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雨大宋 第407節(jié)
杜中宵點了點頭,道:“我們跟上前去。等到了靶場,讓車發(fā)幾炮,看看效果怎么樣。這車名為霹靂車,當然最重要的就是車上的炮。若是炮用處不大,就只剩車了?!?/br> 眾人稱是,隨著杜中宵,一起向不遠處的靶場走去。就看一邊的霹靂車,又爬上了一處陡坡,眾人又發(fā)出一聲歡呼。很顯然這地形是郭諮特意選的,用來顯示霹靂車越過復(fù)雜地形的能力。杜中宵對這些倒不意外,履帶本就有很強的越障能力。只不知道郭諮花了多少心力,才試出了霹靂車的這些功能。 到了靶場里,霹靂車停下。姚守信在車頂平臺直起身,向杜中宵叉手:“太尉,這車行駛起來甚是平穩(wěn)!現(xiàn)在我命車上開炮,打前面的靶子,請小心!” 伴著車的轟鳴聲,杜中宵哪里能聽清楚?模糊聽個大致意思,便就揮手示意姚守信開始。 只見姚守信拿起一面小旗子,在車上指揮士卒裝藥填彈。一會準備好,向杜中宵等人揮旗示意。而后轉(zhuǎn)過身,一聲厲喝,手中的小旗快速揮下。 只見車上藥捻燃起,不大一會,冒出硝煙。隨著炮聲,砸在不遠處的靶子旁邊。車上的姚守信并不緊張,抓緊時間帶著人重新測距,再次裝藥填彈。到了第三炮的時候,一炮把靶子砸得粉碎。 杜中宵道:“姚太尉天生的炮兵好手,三炮打倒靶子,已經(jīng)是難得了?!?/br> 趙滋道:“天下間,也就只有姚太尉有這個本事。想當年在隨州的時候,就憑著這一手功夫,姚太尉無人可及。過了這么多年,本事依然還在?!?/br> 杜中宵笑道:“這些年來,姚太尉一直在教炮兵,自然不會比以前差。前面霹靂車雖然停了,卻并不平穩(wěn)。而且這些炮姚太尉并不熟悉,上面的炮手也是第一次見面,確實是難得了?!?/br> 這個年代,炮兵的準頭就是那么回事。能夠三炮打倒靶子,已經(jīng)是非常厲害的人物。平常炮兵,用的靶子就是大土堆,哪里會是現(xiàn)在的樣子? 三炮打完,姚守信和郭諮帶著霹靂車回來。到了附近停車,從車上下來,到杜中宵面前唱諾。 杜中宵道:“看這車行駛平穩(wěn),戰(zhàn)場上應(yīng)該用得。只是沖陣時,以這車的速度,到了敵軍陣前不必放炮,直接沖過去就是。車上的炮,最大的用處不是攻敵,而是在守城的時候。如果敵軍圍城,關(guān)鍵時這車從城中出來,可以把敵人的攻城炮轟毀,這才是最大的用處?!?/br> 姚守信道:“太尉說的是。下官適才在車上,也是這樣想的。真正兩軍對陣,若是能集中五十輛霹靂車,直接沖向敵陣即可,何必開炮。若是攻城,也只要用車拉著火炮,到了城前開炮。” 杜中宵點了點頭,道:“自明日起,這車便就編入拱圣軍。趁著這兩個月,你仔細研究,看看這車有多少用處,要如何用。到那時候,數(shù)十輛車編在一起,再給大臣觀看?!?/br> 第228章 大敵當前 看看已過中午,杜中宵吩咐在附近擺下宴席,請眾人飲宴。明日沒有早朝,時間充裕,大家今晚要在這里住一晚。而且已經(jīng)到了秋天,與契丹的戰(zhàn)爭即將打響,杜中宵要為在座的人做最后的動員。 在空地搭了帳篷,眾人各自落座,士卒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酒菜來。 隨著這些年的發(fā)展,此時飯菜的種類早已經(jīng)不是以前可比。諸如雞鴨魚rou,應(yīng)有盡有,而且還都是熱的。酒是從京城里帶出來的,俱是佳釀。 與后世相比,宋朝的飲食非常簡陋。由于市民社會的興起,民間的小吃豐富一些,遠遠超出了以前的朝代。但正式的宴席與前朝變化不大,湯餅果子,加上一些煮、烤和rou食。杜中宵帶來的菜色,加上這幾年京西路的工業(yè)發(fā)展,幾年時間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 杜中宵舉起酒杯道:“今日奉上諭,來看鐵監(jiān)制的霹靂車。實話說,此車還有許多毛病,遠到了不定戰(zhàn)局勝負的程度。但用處也很大,特別是兩軍對壘的時候,此車一出,可以奠定勝局。此車賴郭判官在柏亭監(jiān)時,用心數(shù)年,終于有了今日。眾人且飲一杯,為此事賀!” 眾人歡呼,一起飲酒。因為此事,郭諮前不久超遷兩資,已經(jīng)進入中高級官員行列。現(xiàn)在的三司不是以前可比,鹽鐵司判官相當于以前的三司副使,在朝中地位很高。 飲了酒,杜中宵道:“看著就到九月了,北邊防秋,到了最關(guān)鍵的時候。所謂秋高馬肥,草原容易南下,朝中現(xiàn)在要全力防備此事。除了這五十輛霹靂車,還有禁軍整訓(xùn),都到了最關(guān)鍵的時候。” 富弼道:“北邊契丹數(shù)月前就點兵,今年要大舉南下。近日得河北路奏,契丹各部兵馬已經(jīng)在中京集結(jié),看看就要南來。因為此事,朝廷憂心忡忡?!?/br> 張玉高聲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契丹人來與他們打就是,有何擔憂!” 杜中宵道:“此話不錯,契丹人來,與他們打就好了。只是,朝廷整訓(xùn)禁軍到,一直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完成,打又談何容易。契丹此次興傾國之兵南來,可不是那么好對付的。本朝在河北路,現(xiàn)在只有不到三十萬兵馬,要防御契丹可不容易?!?/br> 三衙的李昭亮道:“河北路通了火車,隨時可以增兵,也不需要怕契丹。京城新編了五支軍隊,若有必要,沿著鐵路運到河北就是。有五十余萬大軍,契丹興傾國之兵,又能夠如何?” 杜中宵搖頭:“太尉,京城的五軍,是將要編成。離著真正編成,還有相當大的距離呢?,F(xiàn)在禁軍兵員不缺,只是軍官缺得太過厲害,一時之間,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楊文廣道:“此事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現(xiàn)在官員,先編入軍中。若有不合用的,裁汰就是。揀選天下武將,不拘是現(xiàn)在任軍職還是兵職,只要是能夠帶兵的將領(lǐng),就先招入朝中。” 趙滋搖了搖頭:“開辦軍校五六年了,還不能培養(yǎng)出足夠?qū)㈩I(lǐng),此事做得著實慢了。非要等到大敵當前,才能用心做此事,將來必然惹出禍事?!?/br> 這個話題很敏感,軍校培養(yǎng)人才不足,不只是不用心,而是牽扯到各勢力的博弈。朝廷用了數(shù)年的時間,編了營田的、修路的、運貨的,甚至開工廠的各種廂軍,才終于把禁軍中的世代為將的人群慢慢分離了出去。到了今年,整訓(xùn)受到的阻力已經(jīng)很小,才能夠完全整訓(xùn)禁軍。這個問題,很多官員都心中自己明白,只是不說出來罷了。反正整訓(xùn)即將完成,沒必要再追究了。 杜中宵道:“今日不說從前,只議論即將到來的契丹大軍南下。來且飲一杯,眾人盡性講!” 說完,帶領(lǐng)眾人又飲了一杯酒,說起了契丹南下的事情。 富弼道:“契丹此次發(fā)傾國之兵,治下各部族,俱都點集了兵馬。據(jù)說,此時中京道以及臨近幽州的地區(qū),聚了三十余萬大軍。還有刺民為兵,又有近三十萬。近六十萬大軍南來,前所未有?!?/br> 劉煥道:“去年在朔州,耶律洪基不是還帶了四十萬大軍,與賈太尉戰(zhàn)于馬邑嗎?此次所謂六十大軍,又能夠如何?只要妥善布置,他們也沒有辦法?!?/br> 富弼道:“如何能比?去年在朔州,耶律洪基的四十萬大軍,大多都是幽州的兵,真正能戰(zhàn)的不過六七萬人。今年可不同,契丹僅僅招集的部族騎兵,就有三十余萬人,是去年五六倍之多。” 趙滋道:“兩軍作戰(zhàn),不能只看雙方有多少兵馬,要看有多少戰(zhàn)力。去年朔州的四十萬人,實際戰(zhàn)力不足十萬,其余不的過是算人頭罷了。今年不同,依樞密院估計,全部加起來,契丹南下的應(yīng)該有四十萬戰(zhàn)兵。依此算,哪怕是據(jù)險而守,朝廷也需二三十萬人。河北路的駐軍,只是剛夠而已?!?/br> 楊文廣道:“還不能夠這樣算。賈逵所部整訓(xùn)過后已經(jīng)數(shù)年,轉(zhuǎn)戰(zhàn)萬里,不是一般軍隊可比?,F(xiàn)在河北路的駐軍,大多都是剛剛整訓(xùn),遠不能相比。說起來,二三十萬人還不能保得萬全。” 眾人一時不語,默默飲酒。賈逵能在朔州讓耶律洪基無可奈何,一是據(jù)地利,二是以逸待勞,諸多因素混在一起,才能輕松抵擋住契丹進攻。今年在河北路,肯定沒有這樣的條件。 杜中宵道:“河北路東邊,有河流塘泊阻擋。契丹南來,如果早的話,只能從西邊進攻,無非是定州、保州一線。那里有十萬駐軍,阻擋契丹一時應(yīng)該沒有大的問題。但后邊沒有援軍的話,可就難說得很了。是以對契丹最重要的,是要有援軍?,F(xiàn)在河北路的兵馬應(yīng)該足夠,但想大勝契丹,就必須要京城新整訓(xùn)的軍隊,能夠北上?,F(xiàn)在看來,此事并不容易?!?/br> 劉渙道:“新整訓(xùn)出來的幾軍,只是有了軍號,也有士卒。但各軍的軍官,缺得厲害。若是依照軍中規(guī)矩,現(xiàn)在的軍官,不足三萬。要想作戰(zhàn),只怕難得很。” 楊文廣道:“不錯,現(xiàn)在軍中的軍官缺得厲害。沒有別的辦法,三衙與樞密院和中書商量,從全國各地,調(diào)實有才學(xué)的兵職回京,在軍校短暫培訓(xùn)之后補入軍中。兩人其他軍中調(diào)一部分軍官來,打亂了重新安排,讓各軍成軍。如果作戰(zhàn)的話,就要各位都指揮使等高級將領(lǐng),及時調(diào)整了?!?/br> 宋朝帶兵的武將,分為軍職和兵職。軍職就是禁軍中的將領(lǐng),遙郡以下沒有官階,其在禁軍中的職務(wù)就是其階級。兵職則是各地的都監(jiān)、鈐轄等等,是地方上的統(tǒng)兵官,有官階。禁軍中的軍官較少,軍官很容易升遷之后沒有職位,便就由軍職轉(zhuǎn)兵職,到地方任官?,F(xiàn)在軍校出來的將領(lǐng)和原來禁軍中的將領(lǐng)已經(jīng)用完了,只能把出兵職的將領(lǐng)重新調(diào)回,到軍中任職。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不如此做,新整訓(xùn)的軍隊實在無法成軍。這些重新進入禁軍的將領(lǐng),可能分為新整訓(xùn)的禁軍中,也可能到其余整訓(xùn)好的禁軍,換有經(jīng)驗的武將來。 第229章 如果勝了呢? 杜中宵看著眾人議論紛紛,沒有說話,在那里默默飲酒。軍中的狀況他當然清楚,也清楚這樣的現(xiàn)狀與契丹開戰(zhàn)并不合適??捎惺裁崔k法呢?自己救唐龍鎮(zhèn),已經(jīng)過去近六年了,禁軍的將領(lǐng)都沒有培訓(xùn)完畢,整訓(xùn)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完成。 沒有外部壓力,朝廷眾官員本能地只想因循,變革非常不容易。改革的人,必須想出怎么改,改了之后有哪些好處,如何處置改革的阻礙。而反對改革的人,并不需要想這么多,只要指出改革有哪些缺點就夠了。所以哪怕杜中宵功勛卓著,雖然開拓河曲,恢復(fù)西域,甚至是連黨項也滅了,朝中反對禁軍嚴格整訓(xùn)的聲音一直不少。也就是最近一年多,皇帝本身下了決心,整訓(xùn)才能順利進行。 杜中宵并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求穩(wěn)的趙禎要在今年跟契丹決戰(zhàn)?;蛟S他也看到了,如果沒有一場戰(zhàn)爭,禁軍完成預(yù)想中的整訓(xùn)是不可能的?;蛟S有其他原因,讓他不能再等下去。反正對杜中宵來說,利用一種大規(guī)模戰(zhàn)事,利用壓力,把反對自己改革的勢力壓下去,是勢在必行。 自當年救唐龍鎮(zhèn),宋朝的軍力上升,契丹被壓下去。至今六年,周邊局勢已經(jīng)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陰山以北的大草原,契丹控制得較為嚴密,雖然有向宋朝稱臣的部族,但整體還是契丹治下。但陰山以南,包括河湟的吐蕃勢力,都已經(jīng)承認了局勢,向宋朝稱臣。契丹的勢力受到巨大打擊,耶律宗真重新完成一統(tǒng)之后,如果不能有一場對宋的勝利,契丹可能就此衰落下去。 這一場戰(zhàn)爭發(fā)生在今年,是許多原因造成的。既有契丹認不清局勢的原因,也有宋朝主動挑撥的原因。如果不是處處針鋒相對,契丹應(yīng)該會等幾年,等內(nèi)部穩(wěn)定,再與宋朝攤牌。結(jié)果去年敗于朔州,又敗于雄州,契丹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然其余的小勢力就會生變。 飲了一杯酒,杜中宵感覺著火辣辣的感覺。這幾年,事情一直沒有大的變化,杜中宵有些倦了。有這樣一場戰(zhàn)事,讓朝廷感受到壓力,讓局面發(fā)生變化,也是一種宣泄。自己帶兵五六年,大的局面早已經(jīng)定下來,卻一直推行不下去,實著讓人心累。 議論了一會,富弼突然對杜中宵道:“太尉,契丹數(shù)十萬大軍前來,不是小事。朝廷雖然已經(jīng)做了萬全準備,可戰(zhàn)事無常,結(jié)果難料。如果一時戰(zhàn)事不順,又該如何?” “不順?”杜中宵想了想,搖頭微笑?!耙郧俺⒔?,多是沿邊三路招刺,或者是京城的游惰之民入軍,甚或是刺配廂軍中揀汰出來。若是一場大敗,損失軍隊過多,短時間就會軍力空虛?,F(xiàn)在不同于以往,兵員是招募征役而來?,F(xiàn)在還是自愿,誘之以利,地方上配合給以前程。如果真是遇到了大敗,軍力短缺的話,可以廣泛征役。沿邊三路、京東京西,加上兩淮兩浙,可以征多少兵員?只要在新兵營國訓(xùn)幾個月,便就可以補入軍中。戰(zhàn)事一時間不順,又有什么?契丹三十多萬兵馬,就是傾國之兵。什么是傾國之兵?滅掉了契丹這些軍隊,他就沒有后備兵源了?!?/br> 如果出了意外,戰(zhàn)事不順會怎么樣?對杜中宵來說,根本沒有問題。三衙改革之后,初步的動員體系已經(jīng)有了,一時不順又怎么樣?無非是招更多的兵,編更多軍隊,打下去就是了。契丹的國力,與宋朝相比弱了許多。一時不順,無非比較國力,契丹比得過嗎?百煉成鋼,經(jīng)過這樣一場戰(zhàn)爭,軍隊才是真的強軍。杜中宵根本不怕初期失利,持久戰(zhàn)契丹更不行。 不要說這個時候,歷史上的兩宋之交,金軍攻破開封府后,天下兵馬勤王。僅是北方,便就集中了百萬義軍。如果編練得法,僅這些軍隊,金軍就要被打回去了。宋朝敗于金朝,更多是因為自己問題,而不是國力無法支撐。cao作得法,根本不會如歷史上那般。 趙滋聽了,笑道:“現(xiàn)在用的槍炮,兵比以前好練得多。而且朝廷錢糧充足,縱然時困厄,只要廣招兵員,重新編練新軍就是。契丹此來是傾國之兵,本朝可不是?!?/br> 富弼道:“這些日子說起戰(zhàn)事,雖然常講難處,但總的來說,大家還是太過樂觀。契丹立國一百五六十年,征戰(zhàn)四方,向少敗仗。此次傾國南下,不易對付。” 杜中宵道:“當然不易對付?,F(xiàn)在河北路,整訓(xùn)過后的禁軍二十五萬,未整訓(xùn)的約二十萬,四十余萬大軍,依然憂心忡忡。沿邊數(shù)百里,誰敢保證沒有漏洞?不過,本朝對契丹的優(yōu)勢,不是比較各自有多少萬大軍,而是國力遠強于契丹。對于本朝來說,縱然偶有失手,不會影響大局。這一點,才是我們對契丹最大的優(yōu)勢?,F(xiàn)在朝廷再整訓(xùn)五軍,便是防著前線失手,契丹突然南下,后方有兵力前去救援。” 張玉道:“如此說來,若是河北路打得順手,把契丹此次南下的主力全滅,契丹就無可戰(zhàn)之兵了。” 杜中宵緩緩點了點頭:“不錯,正是如此。如果此次把契丹的主力全滅,那么契丹國內(nèi),就再沒有能征慣戰(zhàn)之軍。各部族當然還有丁壯,還可以編練成軍,但再沒有現(xiàn)在契丹軍隊的戰(zhàn)力?!?/br> 契丹此來,不管是兩丁抽一,還是三丁抽一,并不是丁壯抽光了。但是,不管游牧還是農(nóng)耕,生產(chǎn)同樣離不了青壯年。契丹剩下的青壯,短時間無力再整編成軍,只能夠躺倒任捶了。 趙禎要在河北路全殲契丹南下的軍隊,便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如果真地做到了,契丹國內(nèi)剩下的人員,戰(zhàn)爭素質(zhì)不行,也沒有軍事經(jīng)驗,還缺少裝配,無法對宋軍造成威脅。那時宋軍北上,不會再遇到特別大的阻力。別說恢復(fù)燕云,就是繼續(xù)北上,契丹也只能退卻。 這一點,朝中一般的官員大多都不清楚。只有兩府和三衙的高官,都知道朝廷真正的心思。要想做到這一點,一下子在前線堆積重兵是不行的。契丹明顯打不過,就會想辦法撤退,那時就難了。而應(yīng)該讓契丹覺得有機可乘,前線軍隊把契丹的主力牢牢吸住,后方突然出擊。 現(xiàn)在編練的五軍,就是這樣用的。初期的戰(zhàn)事由河北路各軍作戰(zhàn),時機到了,后方大軍迅速掩殺上去,把契丹的主力包圍住?;疖囃ㄐ?,創(chuàng)造了這樣的條件。 說起此事,一眾官員興致勃勃地議論起來。如果契丹戰(zhàn)事不利,被消滅在河北路,會發(fā)生什么。 張玉道:“若契丹在河北損失數(shù)十萬人,則幽州唾手可得。西邊的云州,想來也無力守護,可以輕取。那個時候,恢復(fù)燕云,不是難事!” 趙滋點了點頭:“不錯,如果在河北路全殲契丹軍隊,燕云再無守軍,大軍直進即可。而且契丹興傾國之兵,本朝縱然取了燕云,他們也無力爭奪。到了那個時候,天下就大不相同了!” 第230章 南下不易 九月初六,契丹南院宰相、魯王耶律宗允率先到了南京析津府,契丹大軍正式開始南下。 耶律仁先迎了耶律宗允回到留守府,到官廳落座。 飲了茶,耶律宗允道:“圣上親率大軍,定于十月十二,會集大軍親來幽州。近些年來,南朝接連恢復(fù)西域,滅了黨項,四夷畏服,甚是興盛。去年冬天,圍殲本朝一萬大軍,最為可惡!若是不能戰(zhàn)而勝之,周邊小族只怕會起異心,到時只怕無法收拾?!?/br> 耶律仁先道:“大王說的是。不過,宋朝在河北路布置重兵,要想攻破,只怕不易?!?/br> 耶律宗允不答,只是道:“除了布置重兵,宋朝還有什么異動?” 耶律仁先道:“自秋天收了谷子之后,便就開始堅壁清野,在邊境筑城。依探子所報,現(xiàn)在兩國邊境沉溝壁壘,防守得極為嚴密。大軍南來,想攻破邊境深入,只怕不易?!?/br> 耶律宗允冷笑一聲:“河北路沿邊數(shù)百里,宋朝要多少大軍,才能防守得過來?今年閏臘月,天冷得晚,一時之間河湖不能冰封。大軍南來,只好避開東邊,選河流較少的西路。這些日子,你多派出些探子,仔細打聽西邊保州、定州一帶宋軍如何布置。等到圣上來此,一切都有準備?!?/br> 想了想,耶律仁先道:“大王,本朝今年大軍南下,從夏天就已經(jīng)有了消息。宋朝那邊,提前幾個月準備。聽說他們新修了鐵路,已經(jīng)通到河間府。有鐵路運輸物資,一切都暢通無阻。前線不必擔心糧草不給,只種一季夏糧,其他時間百姓都被征召修路筑城。保州一帶尤其如此,以北的百姓,幾乎可以全部躲進城里。恕我直言,想從保州進攻,極是不易。” 聽了這話,耶律仁先怔了一下,道:“保州以北兩萬余戶,要讓百姓全部進城,宋朝需要新建多少城池?留守,宋朝早有準備,朝廷已經(jīng)深知,但不可夸大其辭!” 耶律仁先搖頭:“朝廷只怕是小看了如今的南朝。保州加廣信軍、安肅軍,幾個月內(nèi)一共新建了十六城。加上原先的舊城,那三地現(xiàn)在有二十一城。兩萬余戶人家,一城也不過千余戶,有什么難的?” 耶律宗允聽了,一時不由愣住。幾個月時間,新建十六座城池,這是什么效率?去年涿州新修城池的時候,向民間征役,便就鬧得百姓逃離。宋朝幾個月時間,新修這么多城池,怎么沒聽說百姓鬧事。 耶律仁先嘆了口氣:“如今的宋朝,錢糧充足,又有鐵路通到,江南物資可以快速運來。他們新建城池,百姓負擔不重。人手不足的時候,就用錢,募人筑城。再加上新到的軍隊,筑這些城并不難?,F(xiàn)在離著邊境三十里內(nèi),宋朝百姓全部都躲進城里,是真正地堅壁清野。此時南下,著實不易。”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宋朝的工具不是契丹可比的,筑城容易了許多。不過,包括耶律仁先,契丹人沒有見過宋朝筑城時的場景,對此想象不出來。這是技術(shù)水平差距,兩國現(xiàn)在已是天壤之別。 以宋朝國力,在數(shù)十里范圍內(nèi),緊急筑出一二十座城出來,很多嗎?到了這個技術(shù)水平,歷史上的戰(zhàn)爭,往往有數(shù)十里筑壘地域,實不是稀奇事。堅壁清野,百姓的糧食足夠食用,宋朝的成本實在不高。 耶律宗允來之前,對宋朝的印象還是從前的樣子,完全沒有想到這些。其實不只是他,契丹的大多數(shù)官員,都是用自己的實力,估算宋朝。很多事情,與實際相去甚遠。 沉默了好一會,耶律宗允道:“三十里內(nèi)沒有百姓,也就是說如果南下,無法因糧于敵了?” 耶律仁先點了點頭:“正是如此。南國邊境附近,糧食都被集中到了幾座大城里,一般的城池儲存余糧,只夠數(shù)月之用。大軍如果南下,只能靠運糧,與從前不同?!?/br> 幽州作為耶律洪基與重元爭位時的基地,已經(jīng)打了數(shù)年,早已經(jīng)沒有儲積。數(shù)十萬大軍南下,幽州供給不起。契丹的打算,是由附近的州縣運糧草過來,大軍迅速南下。越過邊境之后因糧于敵,并不依靠幽州糧草支撐。如果宋朝堅壁清野,事情就麻煩了。 兩國的邊境,是從太行山中延伸出來,從保州一路向東,基本是一條直線。越過邊境,就是宋朝的繁華地帶,人口眾多,地方富庶。契丹只要能迅速南下,并不需要后方供應(yīng),糧草補給可以從宋朝境內(nèi)劫掠而來。這是契丹大舉南下非常重要的一點,游牧民族積蓄不多,搶不到東西就麻煩了。 沉默了許久,耶律宗允道:“此事不可妄下斷論,要探聽清楚才好。離著圣上大軍南下,還有一個多月時間,我們再派些人,過境探一探?!?/br> 耶律仁先搖頭:“宋朝已經(jīng)開始堅壁清野了,如何派人去探?現(xiàn)在過了邊境,只有幾座城池,還不許百姓隨便往來。派了探子過去,哪里能夠瞞得過人?” 耶律宗允聽了,面上露出不快之色,道:“此時數(shù)十萬大軍集結(jié),即將南下,如果找不到宋朝的漏洞,這幾十萬人來了該怎么辦?留守,此時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耶律仁先嘆了口氣:“好吧,另想辦法?,F(xiàn)在宋朝平地的百姓已經(jīng)全部入城,沒有辦法。只有山中的獵戶,還有打獵,沒有入城。我們想辦法派人扮成獵戶,到宋朝打探一番?!?/br> 耶律宗允點了點頭:“正該如此。宋朝縱然堅壁清野,也只是三五十里,不能及遠。他境內(nèi)許多人口,還能全躲起來?只要短時間攻破了這幾十里路,便就沒有大礙?!?/br> 耶律仁先沒有說話,暗自搖頭。這幾年,契丹跟宋朝的沖突就沒有贏過,哪來的信心,可以快速突破邊境?城沒破,縱然攻進去了,又能怎么樣呢?還不得退回來?而要攻破宋軍城池,談何容易! 當年杜中宵在唐龍鎮(zhèn)大勝契丹的時候,耶律仁先及時帶兵退出豐州,把河曲路讓了出去。耶律洪基滅重元后,此事多被攻擊。其實真正帶兵的人明白,那個時候,耶律仁先不退,可能再面臨一場大敗。正是因為耶律仁先帶了大隊人馬到上京路,為耶律洪基穩(wěn)住了后方,讓契丹內(nèi)部不亂。所以耶律洪基自己對耶律仁先心存感激,任南京留守,是重新重要的過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