,你且等著,我去去就來?!闭f罷,楊廷璋便轉(zhuǎn)入后堂,去準備書信。 望著楊廷璋的背影,李守節(jié)連連感嘆:“能夠混到節(jié)度使一職的人,其身后的人脈真是不容小覷。” 臨近午時,楊廷璋便留了李守節(jié)和荊嗣在府上吃飯。 楊廷璋對于李守節(jié)再次來到晉州還是很高興的,他舉著酒杯笑道:“往昔,你說你酒量不行,和符家女兒成婚后,你酒量又如何了?” 被楊廷璋說及之前的擋酒借口,李守節(jié)老臉一紅,笑著回道:“楊伯父說笑了不是,但凡是楊伯父,今日我一概飲盡?!?/br> 李守節(jié)拍著荊嗣的肩膀,想讓荊嗣待會多敬楊廷璋的酒,他用眼睛一個勁的暗示,可惜后者沒有理會他的意思,反而是點頭道:“某也是,楊節(jié)帥的酒,某也不敢推辭。” “得,兩個人站著進府,得躺著出府?!?/br> 酒過三巡,楊廷璋一手搭在李守節(jié)的肩膀上,一手搭在荊嗣的肩膀上,語氣微醺地說道:“這大周遲早還是你們這伙少年人的天下,我這把老骨頭,只能為你們掠陣了,你們盡管往前沖,剩下的事情都交給我。” “是,楊伯父(楊節(jié)帥)!” 楊廷璋聽到了想要的回答,繞了半圈又回到了自己的位子,笑著問李守節(jié):“怎么樣,符家的小女兒可是合你的心意?” “六娘溫婉動人,正是小侄心里的良配。” 楊廷璋微瞇著眼睛,似醉未醉地指點道:“那就好,大丈夫既然已經(jīng)娶妻,那就不要沉迷夫妻閨房之樂,早些把心思放到正事上來。” 楊廷璋這一番話,倒是讓李守節(jié)有些驚醒:“難不成楊家在昭義軍有間者?應該不會,而且沒必要,他在隰州都沒有間者,說明此人的進取心不足,不會再潞州派出探子?!?/br> “再說了,這探子打聽什么不好,會打聽我沉迷女色?而他又會因為這個還主動暴露了間者的存在,這也太不劃算了。因此楊伯父他頂多就是隨口一提罷了。” 其實李守節(jié)不知道的是,楊廷璋少年之時,家境一般,因此往往能夠識人。 就像他jiejie當初不愿意嫁給郭威,也是他當面見過郭威后,覺得郭威氣度不凡,所以才勸他jiejie答應了郭威的求婚。 李守節(jié)說及符六娘的時候,臉上的笑意蓋不住,楊廷璋覺得少年初經(jīng)人事難免無法自拔,而且回到潞州后,李守節(jié)居然在潞州呆了半個月,肯定是天天陪著符氏,在閨房之中磋磨了不少時日。 因此處于長者的好意,不忍心李守節(jié)一直耽于女色,他才出口勸誡,不曾想倒是讓李守節(jié)多想了一層。 李守節(jié)清醒后,就決定把馬蹄鐵的事情告訴了楊廷璋。 他這次被北上沒準會被夏州的黨項人學過去,還不如提前告訴楊廷璋,讓他準備一二。而且技術(shù)的傳播肯定需要時間的,傳入到遼國只可能更晚。 聽著李守節(jié)的陳述,楊廷璋連連點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還以為賢侄你……” “楊伯父,你說什么?” “沒什么,不提也罷,稍后你回去的時候,我讓工匠前去觀摩一下?!?/br> “好?!?/br> 在楊廷璋府上吃過午飯后,李守節(jié)便從楊廷璋的府上離開了,在幾名建雄軍親軍的護衛(wèi)下,返回了城外駐地。 他們這行人準備在晉州補充給養(yǎng),明日就北上前往隰州,再伺機渡河進入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