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空青道：“那又如何？”

    長老道：“我袁氏嘔心瀝血培養(yǎng)你，莫不是到頭來卻養(yǎng)出一頭白眼狼！”

    滿場寂靜，唯有一人聽了這話不由大笑出聲。

    道道目光隨著笑聲看去，卻見是薛圣。

    長老怒斥道：“有何好笑？！”

    薛圣道：“她將她半生時間都耗在這袁氏山門里，袁氏香道因為有她，添了多少傳說和神秘，她復(fù)興袁氏做了多少改變和努力，到今日卻換來一句‘白眼狼’，難道諸位不覺得可笑嗎！”

    袁空青道：“可笑不可笑，任人笑便是了，薛大夫說出來，倒有些負(fù)氣了?！?/br>
    薛圣道：“這一點我與袁家主不同，袁家主無所謂，但我心眼小心氣重，不說出來還不痛快?！?/br>
    袁空青道：“沒想到薛大夫一把年紀(jì)了，還挺血性?！?/br>
    滿門弟子都親眼見著，親耳聽著，新家主指著薛圣怒斥道：“你算個什么東西！我山門中事，豈容你一個外人插嘴論道！”

    薛圣道：“我是個外人，今日袁家主既要下山，那我這個外人留著也沒意思，就隨袁家主一同下山去吧?！?/br>
    袁空青走到了廣場出入口，攔在入口的弟子們一時踟躕，不知是該繼續(xù)攔著還是該讓開。

    長老急眼道：“袁空青！你莫忘了，當(dāng)年你應(yīng)過些什么！你親口應(yīng)過，將一生留在山門內(nèi)！”

    袁空青駐足，微微瞇著眼，輕抬了抬下巴看向廣場大門外，大門外是山門前院，從門框望出去，可見遠(yuǎn)處山景，籠罩著山間白霧，若隱若現(xiàn)，仿若仙境瑤臺。

    當(dāng)年啊。

    她邊回憶著，邊說道：“當(dāng)年，無非就是你有所需、我有所求，你承諾我的、我答應(yīng)你的，我倒是一直履行著我所應(yīng)諾的事，那你們呢？”

    長老們無人應(yīng)答。

    袁空青道：“當(dāng)年，你們早就毀諾了。如今要是再重提當(dāng)年，這個笑話我都快要忍不住笑了?！?/br>
    她負(fù)著手，抬腳踏出門框，門中弟子雖然圍攏著，卻也下意識地往后退了退。

    她雖然不是家主了，平時也極少流露出威嚴(yán)來，可眼下這股子氣場，卻讓人禁不住地后退。

    新家主喝道：“攔住她！”

    第1660章 悲歡離合

    袁空青又道：“原本莫提往事，我自下山去，什么事都沒有?？裳巯?，我非要下這山去，諸位有這想法的，就攔我試試看?！?/br>
    今日真要是讓她下山去了，不光是放走了一個對門中大有重要性的人，將來她還有可能恩將仇報反過來對付山門，如此著實是留下一大禍患。

    而且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她若下山，往后再想困住她恐怕難上加難。

    所以絕對不能讓她下山去。

    新家主當(dāng)機立斷，又命令門中所有弟子出動，抓住袁空青。誰要是抓住她，誰就立了大功。

    家主的命令，當(dāng)然還是有弟子踴躍嘗試，當(dāng)時薛圣毫不猶豫地?fù)踉谠涨嗌砬?，幾名弟子伸手還沒碰到兩人的身，薛圣一道藥粉灑出去，但凡是吸入鼻子里的弟子立馬就開始發(fā)作，一股癢意從鼻子向全身蔓延，撓都撓不止，哪里還顧得上抓人。

    薛圣道：“吸了我這藥粉的，很快就會從鼻子向全身腐爛，不想沾上的就退開些?！?/br>
    弟子們聞言，頓時往后退了一片。

    這山門里誰不曉得薛大夫的厲害，他的藥向來是立竿見影、奇效無比，眼下聽他這么一說，全都害怕。

    袁空青見著薛圣像護犢子一般護著她，聲色里有兩分散漫味道，道：“薛大夫，莫擋我路?！?/br>
    薛圣這才往邊上讓了讓。

    其他弟子見狀，立馬趁機試圖來抓袁空青，只是剛一有動作，不知怎的，人就突然軟倒在了地上去。

    袁空青旁若無人地自那弟子身邊經(jīng)過，道：“大夢三日，醒省吾身。”

    話音兒一落，又有幾名離得近的弟子毫無征兆地睡倒在地。

    其他弟子們驚疑不定，但都曉得，這是她的手筆。

    只可惜，都沒人看見她是怎么動手的。

    空氣里漂浮著一股淡淡的幽香。

    弟子們后知后覺，連忙以袖掩住口鼻。

    袁空青每往前走一步，弟子們就忌憚地往后退一步。

    身后新家主都開始咆哮了，卻沒幾個人能真的攔得住她。

    袁空青出了外院，一步一步往山階走去，所經(jīng)之處，弟子們反應(yīng)各有不同，或沉睡不起，或癲狂大笑，或載歌載舞，或悲天憫人，整個山階上儼然亂成一片。

    就仿佛一場為她下山而起的悲歡離合。

    尚還清醒著的弟子們見狀，不由離得更遠(yuǎn)，也更加不敢出手阻攔。

    這是袁氏最為厲害的人物，她的香無聲無息、無孔不入。

    這些悲歡離合算得上什么，對她來說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她還有更多厲害的香，不少的袁氏秘香都出自她手，既能讓人快樂至死也能讓人生不如死，甚至還能殺人無形。

    只是她都還沒用得上，也沒人希望她能用得上。

    所以最終袁氏弟子們退著退著，一直退到了山腳下。

    大家都看在眼里，她若非要下山，整個山門里沒人能攔得住她。

    不斷有弟子跑回來稟報，說她已經(jīng)走到哪里哪里了。

    長老們面容凝重，到前院往山階下一看，見著門中弟子們形態(tài)各異，也是莫可奈何。

    新家主有些慌，不斷呵斥門中弟子加緊阻攔，可都心知肚明，根本無濟于事。

    山門里執(zhí)教的那些江湖中人，今日也算觀了場大戲，見這般局面，個個豪爽利落，揮揮衣袖就走，道：“我們既是袁家主聘上山來的，今日袁家主一去，也不必等閣下將我們遣散，我們留下來了無意義，不如隨袁家主一同下山歸去?！?/br>
    他們的背影很有股灑脫之感，有人邊走邊高唱感慨：“我身在瓊樓，我心往江湖，步步云中履，條條江湖路！”

    轉(zhuǎn)眼間，山門空蕩蕩，山路上弟子們?nèi)擞半s亂，頗為狼藉。

    第1661章 引發(fā)揣測

    袁氏弟子一路散亂地攆到山腳下，引來了鎮(zhèn)上不少人圍觀，都不知山門里是出了何變故。

    只不過大家看得清楚，山門弟子好像是為了阻攔兩個人，但因為這兩人太厲害，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薛圣對袁空青道：“你在這等我，我去弄輛馬車來?！?/br>
    袁空青道：“有勞薛大夫?！?/br>
    薛圣匆忙而去，門中弟子見他過來，都惶然地往后退，自覺讓出一條路來。

    有圍觀者問道：“薛大夫？他可是醫(yī)圣？”

    也有人答道：“肯定是！山上除了醫(yī)圣還有哪個薛大夫的？”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袁氏弟子好像不準(zhǔn)他們下山來，跟醫(yī)圣一起的這位又是何人？”

    袁空青將眾人的議論聲聽得分明，還有這閑心和他們聊上了。

    袁空青道：“發(fā)散一下思維，大膽猜猜看?！?/br>
    于是一幫看客就開始猜了。

    “我聽說山上最近換了家主，醫(yī)圣莫不是因為這個才要下山的？”

    “我覺得是，醫(yī)圣本來是去報原家主的恩義的，這家主換了人，他還留著干什么，換我我也得走！”

    然后對于袁空青的身份，也有看客們猜到了，但不確定，道：“莫非這位就是醫(yī)圣最為敬重的原來的袁家主？”

    薛圣匆匆忙忙跑去阿月家，這鎮(zhèn)上他也就跟阿月最熟，當(dāng)然是跑去找她。

    阿月見他來，也十分關(guān)心，道：“薛圣？你這個時候下山來，莫不是又被趕下來了？山上情況怎么樣了，我聽說換了家主，你和你師父都還好嗎？”

    薛圣喘口氣，哆道：“什么我?guī)煾?，眼下多事之秋，你別亂說。”

    阿月道：“行行行，到底啥情況？”

    薛圣開門見山道：“我同袁家主一道下山了，缺個車馬，我想著你這里有，所以來找你借用一下?！?/br>
    阿月眼神一亮，道：“你們當(dāng)真一起下山了？”

    不等薛圣回答，她兀自又道：“這等大事，我諒你也不會瞎說。你跟我來！”

    她帶著薛圣就往后院去，后院里養(yǎng)著一匹馬，兩人又合力套上車，然后阿月就大方地讓薛圣把馬車駕走，拍拍他的肩膀豪爽道：“去吧，去接你師父去吧！”

    薛圣看了看她，也懶得糾正她了，道：“這一去，你的車馬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還回來，這個你拿著?！?/br>
    說著就放了一荷袋銀子在她手上。

    阿月見狀臉一虎，道：“薛圣，你看不起老娘是不是！”

    薛圣道：“曉得你就這脾氣，但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不想欠著。你收著我才能安心駕你的馬車走?！?/br>
    他坐上車轅，驅(qū)馬就往外去。

    阿月聞言也爽快，送他出門道：“那成，既然你這么說我收下便是，往后有機會咱們總會見面，到時候我們再敘！你跟你師父一路平安！”

    薛圣駕著馬車在青石街道上迅速跑起來，等他著急忙慌地回到山腳下時，遠(yuǎn)遠(yuǎn)望去，那里還圍滿了許多看客，大都是來這鎮(zhèn)上的江湖人。

    還有山門里的弟子不遠(yuǎn)不近地守著，既害怕袁空青不敢輕舉妄動，又不敢就這么空手回去復(fù)命。

    薛圣停下車，連忙撥開人群，就見袁空青正跟人閑聊著。

    她也沒挑明自己的身份，大家對她無從探究，就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醫(yī)圣身上，問起關(guān)于醫(yī)圣在袁氏山門里的事。

    袁空青選擇性地跟他們聊聊，聊的要么是薛大夫在山門里治病救人的事，要么是近來山門里的一些對她來說無關(guān)緊要的變故，眾人都豎起了耳朵聽。

    “讓讓，讓讓?！?/br>
    薛圣好不容易擠到前面去，有人道了一句“醫(yī)圣回來了！”，大家伙才紛紛讓開一條路來。

    薛圣一臉唏噓，好歹她也是從山上闖下來的，竟還這般與人閑聊，仿佛就是下山來散個心的，就他自個cao心著急。

    薛圣道：“馬車已經(jīng)到了，我們走吧?！?/br>
    袁空青拂了拂衣擺，道：“諸位，回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