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本來有三艘渡船，聽到宋軍來的消息都到了東岸，不敢過來。不過東岸的宋軍很快就到，與南來的船只同行，要在河上架設浮橋。

    這里的地形一馬平川，全是黃河沖出來的平原，連處制高點都找不到。依杜中宵部署，應該是在黃河到狼山之間設置防線，騎兵守狼山，保證大軍側翼的安全。竇舜卿部守南線，同時負責黃河一線。楊文廣部負責西線，配合騎兵保證狼山安全。趙滋所部，則作為機動力量，依戰(zhàn)場局勢投入。

    這個年代，近百里防線對不足萬人兵馬來說太過漫長。楊文廣要西出十里，設置陣地，等待白馬監(jiān)軍司兵馬，與駐渡口的趙滋所部成犄角之勢。楊文廣守得越好，就能為趙滋創(chuàng)造更多機會，等到黨項兵馬師老兵疲之際，抓住戰(zhàn)機消滅敵人。

    奪取了順化渡，宋軍就占據(jù)了有利地勢，占領了河曲之地的大半地區(qū)。此后不管是向攻興慶府還是向西攻西涼府，都暢通無阻。而且占領的地區(qū)地廣人稀，是未開發(fā)的處女地，利于宋軍營田。

    杜中宵從一開始就以順化渡為目標，就是看中了這里山河夾峙，利于大軍防守。而且向西有大道到西涼府，可以兵臨河西地區(qū)。向南沿黃河可攻興慶府，威脅黨項最核心的興靈兩州。

    這一戰(zhàn)完成，宋軍就占據(jù)了對黨項的絕對優(yōu)勢，黨項苦心經營的橫山、天都山防線失去了作用。黨項的生死，握到了宋軍手里。

    第40章 兩軍對峙

    野蒲多革迎埋移香熱入城，到了官廳，兩人分別落座。埋移香熱道：“宋軍已至順化渡，兵臨賀蘭山口，離興慶府不遠。此危急之時，賀蘭山兵馬因何還未點集成軍？”

    野蒲多革急忙拱手：“令公，現(xiàn)在正是山中移帳的時候，著實點集不易。宋軍克兀刺海城，至今不過五六日時間，誰能想到來的如此之快？下官已經發(fā)出軍令，五日內，點集不起的依軍法嚴懲！”

    埋移香熱道：“你這里是興慶府門戶，不能有絲毫閃失，不是其他地方可比。速速點集兵馬，我?guī)迩藖恚黄鹗爻?。宋軍自入唐龍?zhèn)，已經數(shù)月時間，大戰(zhàn)不斷。只要攻不破此處，等他們師老兵疲之時，我們大軍反擊，何愁奪不回失地！”

    野蒲多革拱手稱是，心中卻不以為然。再是消息閉塞，現(xiàn)在也知道此次宋軍來者不善，占住了的地方怎么可能讓出來？此次宋軍的行動，擺明了是廢掉黑山監(jiān)軍司，占住河曲頂部土地。如若不然，不會在順化渡停住，巴巴等著黨項的白馬監(jiān)軍司和賀蘭山兵馬。宋軍有鐵路這種利器，根本不怕后勤不足，黨項怎么會有反擊的機會？能守住此城，已經了不得了。

    這座城是興慶府的北大門，也是右?guī)O(jiān)軍司的駐地，克威山和黃河之間，南下興靈的天險。野蒲多革作為右?guī)O(jiān)軍使，白馬監(jiān)軍司和黑山監(jiān)軍司皆在其轄下。宋軍突然來攻，他立即命這幾個監(jiān)軍司點集兵馬，準備防御甚至反攻。奈何季節(jié)不對，游牧部族正在遷移，兵馬一時點集不起。

    埋移香熱是元昊臨終時的顧命大臣，后來沒藏訛龐掌握朝政，對他們幾個人既壓制又拉攏，朝中地位很高。沒藏訛龐帶兵去屈野河，便由埋移香熱前來，統(tǒng)一指揮對宋軍的防御。

    問了城中局勢，埋移香熱道：“興慶府兵馬已由國相帶去了屈野河，黑山監(jiān)軍司一破，附近只有你部兵馬。一旦有失，興靈危矣！此城系一國安危，萬不可懈?。　?/br>
    野蒲多革稱是，道：“宋軍在順化渡立足未穩(wěn)，不如派些兵馬——”

    埋移香熱連連擺手道：“不可。此城萬萬不能有失，以守城為重！此戰(zhàn)，你帶賀蘭山兵馬守城，白馬監(jiān)軍司攻興化渡。等到白馬大軍到來，才可酌情派兵馬助陣！”

    野蒲多革道：“自宋軍入唐龍鎮(zhèn)以來，敗契丹皇太帝所統(tǒng)大軍，斃契丹皇帝，擊潰了契丹二十余萬人，占據(jù)數(shù)州，未有敗績。令公，如果此戰(zhàn)不利，被宋軍就此占住了興化渡，又該如何？”

    埋移香熱道：“南邊興靈兩州是本國根本之地，宋軍如果真占住了興化渡，你這里要守得如銅墻鐵壁一般?？送降近S河邊十幾里路，除了此城，尚有許多空地。此戰(zhàn)之后，征調附近民戶，把城墻向西修到克威山，向東到黃河。”

    野蒲多革小心問道：“令公的意思，是化城為關？北邊數(shù)百里地，豈不送與宋軍？”

    埋移香熱嘆氣：“不然，又該如何做？宋軍槍炮犀利，豈是血rou之軀可以抵擋？”

    野蒲多革點了點頭，不再多說。這一次關系到的不只是軍事，還有政治。事件因屈野河一帶招納宋境番戶而起，那里是國相沒藏訛龐的私財。戰(zhàn)事一起，他立即帶大軍去救，導致興慶府空虛。沒藏訛龐攻金肅軍不下，連城池都接近不了。宋軍主力則突然攻黑山監(jiān)軍司，轉頭南下，兵臨賀蘭山。

    此次沒藏訛龐進退失據(jù)，因私事拖累朝政，必然會引起許多非議。埋移香熱是顧命大臣，沒藏訛龐的對頭，有多大意愿與宋軍大戰(zhàn)一場，奪回順化渡，值得懷疑。只要守住興慶府，讓宋軍占了黑山監(jiān)軍司對他未必是壞事，可以因此與沒藏訛龐爭奪權力。

    野蒲多革是朝廷重臣，但離著最高層的權力斗爭還有點距離，不敢多問。黨項大臣多有部族，一旦被人惦記上，不但是自己倒霉，整個部族都有滅族的危險。元昊在最后幾年，滅的部族可不少，就連黨項大部野利一族也不能幸免。滅族不但是打擊對手，還可以攻并附屬，壯大自己，許多人熱衷于此事。

    杜中宵帶了親兵和直屬各部，隨楊文廣大軍之后，進了順化渡。

    楊文廣迎杜中宵到了征用的財主院里，道：“此地是大渡口，卻是個小地方。監(jiān)鎮(zhèn)的官舍只有茅屋數(shù)間，安頓不下，便征用了此院。經略在這里歇息，周圍人家都已征用?！?/br>
    杜中宵點了點頭，兩人一起進了客廳，各自落座。

    上了茶，杜中宵對楊文廣道：“周邊情勢如何？我聽說黨項大臣埋移令公已到右?guī)姵?，有沒有派出兵馬，與我軍游騎爭斗？”

    楊文廣搖頭：“沒有。南邊得來的消息，右?guī)姵谴箝T緊閉，除了附近軍營城堡，已經不許行人通行。南邊五里之外的黨項軍城，聽游騎報，似有撤軍的部思。”

    杜中宵聽了不由皺眉：“黨項如此做是什么意思？不要順化渡了，死守右?guī)姵牵咳绱俗?，倒是合我們心意。如果連白馬監(jiān)軍司的兵馬也不來，那就最好不過?！?/br>
    楊文廣道：“應該不會。白馬監(jiān)軍司還在點集兵馬，沒有放棄的跡象。依下官看來，右?guī)斒窃诘劝遵R監(jiān)軍司。那里到來，兩軍齊出，與我軍奪順化渡?！?/br>
    杜中宵想了想，道：“應該是如此了。右?guī)姵鞘桥d慶府門戶，山河夾峙，險要之地。如果我們破了那里，就將兵臨興慶府城下，黨項守將謹慎也是應該的?！?/br>
    這幾個宋軍所占的地區(qū)，就是后世所說的河套平原的主體部分。右?guī)姵且阅?，以興靈兩州為核心的地區(qū)，后世稱銀川平原，為西套。至順化渡止，宋軍所占據(jù)的地區(qū)為東套。所占契丹數(shù)州，后世又稱為前套，新占的黨項土地，又稱為后套。宋朝對這里沿用古稱，為河南地，又稱河曲地區(qū)。河南的名字早就被西京河南府和南京河南郡占了，總不能再出一個河南路，使用了河曲這個名字。河曲除了這里，還指黃河上游積石軍、河州一帶，那里也稱河南，是吐蕃唃廝啰地盤。

    黃河百害，唯富一套，有記憶中的地理知識，再與現(xiàn)實對照，杜中宵對西北局勢和關鍵節(jié)點，比這個時代的人看得清楚。兩個河曲，加上一個河西走廊，就是西北不包括西域的三大塊。三者之間聯(lián)系的關鍵節(jié)點，是蘭州，此時是座不起眼的小城。

    之所以要占順化渡，因為這里也是一個節(jié)點。

    向南就是右?guī)姵?，歷史上蒙古攻西夏，那里修了長城，有另一個名字，叫克夷城。蒙古滅夏，數(shù)次都是漠北起兵，攻破兀刺海城，打克夷城?？艘某且黄疲R中興府，也就是現(xiàn)在南邊的黨項國都興慶府。兀刺海城是通漠北的要地，右?guī)姵莿t是守興慶府的要地。

    順化渡溝通黃河東西，西過黃河后，南可沿賀蘭山以西至蘭州，也就是黨項的卓啰和南監(jiān)軍司。北可穿過狼山，沿大漠北緣至黑水監(jiān)軍司。黑山監(jiān)軍司向南可溯黑水至甘州和肅州，向西可以繞過整個河西走廊到西域各國，也就是絲綢之路的北線。

    占領了順化渡，有黑山以南肥沃的土地，有黃河水運運輸，可支撐十萬以上兵馬，黨項受到的壓力遠非以前可比。更不要說如果出兵占領黑水，可以攪動河西和西域。

    興靈兩州地形封閉，從北邊并不好進攻。右?guī)姵窃诳送胶忘S河之間，幾城相連，修成長城，是堅固的防線。哪怕用炮攻破了這里，也有數(shù)十里路在崎嶇山路和黃河之間。黨項在南邊的山里面有許多離宮和游牧部族，不是空曠的狼山和黑山可比。在山中用輕騎跟黨項輕騎作戰(zhàn)，以己之短攻敵之長不可取。

    杜中宵所想的，是取順化渡后，駐扎重兵，吸引黨項兵力。等到南邊的鐵路修到鎮(zhèn)戎軍，從那里攻靈州，北邊牽制，兩路對進，才是比較穩(wěn)妥的做法。

    元昊立國，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興州和靈州一帶。遷移人口，興修水利，開墾農田，成了黨項最富庶的地區(qū)。那里的防守力度和決心，不是其他地方可比的。

    當然，依托鐵路和黃河水運，在順化渡一帶增加兵力，強行攻破右?guī)姵?，南下興慶府，也是一種打法。那樣做就是在最短時間內攻滅黨項，代價較大，好處壞處難以分出優(yōu)劣。

    杜中宵更希望的，是暫時不攻滅黨項。而是先在占領的地區(qū)扎住腳，建起營田務，把這一帶肥沃的土地重新開墾出來。同時發(fā)展出羊毛產業(yè)，變境內游牧為定牧，徹底解決問題。

    契丹現(xiàn)在兩帝并立，早晚會分出個勝負，重新統(tǒng)一。此時滅黨項，一是牽涉過多精力，再一個初占的土地不穩(wěn)定，會在牽涉契丹事務時，后方出亂子。

    第41章 試探

    趙滋所部進入順化渡，楊文廣帶兵離開，去十里外安營扎寨。

    宋軍布置，楊文廣所部離黃河十里，竇舜卿部離河二里，趙滋部守順化渡?？傮w是個品字形，楊文廣對白馬監(jiān)軍司來敵，竇舜卿則防賀蘭山來敵，成犄角之勢。實際趙滋是總預備隊，在白馬監(jiān)軍司兵馬進攻楊文廣部后，迅速前出抄其后路。順化渡此戰(zhàn)，以殲滅白馬監(jiān)軍司為目標。

    前鋒早已選好營地，楊文廣到后，指揮各部設置陣地，扎營。

    選擇此處，是因為左側有一個黃河泛濫所形成的小型湖泊，湖水較深，可以保證左翼安全。右翼得到順化渡趙滋部的支援，不必在側翼安排太多力量。

    順化渡杜中宵居所，杜中宵看著新繪制的地圖，對趙滋道：“白馬監(jiān)軍司兵馬到后，要攻順化渡必須攻擊楊文廣，不然其側翼易受攻擊。大軍臨敵，側翼一旦被突破，就大勢去矣。竇舜卿直面黨項右?guī)姵?，是同樣的道理。依你估計，黨項這一仗要怎么打？”

    趙滋道：“此無他法，黨項必全力攻打楊文廣所部。右?guī)姵鞘且?，大軍出城攻竇舜卿，一旦戰(zhàn)事不利，后果無法承受。白馬監(jiān)軍司無此顧慮，只要攻下了楊文廣，與賀蘭山守軍并力攻竇舜卿所部，才是獲勝的正途。當然，黨項人夠膽量，也可以賀蘭山守軍出一部牽制竇舜卿，白馬監(jiān)軍司出一部牽制楊文廣，以主力來攻順化渡的我部。黨項人不會這么傻吧？”

    杜中宵道：“這也難說的很。近幾個月，我們連戰(zhàn)連勝，誰知道他們聽到的是什么消息？黨項將領心中慌亂，做出什么選擇都正常得很。其實依你說的，兩側牽制，主力攻順化渡，正是我最不適應的。你軍中的火炮大多給了楊文廣，而加強了騎兵，不是防守的配置?！?/br>
    趙滋笑道：“經略如此布置，自然不想黨項人全力攻順化渡的打法。不過，如此布置，不正是因為經略認為，這樣打法是黨項人自己找死嗎？黨項要出多少兵馬，才能牽制楊文廣和竇舜卿？他們敢以主力來攻順化渡，只怕兩支牽制的兵馬先被滅了，我們關門打狗?！?/br>
    杜中宵點頭：“是啊，我們是按正常人的想法來布置戰(zhàn)事，就怕來的是瘋子。你部很少火炮，就連步兵都配了馬，是快速沖擊的配置。突然幾萬人撲上來，到時就復雜了。”

    趙滋的火炮，除了一些簡便易攜的臼炮，全部給了楊文廣。打下黑山監(jiān)軍司后，多了無數(shù)馬匹，趙滋所部現(xiàn)在人人有馬，將領和重要的人物甚至一人兩馬。步兵有了馬也不是騎兵，不能馬上作戰(zhàn)，而是準備出現(xiàn)機會后，全軍騎馬，到戰(zhàn)場后下馬作戰(zhàn)。

    這樣的配置是進攻用的，如果黨項發(fā)瘋主力攻順化渡，趙滋部必然會受較大損失。當然，黨項那樣作戰(zhàn)，把趙滋部滅了也沒用，被宋軍圍在黃河邊了。

    五天之后，右?guī)姵枪購d，埋移香熱居中而座，上位是野蒲多革，下位則是剛剛趕到的白馬監(jiān)軍司刺史訛啰保忠。訛啰保忠一到，立即被埋移香熱召進右?guī)姵?，商議接下來的戰(zhàn)事。

    問了訛啰保忠路上辛勞，埋移香熱道：“上月，宋境有番人來投，為濁輪寨所收，送到南邊屈野河營田。宋人去濁輪寨討取，守將劉勝不還，致引起戰(zhàn)端。數(shù)萬宋軍突然圍了濁輪寨，他們火炮犀利，攻下了濁輪寨。宋軍由此乘勢南下，毀屈野河本國二十余寨堡。沒藏國相統(tǒng)兵七萬，千里馳援。不想宋軍主力突然到了天德軍，數(shù)日之內攻破兀輪海城，借機到了北邊的順化渡。如果被宋軍占住了順化渡，則黑山以南數(shù)百里內，全為宋地。再南下，破了此城，幾日就可以兵臨興慶府。此戰(zhàn)必須驅走宋軍，最好重新奪回兀拉海城。不能奪回兀刺海城，也要把宋軍北趕，等國相大軍返回。”

    黨項所稱的番人，一般是契丹、韃靼、吐蕃及河西的諸多番族，他們并不認為自己是番人。不過有時候，不在境內的黨項人也被稱番戶。一是對此事不認真，二是隨宋朝稱呼。

    訛啰保忠拱手：“令公，不知對面宋軍多少兵馬？”

    埋移香熱道：“據(jù)報，全軍不過三萬余人。依我得到的消息，此次是河曲路經略使杜中宵為帥，手下大將有騎兵首領武松、步軍首領楊文廣、趙滋和竇舜卿。炮兵首領姚守信，留守東勝州，并沒有隨軍前來。我們最怕的，就是宋軍的炮，步兵和騎兵并沒有什么可怕。姚守信留守東勝，以備國相大軍，看來宋人也是這么認為的。對面三萬宋軍，雖然人數(shù)不少，其實遠不如唐龍鎮(zhèn)時?！?/br>
    說到這里，埋移香熱問訛啰保忠：“太尉此來，帶了多少兵馬？”

    訛啰保忠拱手：“下官得了野蒲太尉軍令，立即點集本部及附屬部族兵馬，絲毫不敢耽擱。轄下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丁壯全部點集。計有正兵兩萬一千余人，輔兵近四萬人，計六萬兵馬！”

    埋移香熱聽了連連點頭：“太尉真國家忠臣！有你所部六萬，野蒲太尉賀蘭山兵馬五萬余人，再加上我?guī)У奈迩Ь?，我們十二萬大軍，對宋軍區(qū)區(qū)三萬人，何愁不勝！”

    訛啰保忠起身：“請令公軍令，我愿為前鋒，滅宋軍于順化渡，以填黃河！”

    埋移香熱連連擺手：“太尉坐下說話。兩軍交戰(zhàn)，不可魯莽，我們細細商議。宋軍自入唐龍鎮(zhèn)，轉戰(zhàn)過千里，大戰(zhàn)不少，從無敗績。雖然我們以多擊寡，也不可小視了他們?！?/br>
    訛啰忠坐回位子，道：“請令公布陣！”

    埋移香熱點了點頭：“宋軍現(xiàn)在的陣勢，是個倒品字形。楊文廣離黃河十里扎營，竇舜卿則向南離順化渡三里之外，兩軍成犄角之勢。趙滋所部在順化渡，不知何意，想來必有所圖?！?/br>
    野蒲多革道：“還有，竇舜卿攻破順化渡以南五里的軍城，盡皆拆毀，不在那里駐扎，不知何意?！?/br>
    訛啰保忠道：“想來宋軍兵力不多，兩軍不敢相距太遠，撤回去與趙滋互為倚靠?！?/br>
    野蒲多革道：“太尉此說，也有道理。但北邊的楊文廣離順化渡十里下營，與越滋相隔甚遠，又不符合。宋軍如此布置，必定心有所圖。我們要反復斟酌，免墮其jian計?！?/br>
    訛啰保忠道：“宋軍左右不過就三萬人馬，我十二萬大軍，何必畏首畏尾。我們怕的，不就是宋軍的火炮嗎！令公說了，炮兵首領姚守信留在東勝州，并沒有隨軍前來，其威力大減！依我之見，不必疑神疑鬼，既然楊文廣部單獨出來，那就并力攻他，先滅一部再說！”

    埋移香熱道：“太尉求戰(zhàn)心切是好的，但行軍打仗，要仔細謀劃。楊文廣部離順化渡十里扎營，必有深意。他本可與趙滋所部靠在一起，何必如此呢？”

    訛啰保忠道：“黃河到狼山間過百里，宋軍如此做，想來是怕我軍繞過順化渡，擊其側背?！?/br>
    野蒲多革道：“宋軍騎兵首領武松，帶數(shù)千騎兵集結于狼山。我們要想繞擊側背，只怕不易。”

    聽了這話，訛啰保忠有些煩躁：“這也怕，那也怕，如何作戰(zhàn)？令公、太尉，我們十二萬大軍，被宋軍三萬人嚇得畏首畏尾，這種事情可從來沒有過！”

    野蒲多革道：“這么能打的宋軍，可也沒有過。萬事小心，總是對的?！?/br>
    埋移香熱道：“此次作戰(zhàn)，一是要保右?guī)姵菬o憂。此是興慶府門戶，國家安危所在，不容有絲毫閃失。二是趕宋軍出順化渡，到狼山口以北?！?/br>
    說到這里，埋移香熱理清思緒，對兩人道：“宋軍布置，不平常的有兩個地方。一是楊文廣部為何離順化渡較遠，擺明了讓我們去攻。二是竇舜卿部為何占領軍城之后廢棄，退后二里布陣。宋軍此舉必有深意，我們不可入其圈套。依我之意，明日點一萬兵馬，先到竇舜卿部前列陣，試一試宋軍戰(zhàn)力。訛啰太尉一起同行，熟悉一下宋軍。如果是我軍多慮，訛啰太尉回軍中，點想兵馬攻楊文廣！”

    訛啰保忠拱手：“一切聽令公吩咐！”

    訛啰保忠所在的婁博貝比較偏僻，大漠之中，鹽池附近，沒有多少宋軍的消息?；哪械牟孔迳钇D苦，更加好戰(zhàn)，十二萬大軍對宋軍三萬，看不慣埋移香熱和野蒲多革畏畏縮縮的樣子。

    不管怎么布置，只要開打，訛啰保忠便不再爭執(zhí)。白馬監(jiān)軍司出兵六萬，點起全部丁壯，地方又貧困，帶的軍糧不多，怎么能夠在這里長時間耗著。

    見其余兩人不再有異議，埋移香熱道：“好，明日點一萬兵馬，出城扎營。——萬莫忘記契丹皇帝的教訓，不要離宋軍太近，就在他們廢棄的軍城那里扎營好了?！?/br>
    第42章 趕著做靶子

    埋移香熱、野蒲多革和訛啰保忠三人看著前方被宋軍拆毀的土堡，都大惑不解。

    訛啰保忠道：“這處軍堡雖小，卻城墻堅固，宋軍占了不在此固守，退到后面什么意思？縱然不敢遠離順化渡，軍堡留在這里，派人駐守不好嗎？”

    埋移香熱道：“太尉，宋軍作戰(zhàn)靠的是火炮，不可依常理想他們的所作所為?！?/br>
    野蒲多革聽了點頭：“令公說的是。宋軍已經后退，留人駐守這里，豈不耽誤開炮？”

    訛啰保忠道：“火炮如此厲害？比石砲強我信，若說打這么遠，軍堡里都藏不住，哪個肯信？”

    埋移香熱和野蒲多革也沒見過宋軍開炮是什么樣子，只好道：“一切小心，總是對的。”

    商量一番，埋移香熱吩咐在此處扎營。依訛啰保忠的意思，要向前一里，離宋軍約一里處扎營。兩軍相距過遠，黨項進攻列陣后，要向前走近二里路，不等到宋軍陣前自己陣形就亂了。

    埋移香熱可是記著契丹皇帝耶律宗真，就是跟訛啰保忠一樣蠢，非要到宋軍陣前，一陣大炮被轟死了。自己千金之軀，豈肯臨險地？吩咐依著廢棄軍堡，全軍扎營。

    鄭廉是姚守信的副職，此次隨著杜中宵大軍南來，與重炮一起配屬竇舜卿。站在望樓上，看黨項軍在廢掉的軍堡前扎營，把望遠鏡交給竇舜卿，笑道：“黨項人真有意思，我們毀掉軍堡，就在要在那里留下記號，他們偏偏就在那里扎營。敢打就向前扎營，害怕就退后，他們非要在那里，作死么？”

    竇舜卿看了一會，道：“想來黨項人也知道我們火炮的厲害，向前不敢，以為那里安全，就選在那里了。這樣好了，你的炮都不要重新校，以軍堡為中心就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