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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風雨大宋在線閱讀 - 風雨大宋 第195節(jié)

風雨大宋 第195節(jié)

    見幾個員外對自己說的過期扔掉,都覺得非常驚奇,杜中宵道:“售賣貨物,賣出去的必須是有用之物,不然哪個去買?過了時間,已經(jīng)無用,自然只能扔掉。你們買茶其實也是如此,幾十年前,茶場積壓的陳茶,還不是一樣要燒掉?只是朝廷考課,茶場賺不出錢來,不敢燒,只好抑配給你們了。難道你們收了就能賣出去?最終花這些錢的,無非還是飲茶人?!獙α?,你們現(xiàn)在是從哪里買茶?”

    康員外道:“自襄州榷茶務廢棄,我們都是江陵府去買?,F(xiàn)在鐵路通了,倒也方便。”

    杜中宵道:“以后更加方便了。常平司與發(fā)運司議定,在信陽軍產(chǎn)茶的地方,別設(shè)茶山,隸營田務之下。商場里以后也賣茶,都是來自于那里。等到年后,那里產(chǎn)了茶了,你們也可以到那里去買。發(fā)運司只收茶息錢,其余一切不管,只是不運到別州售賣就好?!?/br>
    第162章 發(fā)展不易

    杜中宵不嗜茶,但記憶中還是記得,信陽是中國最好的產(chǎn)茶地之一,信陽毛尖是中國名茶。此時信陽地區(qū)也產(chǎn)茶,不過是以淮西路的光州為中心,信陽沒有茶山。那里是山區(qū),地廣人稀,還沒有開發(fā)。

    常平司辦的商場,當然要賣茶,還不能用已有的產(chǎn)茶販茶體系。不然別說賺不賺錢,茶的質(zhì)量把商場的牌子砸了。商場貨物要求價格穩(wěn)定,品質(zhì)均勻,現(xiàn)在的產(chǎn)茶、販茶體系根本做不到。杜中宵跟馬遵商量之后,由營田務在信陽地區(qū)新開茶山種茶,自產(chǎn)自銷。如果有了剩余,允許其他茶商購賣,發(fā)運司收茶息錢。常平司負責生產(chǎn)和運輸,茶息錢比較低,一斤三百文足,相比以前的六百文省減一小半。

    現(xiàn)在信陽是有茶樹的,也有種茶戶,不過是隸于光州茶場,數(shù)量很少。營田務新開茶山,以現(xiàn)在信陽軍轄地為主,從光州茶山引種,種于新開的山間閑田上。

    信陽軍雖然隸京西路,不過京西路的茶來自于衡山茶區(qū),榷茶的地方是江陵府。以前襄州也有榷茶務,后來裁撤,現(xiàn)在都是到江陵去買茶。襄州與江陵聯(lián)系特別密切,于此可見一斑。

    聽杜中宵說一斤茶息錢只需三百文,康員外一算,喜道:“以前六百文,實四百六十二文足?,F(xiàn)在只收三百文足,一斤便宜一百兩百文呢,這生意做得!官人,下年有了余茶,千萬知會小的一聲?!?/br>
    杜中宵答應。這幾位大茶商,是收茶之后賣到北方去的,市場與現(xiàn)在的商場不重合。至于以后商場開遍全國,不是什么年月的事情,何必去管。

    得了這么一個好消息,康員外十分高興,今天這頓飯沒有白吃。商場里的貨物,一過了時間便就扔掉,說不定賣茶也是如此。茶商最怕的,就是交了許多錢,各種手續(xù)齊備,到茶場買茶的時候,被強賣給各種陳茶劣茶,虧得mama都不認識。由于對種茶戶壓榨過狠,沒有多少鼓勵措施,茶場的茶質(zhì)量不高。經(jīng)常有里面老葉夾著枝條,讓人看了就皺眉頭。營田務種茶,專供商場,應該不會這么坑人。

    杜中宵規(guī)劃中的商場,除了零售之外,還兼營批發(fā)。對于民生來說,除了吃穿住行大宗貨物,副食以酒糖茶醋為大宗。配合著發(fā)運司和榷貨物,商場要打出一番局面。

    為一餐飯,康員外幾人吃得心滿意足,算了錢,對杜中宵千恩萬謝,高高興興地去了。

    看著幾人離去,徐克道:“依現(xiàn)在到商場里的人流來看,如果我們賣茶,可得不少利息。不過時間短暫,下年信陽軍能夠產(chǎn)茶嗎?我聽說種茶樹,也要幾年時間。”

    杜中宵道:“哪里要那么多時間。今年營田務來的廂軍多,有一些早就到了信陽軍,在那里栽培茶樹。本來是作為茶山,直接讓發(fā)運司指定茶商,現(xiàn)在我們自己賣罷了。而且那里有許多老茶樹,只是分布山間,不是茶田,都可用來制茶。下年能開幾處商場?那里產(chǎn)的茶足夠了。”

    杜中宵擔心的不是茶的產(chǎn)量,而是茶的質(zhì)量。此時以團茶為主,有點類似于后世的茶磚,但又不一樣。團茶沒有經(jīng)過發(fā)酵,只是蒸青之后團制而成,還加入各種香料。這種茶,越是南方的茶越好。此時天下最好的茶產(chǎn)地,是福建路,貢的龍鳳團茶不惜工本,工藝極其繁復,還加入了名貴香料。

    北方的茶相對來說,更適合于制綠茶,這個時代并不流行。此時類似于后世綠茶的是散茶,并不壓團,而是散葉,是一種便宜且紙級的茶。以湖南的衡山茶場為例,約近一半的茶是散茶。

    信陽種茶,如果制散茶,當然可以做出好的品質(zhì)。但如果制團茶,只怕有些不適合。杜中宵對茶葉工藝不熟,只知道要采嫩葉,要炒青,搓捻什么的。至于發(fā)酵茶,就只能碰運氣試了。

    好在此時茶利豐厚,不是富貴人家,也不會講究什么名貴品種。只要能夠種出來,借助商場的銷售渠道,再狠抓質(zhì)量和物流、儲存,賺大錢是一定的。官府讓商人到茶山直接買茶,僅收茶息錢就一斤數(shù)百文,再加上商人的利潤,茶是一項很賺錢的生意。

    對于生產(chǎn)者來說,搭上商場的這班車,會產(chǎn)生極大的利益。只是現(xiàn)在能看明白這一點的人不多,杜中宵心中有數(shù),又有避嫌之意,刻意避開自己家。倒是發(fā)運司的馬遵主動做主,商場賣的白酒,供應商就有許州的杜家酒坊,讓杜循高興了很長時間。發(fā)運司按銷售額分取一部分利潤,當?shù)毓俑畡t按生量抽取酒稅,其余就看商場手段,賺多少錢屬于常平司了。

    現(xiàn)在商場里賣的糖,都是從川峽地區(qū)運來,供應商中同樣有杜家的產(chǎn)業(yè)。糖杜中宵沒必要避嫌,那里的榨糖戶,只有杜家合乎商場采購的標準。其他大戶,基本都有自己的獨門手藝,各種特色,還有自己的銷售渠道,不會按商場的要求進行生產(chǎn)。組織散戶生產(chǎn)剛剛開始,無法提供質(zhì)量穩(wěn)定的糖。杜家作為供應商,現(xiàn)在是主動支持商場,大家都認為是看杜中宵面子,杜家主動做的讓步。

    回到衙門,吳克道:“商場初建,其實還有很多貨物沒有采購回來。依下官的估計,最少還要半年的時間,慢慢擴充貨物種類。在這段時間,生意應該越來越好,以后會逐漸穩(wěn)定下來?!?/br>
    杜中宵道:“如此最好。幾個月后這里生意穩(wěn)定,采買和般運都定下來,手中也有了本錢,就可以到別處再開新場。下一處開商場的地方,我選在鄧州。那里做得好了,就可以在附近幾州各處開辦。那個時候,說不好會月月都有新商場開張,最缺的就是人。這段時間,你用心做事,培養(yǎng)些得力人手出來?!?/br>
    徐克笑道:“此事只怕不容易。我有官人做保,雖然在樊城沒有家產(chǎn),來這里管商場,別人也不能說什么。其他地方管的人,必然是要有家產(chǎn)做保的。富貴人家子弟,哪個肯來這里做事?”

    杜中宵道:“商場里做事,不需要家產(chǎn)做保。只要嚴定條例,做事仔細,又能出什么事?怕虧了本錢,無非是事情做得不好,條例不嚴,被人鉆了空子。你是個聰明伶俐的人,這幾個月,與我一起把商場的規(guī)例完善起來。只要條例定好,以后事情就容易做了?!?/br>
    徐克點了點頭:“官人說的是,不過此事不易,心急不得?!?/br>
    管理商場的人手握大權(quán),掌管著大量金錢,依過去慣例,都是用當?shù)氐暮栏蛔拥?。官府只要定出明確目標,做得好了沒有什么,做壞了讓他們拿家產(chǎn)賠償就是。這種模式,當然可以降低官府的風險,但便卻不利于場務發(fā)展,更加不利于放手培養(yǎng)人才,吸引人才。怎樣才能脫離這桎梏,杜中宵依然要摸索。

    一種手段,是在體系內(nèi)設(shè)立官位。對于朝廷來說,官員相對好管理。哪怕貪了錢,能夠下狠心放棄官位隱居埋名的狠人總是少得多。但這樣做,也有這樣那樣的弊端。

    第163章 貧賤夫妻百事哀

    皇祐二年,契丹進攻黨項大敗。黨項入宋報捷,令使節(jié)留于邊郡,不報。不久之后,契丹派使節(jié)到開封府,報伐黨項大捷。言中路遼主大勝,北路大勝,惟南路小失利,俘獲甚多。然而據(jù)邊報,此次契丹大舉進攻黨項,僅北路俘獲二十多人,其余幾路大敗虧輸。

    在契丹和黨項的沖突中,宋朝中立。但跟契丹有盟約,又都是大國,看契不說破。契丹戰(zhàn)敗,也怕宋朝起了別樣心思,特意派重臣前來,報伐黨項事。

    杜中宵更在意的,是邕州儂智高之亂。打敗進攻的交趾的軍隊后,儂智高請求內(nèi)附。朝廷權(quán)衡利弊之后,予以拒絕。儂智高以此為由,正式發(fā)動了叛亂。此時動靜不大,在周圍增設(shè)幾位巡檢而已。

    儂智高請求內(nèi)附,不是要歸順宋朝,而是希望用宋朝的勢力,平衡交趾的壓力。廣源州本是交趾的羈靡勢力,一二十年內(nèi)發(fā)生了數(shù)次戰(zhàn)事?,F(xiàn)在羽翼壯大,有了自立的本錢,希望暫時托付在宋朝,謀求更大的發(fā)展。答應他內(nèi)附,宋朝得不到任何好處,為他抵擋交趾勢力而已。

    宋朝實力強大了之后,如果要征伐廣源州,不需要儂智高內(nèi)附的名頭。那里本來就是中原的羈縻藩屬國,連交趾都是,要依據(jù)去找自古以來就是,何必要一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地方豪強承認。

    對這一點,杜中宵的思路跟現(xiàn)在的朝廷是一致的,同意儂智高內(nèi)附有害無益。一個害處是與交趾交惡,再一個害處是在無力經(jīng)營的情況下,承認新崛起的地方勢力,打亂了自古以來的名義統(tǒng)治體系。

    轉(zhuǎn)過這個彎來不容易。前世學的知識,儂智高可是少數(shù)民族起義,帶著正義光環(huán)。雖然是他主動進攻宋朝,屠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但就是正義的。宋朝不讓他內(nèi)附,后來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雖然他是比朝廷更反動的奴隸大地主,對內(nèi)殘酷剝削,對外窮兇極惡,但就是因為非漢族身份,因為反抗中央政權(quán),就是起義英雄,是某些民族的民族英雄。哪怕給他安上這個民族英雄的身份,僅僅為了顯示那些民族的獨立性,甚至為了分裂,就是這樣定性的。

    認真地說,儂智高在歷史上鬧出了很大的動靜,動搖了半壁江山,后來交趾進攻中原等事,都與此有關(guān),但其實力量并不如何強大。宋朝的軍事部署,長江以南兵力非常薄弱?;緵]有禁軍,很多城都沒有城墻,一州士卒數(shù)百,甚至有的只有數(shù)十,根本沒有防御之力。但這場戰(zhàn)爭的影響很大,是這個時代刷戰(zhàn)績的第一首選。平儂智高,造就了狄青名將的地位,讓楊文廣等新生代將領(lǐng)崛起。杜中宵身逢其會,非常希望自己能參與到這場戰(zhàn)事當中,刷一波軍功。打儂智高,可比打契丹和黨項容易多了。

    杜中宵非常認真地研究了所有關(guān)于儂智高的朝報,最終認定,短時間他還不會大規(guī)模起事。能鬧出那么大的動靜,不只是與儂智高有關(guān),還與宋朝的應對有關(guān)。沒有一系列神仙cao作,僅以廣南西路的駐軍就足以壓制。最后爆發(fā),要宋朝當?shù)貙㈩I(lǐng)不斷犯錯,讓儂智高的野心越來越大,讓他能夠用宋朝的失誤整合內(nèi)部,最終形成一股洪流。現(xiàn)在當?shù)毓俑畬㈩I(lǐng)犯的錯還不夠多,不管是從軍力還是人心,依然占上風。

    至于后世把儂智高神化,什么文武雙全,智勇無雙,那種話聽聽就好,當不得真的。面對北方的禁軍,那就是用來刷戰(zhàn)績的。狄青之所以為名將,不是因為贏了,而是因為贏得非常漂亮。

    暮春三月,草長鷹飛,桃紅柳綠,天地間充滿了勃勃生機。

    賀大挑了個擔子,晃晃悠悠地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路邊的水坑里有水鳥在飛翔,草地上有牛兒在吃草,路邊偶爾有一株桃樹,結(jié)滿了青澀的果子。

    皮達正與幾個青壯在池塘里捕魚,直起腰來,看見賀大,高聲道:“哥哥,今天收了些什么?”

    賀大道:“都是最近衙門里收得緊的,皂角、薄荷、五倍子什么。今天運氣好,還收了些牛筋、牛角之類。對了,有一家采了許多豨薟草,這可是本地產(chǎn)的名藥。”

    皮達道:“哥哥好生意!我捕些魚蝦,回去飲酒。”

    賀大答應著,并不停步,一路向不遠處的村子走去。

    商場要運轉(zhuǎn)正常,需要強大的采購網(wǎng)絡。沒有自己的采購體系,僅靠著從其他商人手上買東西,便就沒有太大意思。現(xiàn)在附近幾州,以營田務為主,從州到縣,有一個收購網(wǎng)絡。每個村子,都有一個專門收購土產(chǎn)、草藥、水果等的收購員。賀大便是本村收購的,一有空閑,便挑著擔子,走街串巷,到處去收這些東西。他做事賣力,是附近幾十里內(nèi)做得最成功的,頗賺了些錢。

    進了村子,遠遠看見自己家的院子,賀大松了口氣,感到一絲溫馨。幾十戶的村子,只有賀大家里有了籬笆,看著整整齊齊。其他人家也在養(yǎng)雞,也在房子周圍種菜,也養(yǎng)貓啊狗的。但他們沒有院子,養(yǎng)的牲畜到處跑,一進村就雞飛狗跳。賀大就不一樣,他種的菜在院子里,養(yǎng)的雞犬也在院子里。

    走得近了,突然看見門前站著一個熟悉的女人的身影,旁邊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賀大不由得停下,站在原地,看了好一會。他說不出自己現(xiàn)在的心情,只覺得翻江倒海,心中五味雜陳。甚至一時不敢上前,不知她來干什么,怕這一切都是錯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賀大才從恍惚中清醒過來,嘆了口氣,邁天腳步走上前。

    聽見腳步聲,賀大的妻子轉(zhuǎn)過身來,看了看賀大肩上的擔子,拉了拉孩子的手,道:“我回來半天了,家里沒有人,院門鎖了,只好等在這里?!?/br>
    賀大急忙把擔子放下,走上前去開門,口中道:“并沒有鎖,只是拴了而已,可以進去的?!?/br>
    那女人嘆了口氣:“這不是我住過的家,怎么好就進去?!?/br>
    賀大轉(zhuǎn)過身,看了妻子一眼,又看旁邊站著的孩子。收拾得干干凈凈,長得甚是伶俐,一雙大眼睛正看著自己。這是自己的兒子,賀大去過襄州的那個屠戶家里好幾次,都是遠遠看著,從他不會走路,一直到會跑會跳,現(xiàn)在到了該上學的年紀了。

    心中酸甜苦辣,一時涌上心頭,賀大覺得眼睛酸酸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一家三口就這么站著,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賀大猛地醒了過來,口中慌亂地道:“快快進家里去,坐一坐,喝兩口茶。我出去了一日,雞也該喂了,飯也該煮了,一會我們吃餐飯?!?/br>
    賀大的妻子拉著孩子的手,口中道:“你自去忙,我去做吧?!币贿呎f著,一邊進了院門。

    賀大看著妻子的背影,愣了一會,去挑放在地上的擔子。院門邊杏樹上站著的一只黃鸝鳥,展開翅膀,撲愣愣地飛到了天上去。賀大挑著擔子進了門,院里趴著的黃犬撲上來,咬著賀大的褲腿,不住地轉(zhuǎn)圈,又趴在地上,看著院子里的一個婦人,一個孩子,嗚嗚低叫。

    第164章 過去不須提起

    今晚沒有月亮,不時有云飄過,就連星星都看不到幾顆。院子里掛了一盞煤油燈,顯得甚是明亮。

    賀大舉起杯子道:“里正,多謝了你借這盞燈來,不然要請酒,眾人也看不清?!?/br>
    里正何道成是營田務派來的,年老廂軍,汴河邊上拉了一輩子的纖。骨骼粗大,雖然已經(jīng)年老,須發(fā)皆白,面色卻非常紅潤。他為人爽朗,做事公道,甚得村民的敬重。

    營田務的里正與地方的里正有些不同,不是役,有些吏的成分。一年象征性的發(fā)兩貫錢,還有十畝免稅的職田,不服其他差役,就是說家里有一個免差役名額。像何道成,年過六十,過了服役的年紀,做著里正,兒子里便有一個可以免役。

    飲了賀大敬的酒,何道成大著嗓門道:“阿大,說這些做什么。你今日一家團聚,是難得喜事,一盞燈不值什么,我這里還帶了些酥糖,給你家孩子吃?!?/br>
    賀大連忙謝過,轉(zhuǎn)身招呼兒子。卻見他站在母親身邊,拽著衣角,手指放在嘴邊,怯生生地看著自己,并不過來。這孩子長大這個年紀,今天是第一次見自己,一直不敢相認。

    賀大的妻子輕輕推了推孩子,低聲道:“快快過去,謝過里正阿翁?!?/br>
    那孩子才走上前,從何道成的手里接了糖過去,低聲道:“謝謝阿翁?!?/br>
    何道成摸著那孩子的道,笑呵呵地道:“這孩子眉眼間,都有賀大的影子,果然是他孩子。我且問你,今年幾歲了?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道:“我今年八歲了,名字叫狗頭。mama說,我生下來家里就遭了災,命有些不好,起個賤名沖一下。住在蒙阿爹家里,經(jīng)常被打,狗頭打不爛,起這個名字,便就打不壞了?!?/br>
    何道成嘆了口氣:“可憐,你這孩子吃了許多苦?,F(xiàn)在回了家里,有房地地,又有村里照拂,縱然是遭災,也不會餓肚子了??炜斐蕴?,過些日子去進學,讓先生給你起個好的名字,不被人打了?!?/br>
    狗頭吃了一塊糖,閉著嘴品嘗著那香甜的滋味,過了一會,才輕輕地問:“起名字,我姓什么?”

    何道成道:“自然是隨你阿爹姓,姓賀。”

    狗頭點了點頭,道了聲謝,重新回到母親身邊,偎在她的身上。賀大的妻子扶著兒子的肩,想說些什么,卻說不出來,也不知從何講起。那一年人餓,她總不能看著兒子活活餓死,不為自己,也要給兒子找一條生路。這一去就是七年,兒子沒有餓死,卻連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貧賤人家,沒有那么多講究?,F(xiàn)在回到賀家來,不會餓肚子了,能把兒子拉扯長大,她便帶著兒子回來了。當年離家而去,只是背夫,終究沒有棄子。人為了活著,有時候不得不做一些事情。她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也知道當初那樣做不好,賀大必然不好受,又能怎么樣呢?她把孩子養(yǎng)大了。

    蒙屠戶是個粗人,倒也沒有多壞,只是脾氣暴躁。兩人不是正式夫妻,喝了酒,女人也打,孩子也打。不喝酒的時候,倒是平平常常,安穩(wěn)過日子。許多人家不就是這樣過來的?

    決定回賀家,婦人還是有些忐忑的。賀大會怎么想?周圍的人會怎么想?怎么看自己?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終究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糊里糊涂就那么回來了。

    一切就這么平平淡淡,賀大什么都沒有問,什么都沒有說,就像妻子回家住了些日子。周圍的村民倒是非常興奮,沒有人指責自己,開開心心為賀大辦酒慶祝。他們慶祝的,不只是賀大一家團聚,還慶祝有這樣一戶人家,熬過了生命的苦難。

    喝了一會酒,何道成道:“再過幾日,教閱的廂軍要換人了。本來賀大要去的,現(xiàn)在一家團聚,這次就先不去了,好好照顧家人??从心囊粋€愿去,替了阿大。沒人去,我讓家里的三郎去?!?/br>
    班二郎道:“我是剛回來不久,不然就去了。劉七家里種了桑樹,抽不開身,皮達的渾家剛剛有了身孕,都去不成,看來只能二哥去。無妨,若是他心里委屈,下次我再替他就是?!?/br>
    何道成罵一句:“我家替賀大做事,哪里要你來替。再者說了,去做教閱廂軍,吃得好住得好,只是累一些罷了。年紀紀輕輕,會怕這些?當年汴河邊拉纖,比這日子苦得多了,還不一樣過來!”

    眾人一起笑,舉杯飲酒。

    賀大端著杯,對眾人道:“自那一年遭了災,我便諸事不順。原以為這一生就茍延殘喘,一生就這么過去了,卻沒想到還有重拾家業(yè),全家團聚的一天。諸位恩情,我心領(lǐng)了。滿飲此杯!”

    說完,舉杯一飲而下,眼里泛著淚光。眾人嘻嘻哈哈,都飲了酒。

    班二郎道:“賀大這幾日你在家里陪著嫂子,左右無事,閑來與我去打獵。獐兒兔兒,不但是有些rou吃,毛皮還可以換些錢。你現(xiàn)在做著這事,能賣好價錢?!?/br>
    賀大正色道:“二郎,我說一句話,你可不要不高興。現(xiàn)在正是春天,眾生繁衍,可不是打獵的時候。常言道兒行千里母擔憂,鳥在巢中盼母歸,上天有好生之德,做事情不可違天時。”

    班二郎怔了一下,大笑著飲了一杯酒,道:“是我的錯了。明日起便收了弓箭,到了冬天,再取出來便了!那這幾日衙門有事就去做,無事幫著你們,賺碗酒便了。”

    此時朝廷是有禁獵期的,不過正規(guī)獵戶衙門會管,平時村民獵些小動物哪里管得過來?今日妻兒歸來,賀大心境與以前不同,聽班二郎打獵,便就開口勸他?,F(xiàn)在大家有田有地,又不是以前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時候,不能這個時候去找獵。正是繁殖季節(jié),人有惻隱之心。

    這一夜眾人盡歡而散,何道成提了油燈,帶了眾人,晃晃悠悠地出了門。

    賀大送走眾人,回到院里,隨手關(guān)上院門。

    不知不覺東邊一輪彎月現(xiàn)了出來,清清秀秀地掛在天空,灑下如銀的月華。

    賀大扶著院門,看著做廚房的棚子那里,妻子收拾著碗碟,兒子坐在一邊,拿著里正送他的糖。放一塊在嘴里,舍不得嚼,細細品味。一時不覺看得癡了。

    過去的七年,就這么溶化在了皎潔的月光里。一切都已過去,過去便不需再提,自己終于等來了一家團聚的時刻。妻子在那里收拾,兒子在一邊,便如夢幼,卻又是如此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