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套幾句，杜中宵道：“天色不早，我們到后衙飲幾杯酒，如何？”

    莊浪埋保謝過，與杜中宵和韓琦一起，到了后衙。

    院里掌了燈，一株大楊樹下擺好了酒筵。這本是杜中宵和韓琦今夜用的，莊浪埋保來了，便為他接風。這個季節(jié)本地沒什么青菜，無非是煮的、炒的、炸的rou，惟有一只烤鴨是本地難見的。倒是桌上擺的水果，如柑桔、梨子之類，顯得尤為珍貴。

    眾人落座，士卒倒了酒，杜中宵道：“未登第前，我家里蒸酒為生。這幾瓶酒，是家里前些日子特意托人帶來，是我當年親自蒸出來藏到現(xiàn)在的酒。酒是陳的香，刺史嘗一嘗。”

    莊浪埋保道：“這兩年，興慶府里也有白酒賣，只是酒是陳的香這說法，還是第一次聽說。經(jīng)略是釀酒的行家，既是如此說，今夜就見識了。”

    十三郎道：“經(jīng)略豈止是釀酒的行家，蒸酒的法子都是經(jīng)略創(chuàng)出來的。黨項偏遠，不知酒是陳的香不足為奇。不瞞刺史，這幾瓶酒，拿到京城里面賣，百兩銀子也賣的?！?/br>
    莊浪埋保吃了一驚：“不想此物如此珍貴，謝過經(jīng)略?！?/br>
    酒是前些日子家里知道又打了勝仗，韓月娘特意讓人帶來的。本來是招待韓琦，莊浪埋保剛好趕得巧。十三郎更巧，他熟知杜家的事，知道這酒難得，自己都難得喝上一回。

    韓琦舉杯，道：“莊浪刺史今日歸順朝廷，以后同殿為臣，且滿飲此杯！”

    飲了酒，莊浪埋保只覺得綿軟醇厚，留有余香，下肚之后覺得渾身發(fā)熱。與黨項賣的白酒相比，不那么嗆喉，多了香氣，但卻少了一口下肚如炭火滾過一樣的爽快。

    十三郎一杯下肚，閉上眼睛，陶醉在那醇存的味道里。自到西北，好久沒有喝過杜家出的這種真正好酒了。軍中有官酒，多是京城運來，什么羊羔之類，當作補藥，反失了酒的醇正香味。

    杜中宵道：“刺史用些菜?，F(xiàn)在初春，萬物剛剛蘇醒，沒什么好物。等過上幾個月，能夠種出菜來了，那才是豐盛。這一只肥鴨，是今日親兵從附近射來，爐里烤得火候剛剛好，刺史嘗一嘗?！?/br>
    莊浪埋?？茨区喿忧邢聛淼膔ou泛著油光，里面的rou肥嫩，是自己所沒有見過的。旁邊放著蔥斷，還有一碟醬，不知怎么吃法。自己客人，幾人都等著自己先動，不管許多，夾了一塊rou起來。

    鴨rou甫一入口，先就一股香氣沖上鼻子，脆嫩的鴨皮香美無比，舌頭都快要化掉。

    莊浪埋保何曾吃過這種精細食物？幾口咽下去，贊道：“果然是中原美食，北地絕難見到。我活了幾十年，第一次吃到此等好物，酥嫩香滑，好！好！”

    十三郎道：“這鴨子有些膩，刺史吃兩塊蔥段，能夠解膩?！?/br>
    說完，示范著平起忽段，蘸了醬，放到嘴里。

    莊浪埋保學著，吃了蘸醬的蔥，只覺一陣香甜入口，果然是不一樣的感覺。

    杜中宵和韓琦相視微笑。今夜太過倉促，沒有什么珍貴食物，不過對于莊浪埋保來說，已經(jīng)是從未見過的美味。黨項本就落后，元昊立國后，又故意提倡胡風，飲食還退化了。莊浪部族在黑山北，在黨項也是偏遠地區(qū)，莊浪埋保確實吃得比較粗劣。

    飲了幾杯酒，莊浪埋保嘗了桌上的食物，覺得自己獻城是明智之舉。哪怕是普通的人，這里做出來的都比自己以前吃的不知好了多少。簡簡單單的rou塊，這里拿面裹了，油里炸過，也是香酥可口，沒有絲毫異味。哪像從前，只知道白水煮rou，蘸些鹽巴，不可同日而語。

    如果真像杜中宵跟莊浪師道說的一樣，將來這里可以隨便買中原貨物，那是什么日子？

    第38章 兵臨渡口

    官衙內(nèi)除官廳外，大多被僻為新的指揮所，就連附近的一部分民房都被征用。

    杜中宵、韓琦和十三郎站在地圖前，研究著附近的形勢。

    自此城南下，大約二百里外就是順化渡，附近數(shù)百里內(nèi)過黃河的優(yōu)良渡口，勾通東西的要道。

    韓琦指著地圖道：“白馬監(jiān)軍司兵馬西來，賀蘭山守軍北上，都要過順化渡口。這里是溝通東西南北的要地，守住此處，河曲數(shù)州就盡為我所有！”

    杜中宵道：“不錯。順化渡一路向東，就是河清軍。守住了順化渡，依托黃河，這一線就是本朝所占地域。白馬監(jiān)軍司五萬，賀蘭山守軍五萬，擋住了這十萬大軍，這一帶從今以后就為本朝所有?！?/br>
    韓琦道：“十萬兵馬，聽起來數(shù)目不少，其實正軍不多。以前西北禁軍對黨項十萬，五萬人也盡夠了。你這里有槍有炮，若能提前布置，應該是有勝算的。”

    杜中宵道：“相公說的不錯。只是要讓黨項承認這些地方為本朝所有，甚至重回羈縻，僅僅守住是不夠的。此戰(zhàn)要勝，還要大勝，要把黨項打痛，讓他們再也不敢來戰(zhàn)?！?/br>
    十三郎道：“經(jīng)略，這可是不容易。我們守，黨項來攻，攻不下來就退回去了，如何大勝？一路向南打到興慶府，現(xiàn)在全軍心有余力不足，必須要休整了?！?/br>
    杜中宵道：“營田廂軍訓了數(shù)年之久，這幾個月打的都是順風仗，雖然連連獲勝，成色卻還有些不足。一個優(yōu)秀的將領(lǐng)，一支強軍，既要善于在進攻中防御，又要善于在防御中進攻。依托既有陣地，在總體防御的時候，局部進攻，大量殲滅來敵。這一仗如果打好了，營田廂軍就脫胎換骨！”

    說到這里，杜中宵指著地圖道：“順化渡以南數(shù)十里外就是賀蘭山區(qū)，那里山河夾峙，不似北邊這么平坦，攻之不易。大的戰(zhàn)場放在順化渡一帶，對我們最有利。黨項兵馬大多在河西，奪了順化渡，他們沒有合適的地方渡河，就把戰(zhàn)場限制在了黃河以西。占領(lǐng)順化渡后，我們依河而守。十三郎，明日你就帶騎兵南下，順化渡以南五十里，以西一百里，都是偵察地域。這一戰(zhàn)，就先從雙方的游騎對戰(zhàn)開始！”

    十三郎應諾，仔細看地圖。順化渡地形平坦，黃河兩岸大片草原，與沙漠接界。騎兵每人一戰(zhàn)騎一馱馬，控制杜中宵所說的地域倒并不困難。宋軍敢用數(shù)千騎兵做游騎，黨項沒有這個魄力。

    戰(zhàn)事開始之前，雙方的游騎偵察與反偵察，對于后續(xù)戰(zhàn)事有重要影響。營田廂軍不需要騎兵正面沖鋒，他們最重要的兩個作用，一是戰(zhàn)前偵察，二是戰(zhàn)后追擊潰兵，反過來壓倒了黨項騎兵。

    韓琦道：“依經(jīng)略看，此戰(zhàn)應該如何布置？”

    杜中宵道：“楊文廣、趙滋、竇舜卿三部撤出黑山、狼山，立即南下，集結(jié)于順化渡以北。以楊文廣和趙滋兩部攻順化渡，而后迅速搭建浮橋，在黃河西岸展開。竇舜卿部越順化渡南下，前出十里，把所有的黨項城堡廢掉。而后回撤，在順化渡以南防守。此戰(zhàn)總的原則，是南守西攻。竇舜卿部全力防守賀蘭山來軍，楊文廣和趙滋相互配合，尋機殲滅白馬監(jiān)軍司突出來的各部。賀蘭山是黨項要地，山中有宮室有牧場，興慶府又隨時可以出兵北援，沒有什么進攻的機會。白馬監(jiān)軍司不然，其防守的賀蘭山以西地區(qū)地廣人稀，大軍點集，南至蘭州，西到大漠，丁壯盡出。抓住他們的主力，千里之內(nèi)無援軍。換句話說，防住了賀蘭山來敵，白馬監(jiān)軍司就是一支孤軍。把白馬監(jiān)軍司盡殲于狼山和賀蘭山之間，黨項賀蘭山以西千里之內(nèi)就成了空白，無兵力彈壓。到時各蕃部，會不會依然恭順，那可兩說。”

    韓琦看著地圖，道：“白馬監(jiān)軍司五萬兵力，正兵約一兩萬間。以楊文廣和趙滋兩部，再輔以炮兵和騎兵，我們兵力占優(yōu)。只是竇舜卿一部防賀蘭山來敵，兵力過于少了些?！?/br>
    杜中宵道：“軍中所有重炮，全部配屬給竇舜卿，讓他依托陣地而守。楊文廣、趙滋兩部，此次只配給輕便快捷的小炮、輕炮，再配屬大部騎兵。黨項能攻破竇舜卿的火炮陣地，算他們本事！”

    石全彬聽了覺得興奮，道：“好，就如此安排！我隨竇舜卿南去，看看黨項怎么打我們火炮！”

    杜中宵道：“此次是兩軍決戰(zhàn)，非以前可比。韓相公坐鎮(zhèn)此處，我去順化渡，留后隨竇舜卿。兵分三路，我在順化渡指揮，留后監(jiān)竇舜卿一路。相公以為如何？”

    韓琦有心去順化渡，看看前線到底怎么打仗。不過杜中宵去了前線，后方應該有人坐鎮(zhèn)，只好按下心思。如果有意外，坐鎮(zhèn)后方的韓琦可以接應，及時做出部署。

    想了想，韓琦道：“此次還跟屈野河一戰(zhàn)那親，不要俘虜嗎？”

    杜中宵道：“當然不一樣了。屈野河是快進快出，破壞掉黨項的堡寨，我們并不駐扎。此次奪取順化渡后，這一帶都是朝廷土地，不要俘虜是后患。此次抓得越多越好，讓他們到東邊幾州修路去！”

    幾人又商量了細節(jié)，最后定了下來。杜中宵去順化渡，石全彬隨竇舜卿，韓琦后方坐鎮(zhèn)。連續(xù)幾個月，杜中宵一直不讓副手石全彬指揮，他已經(jīng)習慣，安心當個監(jiān)軍。功勞又不少，何必冒指揮失誤打敗仗的風險。營田廂軍編練數(shù)年，石全彬沒有參與，讓他指揮也會無處下手。

    最后，杜中宵對十三郎道：“先前進山掃蕩的騎兵，讓他們沿狼山南下，山前集結(jié)，以為奇兵。入黑山的則沿黃河對岸行進，順化渡以北集結(jié)。此次以楊文廣所部在前，趙滋所部為中軍預備隊，騎兵分兩路為兩翼。凡脫離大隊的黨項小股人馬，騎兵尋機殲滅！”

    十三郎應諾，自去安排騎兵各自進軍路線。

    楊文廣帶領(lǐng)大隊馬進了兀刺海城，找到莊浪師道，見了城中將領(lǐng)，告訴他們莊浪埋保已獻城，人已離開。讓他們各自吩咐親隨，與宋軍一起，把城中黨項兵馬分開關(guān)押。

    大勢已去，除了幾起小的亂子，再無戰(zhàn)事。依杜中宵軍令，楊文廣派了五百人，把所有俘虜押往天德軍，兀刺海城留下二百人守城，大軍南下。莊浪師道則回莊浪部，等候朝廷旨意。

    白馬監(jiān)軍司地盤廣大，兵馬點集不易，要趕在他們之前，占領(lǐng)順化渡。楊文廣帶大軍急行，重炮全部交給炮兵，不再與自己同行。軍中只帶一匹馬拉的輕炮，加上本來就編在步軍中的臼炮。

    第三日，離著黃河分流的地方不遠，杜中宵帶了直屬親兵前來匯合。

    此時狼山以南，賀蘭山以北，已經(jīng)遍布宋軍游騎。被奪取健壯馬匹和駱駝的黨項游牧部族，驚恐地向南遷移，到處風聲鶴唳。

    指揮兵馬扎營，楊文廣到帥帳見杜中宵。

    叉手行禮，杜中宵道：“不必多禮，我們坐下說話?！?/br>
    楊文廣落座，杜中宵道：“此次攻兀刺海城，可還順利？所部還有多少兵馬？”

    楊文廣道：“回經(jīng)略，兀刺海只一戰(zhàn)，放了幾炮，雙方?jīng)]有對陣，莊浪刺史便就獻城，基本沒有損失。我所轄的本部尚有四千余人，加上隨行的炮兵八百余人，隨行的騎兵兩千余人，還有約七千人?！?/br>
    杜中宵點頭：“指揮得當，該夠了。順化渡是賀蘭山前最重要的黃河渡口，東西交通要地，漢之臨戎縣左近。那里黨項沒有修建城池，城在南邊五里之外。順化渡離此四十里，明日行軍三十里，后日你軍必須進占渡口。已經(jīng)探過，那里沒有兵馬，只有一個黨項監(jiān)官，還有約二十差役。”

    楊文廣叉手：“后日在順化渡迎經(jīng)略！”

    杜中宵點頭道：“黃河已經(jīng)開凍，前些日子凌訊讓河水泛濫，兩岸多沼澤?，F(xiàn)在水雖已退去，道路泥濘不減，你要提前探查路線，不要讓炮和大車陷在爛泥里！”

    楊文廣稱是。

    這一段黃河由南向北流，是凌訊多發(fā)地段。秦漢開墾時的水利設(shè)施早已損壞殆盡，黨項在這一帶也沒有筑河堤，凌訊一來，任由河水泛濫，周邊數(shù)里都為沼澤。由于地近沙漠，河水退去之后，會留下許多湖泊，并不會全部變成爛泥。選擇合適路線，并不影響大軍行進。

    杜中宵又道：“此次你部和趙滋所部，對付西邊來的白馬監(jiān)軍司兵馬。不止要防住他們，而且要力求全殲，最少要殲滅一部。若此次全殲白馬監(jiān)軍司五萬兵馬，就為大勝，否則只是小勝。”

    楊文廣聽了眼睛一亮：“經(jīng)略的意思，此次要大打？”

    “大打，能打多大就打多大！此戰(zhàn)過后，軍隊需要休整，占住的地盤要開發(fā)，估計較長時間不會打仗了。這一仗要把黨項打怕，最好讓他們以后不敢起與朝廷作對的念頭！”

    第39章 順化渡

    順化渡是黃河重要渡口，西北到中原的關(guān)鍵節(jié)點之一，曾經(jīng)繁華無比。黨項占領(lǐng)河西后，截斷了西域各國到中原的路線，這里也衰落下來。

    監(jiān)鎮(zhèn)焦沒哩埋歪坐在交椅上，看著河上的渡船，微閉雙目。黃河開凍，憋了一個冬天的行人都擁到這里來，過河處理各種事情。西域到中原的商貿(mào)路線斷了，黨項境內(nèi)還有些小商人。

    一個隨從在身后低聲道：“大人，最近都傳宋軍要來，周邊到處都是宋軍游騎，大人不擔心？”

    焦沒哩埋眼皮都沒抬，道：“擔心什么？我就你們這一二十個手下，還敢跟宋軍作對？”

    隨從道：“部要想個辦法才好。不然，宋軍真地來了，我們怎么辦？”

    焦沒哩埋道：“能怎么辦？讓我們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勸你，家眷若是在這里，速速送走。有什么金銀貴重之物，都讓他們帶去。等到大軍來了，不要到時后悔?！?/br>
    那隨從連連點頭：“大人說的是。前天我已經(jīng)讓渾家?guī)Я撕⒆?，回娘家去了。她們家里已?jīng)轉(zhuǎn)往山里牧場，應該沒事。宋軍再是能打，難道還能一直攻到興慶府？”

    正在這時，一個隨從快步趕來，對焦沒哩埋拱手：“大人，快快走吧，宋軍要來了！”

    焦沒哩埋道：“你怎么知道？這幾天天天在傳宋軍要到，這里還不是好好的？”

    那隨從焦急地道：“這次不同。大人，我聽北邊來的人說，昨夜宋軍在離此十里外宿營，今天必定是要來了?？炜焓帐凹氒洠覀円黄鹱甙?！”

    焦沒哩埋道：“前幾日宋軍還在攻黑山監(jiān)軍司，山里轉(zhuǎn)呢，哪里這么快就來！”

    “大人有所不知，黑山刺史莊浪大人已經(jīng)獻城而降，現(xiàn)在宋軍那里享福呢！宋軍轉(zhuǎn)頭出山，兼程趕路，可不就到渡口左近了。收拾了細軟，向南逃去，何必死守這里！”

    焦沒哩埋嘆了口氣：“可惜我只是個監(jiān)鎮(zhèn)，無城可獻，不然也學莊浪刺史，到宋軍過好日子去。監(jiān)鎮(zhèn)雖小，終是個朝廷命官，逃了怕受處罰。你們誰信宋軍馬上到的，快些走吧。”

    兩個隨從商量了一番，都覺得逃命要緊，告辭焦沒哩埋，回家收拾細軟，隨著人群南去了。

    此時楊文廣所部即將到達的消息已經(jīng)傳開，渡船到了對岸再不肯回來，許多百姓攜兒帶女向南逃去。

    宋軍來了會怎樣沒人知道，逃避戰(zhàn)爭是本能，躲開再說。至于南逃的路安全不安全，就顧不得了。

    太陽高高升起，楊文廣騎在馬上，看著前邊的渡口。這里沒有城池，是個草市，一兩百戶人家，在這人煙稀少的地方，就是繁華之地了。

    游騎廣布，奪取游牧部族的健壯馬匹和駱駝等大牲畜，引得流言四起。這一帶的黨項人戶，這幾天一直在逃亡。宋軍不許擅取民財，雖然總有士卒違反軍令，只是少數(shù)，并沒有引起大的恐慌。

    一個親兵前來，向楊文廣拱手：“將軍，前面渡口除了人戶逃亡，并無異象。游騎來報，南邊五里外的黨項城堡，也沒有派兵來，似已放棄此地。”

    楊文廣道：“傳令全軍，進占順化渡！各軍依軍令，扎營布置陣地！”

    親兵應諾，轉(zhuǎn)身去了。

    路上沒有遇到任何阻擋，上午楊文廣就帶大軍進入順化渡。

    這里沒有官衙，監(jiān)鎮(zhèn)的官廳太小，宋軍征用了本地一戶財主的院子，楊文廣下塌。財主及其家人早已逃走，只留下了幾個仆人，被兵士安排到了其他地方。

    在正廳坐定，不大一會，士卒帶了焦沒哩埋進來，叉手道：“將軍，這是本地監(jiān)鎮(zhèn)?！?/br>
    焦沒哩埋急忙上前拱手：“小的焦沒哩埋，在這渡口做個監(jiān)鎮(zhèn)，見過將?！?/br>
    楊文廣看他身軀富態(tài)，跟個財主似的，問道：“這里許多人逃了，你因何不逃？”

    焦沒哩埋道：“小的是朝廷官員，大軍來了棄城而逃，日后必被嚴懲。與被官法懲處比起來，小的只能賭將軍治軍嚴明，不會為難我這等小人物。”

    楊文廣聽了笑道：“你倒是精明。不錯，來的是朝廷之軍，仁義之師，豈會sao擾百姓？你隨士卒下去吧，用到你時，乖乖聽命就是，不會為難你的?！?/br>
    焦沒哩埋連連作揖，向楊文廣道謝。他一個監(jiān)鎮(zhèn)官，打手里沒兵，跑有黨項律法。黨項當然不是律法嚴明的地方，大人物棄城沒什么，焦沒哩埋這種小人物只能看運氣。運氣好了沒人追究，戰(zhàn)后就一切照舊。一個運氣不好，戰(zhàn)事不利，追究棄城之罪，賠上小命也不奇怪。與黨項相比，焦沒哩埋還是選擇宋軍的節(jié)cao。自進入河曲路，杜中宵除了重懲販賣漢人的番戶，一向軍紀嚴明。

    打發(fā)走了焦沒哩埋，不一會，本鎮(zhèn)的人戶情況便就送了過來。

    順化渡一共一百六十二戶人家，一百余戶已逃走，只剩下不足六十戶在鎮(zhèn)里，大多是漢人。宋軍進入黨項，雖然沒有燒殺搶掠，重懲販賣漢人奴婢，取走大牲畜，也嚇破不了少黨項人的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