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關(guān)上的一瞬。

    梁知棠拉上安全帶，懶懶靠在副駕駛上，側(cè)頭看他，“淮揚菜，不像是你會喜歡的。”

    華硯洲握著方向盤，側(cè)頭掃了她一眼，沒接話，只將車緩緩駛出停車場。

    “你的口味什么時候變了？”

    他側(cè)頭看著前方霓虹流轉(zhuǎn)的潔凈，淡淡地道：“聽說他們家的蟹粉獅子頭菜不錯?！?/br>
    梁知棠“嗤”地笑了一聲，滿是不信：“是嗎？那也沒怎么見你動筷子啊？”

    她撐著下巴，像是隨口一提：“你不覺得何助理跟她未婚夫挺般配的嗎？”

    華硯洲沒吭聲，指尖劃過觸控板把溫度調(diào)低了。

    “他們結(jié)婚，你這個當(dāng)老板的打算隨多少啊？”

    說完這句話，她故意停了停，等著看華硯洲的反應(yīng)。

    ——前方紅燈亮起。

    他踩下剎車，車子微微一頓。

    “你很閑嗎？”

    簡單四個字，干脆利落地斬斷了所有試探。

    “那我直說吧。”梁知棠懶得再繞彎子，“你是不是，看上何瑾俞了？”

    梁知棠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樣。

    上回受某人邀請去華盛，華硯洲就欠著她一個人情，今天他臨時約吃飯，梁知棠就覺得不對勁，畢竟兩人認(rèn)識這么多年。

    無非，是想借她試探點什么。

    朋友就是拿來這么用的。

    這回他倒沒否認(rèn)，只是視線落回她身上，不答反問：“你想聽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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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我想，她早晚是我的?！?/br>
    “嘖?！绷褐奶裘夹α艘幌?，慢悠悠靠口，“認(rèn)識你這么多年，頭一次知道，原來華硯洲也愿意紆尊降貴，甘心為愛當(dāng)叁?！?/br>
    他連眼神都沒施舍一個，只輕飄飄回了句：“這么多年不找男朋友，怎么，還放不下你美國那個小舅舅？”

    梁知棠被噎了一下，失笑著偏開頭，“算了，當(dāng)我多嘴?！?/br>
    *

    午休時間，總裁辦公室難得閑下來。

    趙瑩瑩端著咖啡走回來，眼睛掃過何瑾俞，笑著開口：

    “哎，瑾俞，見家長順不順利?。俊?/br>
    旁邊正在拆外賣的李苒也湊過來：“對對，細(xì)節(jié)！快說，叔叔阿姨好說話嗎？”

    一時間，周圍的幾個人都看向她。

    何瑾俞剛把下午會議的資料從打印時拿回來，還沒來得及放下。

    她輕輕笑了一下，聲音清淺：“還好，一切挺順利的?！?/br>
    “那什么時候輪到我們吃喜糖啊？”

    何瑾俞低頭整理文件的動作慢了半拍。

    ——

    實際上，后來再回包廂的時候，氣氛就變了。

    宋澤遠(yuǎn)的父母依然笑著寒暄，但眼神里，已經(jīng)沒有了最初的熱絡(luò)。

    宋澤遠(yuǎn)也察覺到了，明顯地局促起來。

    他很快找了個借口，帶著她匆匆離開。

    宋澤遠(yuǎn)緊緊拉著她的手，掌心卻是涼的。

    何瑾俞停下腳步，認(rèn)真地看著他，“宋澤遠(yuǎn)，結(jié)婚不是你和我兩個人的事，我希望你跟你爸爸mama好好談一談，想清楚，再做決定。”

    宋澤遠(yuǎn)沉默了一瞬，眼里浮起一絲不甘和倔強。

    “阿俞，”他低聲道，“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我很清楚自己想要跟誰共度余生，主要我能為我們的未來負(fù)責(zé)任，這就夠了，不是嗎？”

    “你相信我，這件事情我一定會處理好的?！?/br>
    何瑾俞望著他，半晌沒有出聲。

    過了好一會二，她輕輕點了點頭，聲音很低：“好?！?/br>
    沒有爭執(zhí)。

    只是那種微不可察的落差感，悄無聲息地在心底生了根。

    就在她思緒飄遠(yuǎn)的時候，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振動聲在午休期間的辦公室顯得格外突兀。

    何瑾俞回過神，拿起手機一看——

    是個座機號。

    她皺了皺眉，接起來，聲音壓得很輕：“喂？”

    “您好，請問是何瑾俞女士嗎？我是康寧療養(yǎng)中心的張院長?！?/br>
    她神色微微一變，連忙起身，朝外走去。

    “我是，您稍等一下?！?/br>
    何瑾俞不想讓同事們聽見，只能加快步子，推開茶水間旁的小門，走到空無一人的樓道。

    門在身后輕輕關(guān)上，樓道里安靜得只剩她自己的呼吸聲。

    “您好，請問我母親那邊出了什么事？”

    “今天上午，我們在常規(guī)巡房時發(fā)現(xiàn)，您母親情緒波動異常，期間有幾次自傷傾向?！?/br>
    她整個人僵住。

    “我們已經(jīng)控制住狀況，目前沒有生命危險，但情況比較棘手，現(xiàn)在連護(hù)理人員也不敢輕易靠近?！?/br>
    她深吸了一口氣，竭力讓自己鎮(zhèn)定：“麻煩您了，我馬上過去?！?/br>
    掛斷電話，她飛快回到座位，匆匆跟李苒低聲打了個招呼，便拎著包往外走。

    剛到電梯口，一聲清脆的“?！表懫?。

    電梯門打開，迎面走出的人，西裝挺括，神情冷峻。

    兩人目光在那一瞬短暫交匯。

    華硯洲微微側(cè)身，讓出半步，眼神掠過她手里緊攥的手機，又掃到她微微泛紅的眼尾。

    伸手?jǐn)r住即將關(guān)閉的電梯門，問：“家里出事了？”

    何瑾俞下意識搖頭，電梯內(nèi)燈光明亮，照得她神情有些蒼白。

    他沒再追問，只將撐著門的手，緩緩收了回來。

    *

    何瑾俞打車趕到康寧療養(yǎng)中心時，張院長在門口等她，深色凝重。

    “何小姐，先跟我來吧?！彼唵魏蚜艘痪?，便領(lǐng)著她快步穿過長廊。

    “我們嘗試用低劑量干預(yù)，但她情緒失控得非常嚴(yán)重，剛剛又推倒了一名護(hù)理師，所幸沒有大礙。”

    張院長一邊走，一邊壓低聲音：“我們的建議是，盡快轉(zhuǎn)去更專業(yè)的精神康復(fù)中心治療，但是費用方面”

    “您說?！?/br>
    “前期大概十萬左右，后續(xù)可能還要根據(jù)療程分階段結(jié)算，是筆不小的費用?！?/br>
    何瑾俞聽著，沒吭聲。

    她知道母親的病，但一直以來，控制得還算平穩(wěn)，從未發(fā)生過這種程度的失控。

    而十萬塊。

    她現(xiàn)在根本拿不出來。

    張院長卻像是從她沉默里嗅到了什么，“我們理解你家庭壓力比較大。”

    “你要是實在承擔(dān)不起，也可以考慮——”

    “不用。”她忽然出聲，語氣比她自己想象中還要堅定。

    張院長一頓。

    “錢的事我想辦法。”

    張院長停下腳步，語氣稍微柔和了些：“目前我們已經(jīng)做了初步安撫，但護(hù)理組有點人手不足，今晚……可能需要您親自陪護(hù)。”

    “……我明白了?！彼Я艘а馈?/br>
    何瑾俞站在病房外，看著神志不清的母親，低頭翻出那串號碼。

    她猶豫了兩秒。

    還是撥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