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遠方來客

    東州勝州衙，耶律不花和耶律元佐聽白渙講起唐龍鎮(zhèn)的事情，一起皺起眉頭。那里的情形，比他們先前想的復(fù)雜得多。一個白渙，做點生意可以，涉及到深層協(xié)作，就無能為力了。

    白渙講完，耶律無佐問道：“我們帶去的貨物，賣得如何了？”

    白渙叉手道：“生意還紅火，只是貨物太多，不是三五日可以賣完的。小的不敢不在那里耽擱，先回來稟報太尉。他們那里的柜坊可以用貨物抵押貸錢，這種事情小的不敢做主?！?/br>
    耶律元佐點頭道：“不錯，正該如此。你先下去，我們自商議?！?/br>
    白渙應(yīng)諾，行禮退下。

    耶律元佐對耶律不花道：“不想南國的人弄得如此之大，我們不能坐視。兄弟，你若有閑，不如到唐龍鎮(zhèn)走一趟，管那里的杜知軍，原是見過的，想來好說話?！?/br>
    耶律不花點頭：“也只有如此。聽白主管所講，唐龍鎮(zhèn)的生意大得出乎我們意料，特別是坊柜，我粗算了一下，是極賺錢的。放在金山在面前，我們不去分一杯羹，豈不是可惜！”

    耶律元佐嘆氣：“這種大事，我們自己不出面，下人著實靠不住。這個白渙，把這幾天賣的錢全都拿來買酒來。他的眼皮子淺，只覺得販酒可以賺快錢，等大宗貨物賣出去再買砂糖不遲。卻不知糖這種稀罕物，一旦販得人多了，價錢必然飛快降下來，販得越早越賺大錢。唉——”

    此次耶律元佐和耶委不花兩人，瞄準(zhǔn)的大宗貨物是砂糖，有余力再販其他。不想白渙到唐龍鎮(zhèn)見砂糖存貨充足，選擇了先販酒賺快錢。酒以前是禁物，唐龍鎮(zhèn)開禁，是大多數(shù)商人的首選貨物。

    耶律不花沉吟道：“哥哥，在我看來，現(xiàn)在唐龍鎮(zhèn)最要緊的不是販?zhǔn)裁簇浳?，而是要搞清楚南國在那里到底是個什么章程。聽白主管所講，我隱隱覺得，販運貨物未必是那里最賺錢的手段。——明日我便動身，前去唐龍鎮(zhèn)，看看他們到底在搞什么鬼！辛辛苦苦做生意，不能為別人做嫁衣！”

    唐龍鎮(zhèn)里，杜中宵與張岊閑坐。

    從北邊販來的馬匹，好馬在幾天之內(nèi)就賣光，多是被火山軍和麟府路駐軍買走。現(xiàn)在城外馬市是都是不堪軍用的，且多為公馬，前來買馬的都是周圍的蕃漢農(nóng)戶。自火山軍開始營田，宣告了這一帶禁耕政策的結(jié)束，不斷有內(nèi)地民戶進入這里，開墾荒田。黃河對岸，麟府路也組織軍屯，耕牛不足，只能用馬匹代替。馬匹耕水澆的好地力不足，一般的旱田還能勝任。

    杜中宵和張岊聊著這幾天的形勢，心情輕松。唐龍鎮(zhèn)這里賺的錢，可以支撐移民開墾，周圍人口多了又可以支撐這里的商業(yè)繁榮，進入良性循環(huán)。

    正在這時，外面一個吏人進來，叉手道：“知軍，外面有一位馮員外求見?！?/br>
    杜中宵忙道：“快請進來！他到唐龍鎮(zhèn)也有些日子了，看著別人大把賺錢，自己卻沒有開張，只怕日子不好過。熬到今日才來見我，也是不易?！?/br>
    不一刻，馮原隨在吏人身后進了官廳，向杜中宵和馮原見禮。

    杜中宵吩咐設(shè)座，又命人上了茶來，對馮原道：“好些日子不見，員外這些日子可好？”

    馮原嘆口氣：“自我們到唐龍鎮(zhèn)里租下店鋪，好些日子沒有生意，心中難免焦急。天可憐見，昨日我托的一個龜茲客商來到唐龍鎮(zhèn)，帶了數(shù)十位善織羊毛的匠人，急忙來報知軍。”

    杜中宵聽了大喜，站起身來道：“人來了么？我還以為怎么要半年之后。不瞞員外，此事我托了不少人，到今天也只有你來回話。若是一切順利，以后必有回報?！?/br>
    雖然杜中宵再三努力，火山軍這里還是難以湊齊整套羊毛產(chǎn)業(yè)所需的工匠。羊毛產(chǎn)業(yè)不是中原所擅長的，哪怕是有些規(guī)模的契丹和黨項，也非常粗糙，制品沒有吸引力。最后沒有辦法，杜中宵只能四處托人，想辦法從西域一帶雇人來。

    陰山以北的草原絲綢之路，單程一般一年，只能耐心等待。

    馮原落座，上了茶來，杜中宵仔細(xì)問了，才知道是事情湊巧。馮原做毛皮生意，認(rèn)識一些北地的商人，托了他們從西域雇工匠。這些人回西域的時候，在陰山以北的韃靼人地盤，偶爾遇到一群擅織羊毛的工匠。問了才知道，是黨項攻破歸義軍和甘州回鶻的時候，流落到那里。河西本就是漢人為主，這些人聽了中原有官府招募工匠，欣然同意回歸。不多久遇到高昌國向契丹進貢的使臣，跟隨他們到了豐州，又輾轉(zhuǎn)到了唐龍鎮(zhèn)來，找到馮原這里。

    自元昊攻破沙州，現(xiàn)在西域有三大勢力。西邊的黑汗國最強盛，不斷擴張。高昌回鶻其次，于闐國勢力最弱。太宗時候黨項未叛，道路暢通，王延德奉旨出使高昌，那里與宋朝的關(guān)系熱絡(luò)了一段時間。后來太宗北伐契丹失敗，消息傳到西域，高昌與宋朝的關(guān)系就冷淡下來，與契丹親熱。最近一二十年，高昌都與宋朝再沒聯(lián)系。他們跟中原的商路，是沿陰山以北的大草原，與契丹貿(mào)易。

    與高昌相比，于闐國在南，與中原的商路，是走河湟吐蕃地區(qū)進入秦州，主要跟宋朝貿(mào)易。于闐國勢弱，受到黑汗國的威脅，漸漸有臣屬的跡象。黑汗國的商隊，經(jīng)常也借用于闐國的名義，到宋朝進貢希圖賞賜。對于中原人來說，這些遠在天邊的勢力根本分不清楚。

    高昌和于闐通中原的一南一北兩條商路，后人稱為南北絲綢之路。龜茲現(xiàn)在屬高昌治下，那里的人善做生意，北路的商隊多是龜茲人。

    自漢到唐，中原政權(quán)在西域維持了千年統(tǒng)治，漢化程度很深，官民大多心向中原。宋朝在那里的影響力面臨最大的兩個問題，一是道路不通，交流不便。再一個就是軍事上被契丹壓制，一般勢力，都是向契丹稱臣，同時想方設(shè)法跟宋朝做生意。

    黨項叛宋建國，隔斷了西域商路，也斷絕了那里與中原的往來。留在河西和西域的漢人，失去了中原的根基，逐漸番胡化。加上西邊黑汗國不斷入侵，伴隨著宗教因素，那里的漢化色彩逐漸變淡。

    馮原招募來的這些毛皮匠人，原都是在河西數(shù)郡居住，以漢人為主。隨著黨項不斷西進，他們從西涼府一直西遷，到甘州、到肅州，最后數(shù)郡的匠人都集中在漢人為主的歸義軍。最終元昊攻破歸義軍，他們進入高昌，其中一部分深入漠北，到了韃靼人地盤，多聚集在商路附近。

    聽了馮原的描述，杜中宵也不由唏噓。從漢朝起，河西四郡已經(jīng)是漢地，以漢人為主。后來各朝代不斷內(nèi)遷番胡，突厥從北來，吐渾、黨項從西來，慢慢占據(jù)了從黃河上游的河曲，到火山軍這一帶的黃河中游河曲的廣大土地。如此時立國的黨項夏國，境內(nèi)漢人不過十之一二，集中在少數(shù)幾個大城，已經(jīng)完全成了胡地。河西四郡被隔絕在外，慢慢被周邊吞噬。

    火山軍以北的這一片土地，后世稱為河套，黃河百害，惟利一套，指的就是這里。這一帶加上黨項興慶府和靈州一帶的灌溉平原，是經(jīng)營西域的根基，河西四郡就是道路，沒有根基，道路也就沒了。

    黨項這數(shù)十年的擴張，從河西四郡被趕出來的漢人其實很多，流落各地。

    與馮原聊了一會，杜中宵問道：“來的人有多少？有沒有安排住處？”

    馮原道：“一百余匠人加上家眷，加上一些隨同前來的人戶，約有三百余帳，現(xiàn)在城外扎營?！?/br>
    杜中宵道：“他們千里遠來，不可慢待。這樣吧，我這里備好酒rou好菜，今夜請他們。明日便由軍兵護送，徑去火山軍。他們將來是有大用處的，不可在唐龍鎮(zhèn)久待?！?/br>
    馮原叉手應(yīng)諾，去向城外的人報信。

    第121章 回歸

    張君德看著范黑眼幾個少年，從城里回來，滿面給光，興奮地議論著城中光景，搖頭嘆了口氣。他們這些人本是居于河西各地，一路逃難，聚到一起。跋涉數(shù)千里之遙，九死一生，才回到中原。對于老人們來講，可以說是兩世為人，處處都小心謹(jǐn)慎。少年們還不知人生艱苦，一到這里便就相約入城，喝酒吃rou，讓張君德這些老人看著提心吊膽。

    千里來歸，誰知道面對的官府是個什么樣子？十幾年間，張君德經(jīng)過了數(shù)次改朝換代，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誰知道回到中原是個什么樣子？這些河西土著，祖上幾百年前遷去河西，中原對他們來說早已成了美麗的傳說。數(shù)百年后回歸，人人惶恐。

    嘆著氣回到帳里，張君德對圍在一起的幾位老人道：“今天有一二十少年人，不聽勸阻，執(zhí)意入城玩耍，各自回去之后，嚴(yán)加約束。我們這些人聚在一起，結(jié)社起誓，一路東來，不知經(jīng)了多少辛苦，才終于到了地頭，不可貪一時享樂，壞了大事。路上大家也看見了，契丹和黨項正在大戰(zhàn)，惟有中原平安。寧做太平犬，不為亂離人，不真正安定下來，還是一切小心?！?/br>
    一邊的趙豐洛道：“中原還是漢人天下，不似那些胡人亂來，進城逛一逛也沒什么?！?/br>
    張君德連連搖頭：“邊疆之地，比不得內(nèi)地太平地方，大家還是約束眾人安守在帳里的好?！?/br>
    有人稱是，有人不以為然，一時帳中眾說紛紜。

    來的這些人中，有血緣關(guān)系的家族不多，大多都是偶然聚在一起。從龜茲商人那里得到消息，他們這些愿意回中原的人聯(lián)系起來，各自結(jié)社，起誓立愿，一起同行。前途未明，多數(shù)人把家人留在原地，互相結(jié)社，有的還是家人做保，一起湊錢而來。

    各自背景不同，行業(yè)不同，分別結(jié)成幾個社，遇事社首商議，好歹路上沒有出事。三百多帳，真正從事羊毛行業(yè)的工人并不多，好歹把產(chǎn)業(yè)湊齊而已，大多還是托名。現(xiàn)在到了地方，有的人慶幸，還有一些人難免忐忑?；鹕杰娬f的是招募羊毛工人，多的人怎么辦？

    正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外面響起馬蹄聲，聽得出來是有快馬趕來。

    幾位社首急忙起身，一起出了帳房。片刻間，一騎快馬到面前，馮原從馬上翻身下來。

    張君德看了大喜，忙迎上前去行禮道：“原來是馮員外，快快到帳中飲茶?！?/br>
    對于這些人來說，以前茶葉是極貴重的物品，而且多是朽壞的?，F(xiàn)在到了唐龍鎮(zhèn)，茶葉放開賣，第一件事就是去買來人人飲一杯，嘗一嘗中原的味道。客人一來，請飲一杯茶，也覺得有面子。

    馮原拱手：“不叨擾各位了。我前來是告訴你們一聲，一會朝廷的知軍杜官人來，為你們帶來酒rou好菜，接風(fēng)洗塵。明日一早，便就有軍兵護送，向南到火山軍去。”

    張君德微一猶豫，小聲問道：“員外，這里不就是大宋境土？怎么還往南走？”

    馮原道：“這里是蕃落之地，羈縻地方，你們住在這里多有不便。向南一二百里就是火山軍，那里才是大宋的天下，可以安家立業(yè)?！?/br>
    “哦——”張君德點了點頭，似懂非懂。他們已經(jīng)離開中原太久，對這些分別并不清楚。

    把馮原讓進帳里，點了茶，幾個社首把馮原圍住，問個不停。到這里之后，他們跟馮原接上頭，馮原便就前去杜中宵，很多話都來不及問。

    馮原不知道杜中宵要怎么安置他們，只是泛泛而談，介紹一下附近的風(fēng)土人情。

    正在一團亂的時候，一個少年從外面進入帳里，向張君德行禮：“張阿爹，外面來了好多人，抬著酒rou，說是衙門來為我們接風(fēng)的?！?/br>
    大家都知了一驚，沒想到官府的人來得這么快，急忙起身，與馮原一起出了帳房。

    此時太陽西垂，一縷霞光抹在天邊。一大隊人馬迎著晚霞，向帳房這里走來。

    前面兩個大漢抬了一只豬，后邊兩人各拿一對雞，又有人拿提了兩對魚，當(dāng)先搖搖擺擺。后邊一個騎馬的少年官人，在一二十個兵士簇?fù)碇筮厧讉€大漢挑著食盒，又有人抬了幾壇酒。

    馮原見了，急忙道：“杜知軍到了，我們快去迎接！”

    幾個社首不敢怠慢，一起迎上前去，向杜中宵見禮。

    杜中宵下馬，向眾人回了禮，道：“諸位遠道而來，路上辛苦。我奉朝廷之命，守一方境土。得佳客遠來，特備了些酒菜，三牲之禮，為你們接風(fēng)洗塵?！?/br>
    幾個社首沒想到會受到這種厚待，都覺得松了一口氣，上前跪謝。

    杜中宵把幾人扶起來，道：“我們到帳中說話。我?guī)У娜?，自會收拾酒rou?！?/br>
    進了帳，幾人讓杜中宵上座，各自上前見禮，自報家門。杜中宵一一見過，讓眾人安坐。

    眾人坐好，杜中宵道：“你們遠道而來，重歸故國，可喜可賀。你們以后的生活，我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不必?fù)?dān)心。明日衙門會派些軍兵，護送你們到南邊的火山軍去。到了那里，你們有手藝的，安排做各種生意。只會種田的，官府給本，開墾田地。什么不會做的，那就跟著別人去學(xué)！”

    此話一出，氣氛輕松了許多。

    張君德拱手道：“官人，我聽馮原外說，衙門正在招募會紡羊毛的匠人。我們這些人里，有些人有這手藝，做氈、毯、絨布，都有人會。還有一些人，著實只會種田，就怕官人用不著?！?/br>
    杜中宵笑道：“人人有用，哪里會有用不著的？火山軍閑田無數(shù)，正缺種田的人。”

    同行的大多數(shù)人都不是從事羊毛產(chǎn)業(yè)的，這是幾位社首的心病，生怕官府怪罪。聽見杜中宵對此事毫不在意，眾人徹底放下心來。

    正在這時，一個兵士來報，外面豬、雞、魚都已宰殺干凈。

    杜中宵起身：“你們遠道而來，賴神靈保佑，一路平安。我備個三牲，一會煮了，祭祀天地。我們出帳去吧，準(zhǔn)備些香燭，一會祭天祭祖?！?/br>
    幾個社首一起起身，面色都嚴(yán)肅起來。河西佛教盛行，漢人的風(fēng)俗雖然仍舊保留，細(xì)節(jié)上已經(jīng)改變了很多。初回故土，官府盛情迎接，他們備受鼓舞。按照漢人傳統(tǒng)祭天祭祖，讓他們一下想起自己身上流淌的祖宗血液，突然就有了一種儀式感。

    事情匆忙，來不及仔細(xì)準(zhǔn)備了，祭品燒得半生不熟，擺在供桌上。杜中宵說了祭詞，帶著眾人一起祭拜了，燒了些香燭。此事重在心意，簡陋也就簡陋了。

    這些人多少年沒有見過這種儀式了，所有的人都圍過來，在周圍觀看。杜中宵帶著社首行禮，周圍的人突然跪了下來，跟著他們一起行禮。幾乎一下子，他們就覺得回到中原故土了。

    儀式結(jié)束，眾人起身?？催h方的太陽，已經(jīng)悄悄滑到山后了。

    張君德指揮著眾人，點起幾堆篝火來，把這一帶照得通亮。

    杜中宵道：“我?guī)Я诵┚撇藖恚蠹蚁碛谩！?/br>
    按照記憶中的習(xí)慣，杜中宵粗算了一下人數(shù)，按照十人一桌，備了酒菜?？上н@里沒有桌子，大家只能席地而坐，就在社首們的帳前圍成幾圈。

    一切都已算好，煙柳樓的董主管指揮著人手，給大家上菜。帶來的菜其實多是立賣，時間緊急哪里來得及現(xiàn)做？只有幾道大菜，是煙柳樓的師傅出手做的。

    每桌都有一只雞，一條魚，一盤熟羊rou，一個紅燒肘子。其余新鮮時蔬，滿滿當(dāng)當(dāng)。

    兵士給每一桌分了一壇酒，拍了開來，酒香四溢。

    范黑眼聞見酒味，打了個跌，懊悔地道：“這就是今日入城喝的酒！早知晚上有的喝，我們何必入城去花錢？今日著實冤枉！”

    那些沒有進城的人一起大笑，出了一口氣的感覺。

    杜中宵與眾社首入座，對眾人道：“時間匆促，將就用一些，莫嫌寒酸?！?/br>
    眾人連道不敢，陪著杜中宵喝了一碗。放下酒碗，張君德臉色變幻，想了一會，突然起身進了帳里。

    不一刻，張君德從帳里出來，手中捧了幾匹粗布，粗布上放了幾枚銀幣，還有一紙文書。

    到了杜中宵面前，張君德跪到地上，把手中的東西捧到杜中宵面前，口中道：“官人，我們?nèi)私Y(jié)社立愿，一起東歸，到今日事體圓滿。這是當(dāng)日眾人畫押的社條，還有剩下的這些錢財?！?/br>
    杜中宵把東西接在手里，憑著記憶看出來，布是粗棉布，上面蓋著番文的印。銀幣倒是見過，是西域從西邊傳過來的，也不知道是波斯還是哪個勢力鑄造。西域一帶流行布錢，就是粗棉布，上面蓋著那里官府的印。這些人從高昌而來，想來是高昌的布錢。

    打開文書，上面是當(dāng)時立的社條。一起結(jié)愿東歸，各自出錢多少，做為路費。而且注明，路上互相扶助，災(zāi)難禍福，各安天命。后面是立社人的姓名，各自畫押，按的有手印。

    杜中宵輕按手中的東西，對張君德道：“好，東西我暫且代你收下來，等回火山軍之后，再一切結(jié)算清楚，從新開始。放心，到了那里，官府一切都有安排，人人都有安身立命之所?！?/br>
    說完，把張君德扶了起來。其他社首見了，紛紛回到帳內(nèi)，把自己的余財和社條一一拿出，交到杜中宵手里。每個社的社條都不相同，交的路費也不一樣，結(jié)社人數(shù)各異。這好幾個社，才把這么多人團結(jié)起來。把這些交出去，意味著他們路程結(jié)束，重新成為了中原子民。

    第122章 陰暗角落

    幾碗酒下肚，眾人心情放開，一片歡聲笑語。這些人在大草原走了幾個月路，吃了無數(shù)的苦，擔(dān)驚受怕，終于到了目的地，一切都是理想中的樣子，人人開心。

    每一席的中間，是一尾數(shù)斤重的鯉魚，油炸之后紅燒澆汁，是杜中宵依據(jù)記憶中的松鼠桂魚創(chuàng)制而來。這樣精細(xì)的吃法，這些人從未見過，好多人都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