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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養(yǎng)太子妃 第154節(jié)

    一聲瓷器崩裂聲響起。

    明婳稍愣,便見男人搭在酒壺提手上的大掌正滴答往下滲血——

    酒壺提手竟是生生掰斷了。

    她面色一變,再看榻邊的男人,他卻是半點不覺得疼般,眉頭皺都沒皺一下,只那張俊美臉龐如罩寒霜,一雙黑眸也寒冰凜冽般盯著她:“你再提他半個字,他的下場便如此壺?!?/br>
    明婳視線觸及他掌心鮮血,喉頭發(fā)澀,但聽他又拿旁人性命來威脅她,慍怒也壓過心底那陣刺痛,咬牙道:“你這是仗勢欺人,不講道理。”

    “孤若是真的不講道理,他的人頭早已落地。”

    裴璉松開手掌,將那染血的斷裂把手放在桌邊,又不冷不淡乜她一眼:“還有你……”

    早就被他捆回東宮,肆意施為。

    喉頭滾了滾,裴璉斂眸,不再看她:“走吧,別再讓孤看到你?!?/br>
    “在離開長安前,安安分分待在肅王府中,若再惹事,別怪孤真的不講道理,叫你這輩子都走不出長安?!?/br>
    聽出他話中的那股不耐的冷戾,明婳纖長的眼睫顫了顫。

    又看了眼他那只鮮血淋漓的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還是咬著唇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離開了。

    木門“吱呀”推開又闔上,那抹柳色身影消失在眼前。

    裴璉低頭盯著掌心那道劃破的傷口。

    明明在流血,卻半點不覺得疼。

    或者說,這點疼痛于心底那一陣一陣的鈍痛相比,微不足道。

    挺好的。

    他想,痛著痛著,也就習(xí)慣了。

    等疼痛成為習(xí)慣的那一日,他或許便能將 她徹底放下。

    有病,真有病。

    直到坐上回府的馬車,想到裴璉方才那么一出,明婳仍覺得他實在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不分青紅皂白地拔劍割別人的脖子也就罷了,連他自己的手流血了也毫不在意,難道他當(dāng)真是塊無情無心、無知無覺的木頭?

    明婳越想越生氣,待回到府中,肅王妃見著她挎著一張小臉,像是全天下欠她八百貫的模樣,很是詫異:“不是去宴客了么,怎的滿臉不高興?難不成哪個不長眼的得罪你了?”

    可不就是裴璉那個混賬!

    明婳攥著手指,只覺她這輩子受到的委屈和悶氣,九成九都是裴璉害的。

    “這到底是怎么了?乖兒,有事和阿娘說,別悶在心里把自個兒憋壞了?!泵C王妃滿眼關(guān)懷地看向小女兒。

    “我……”

    明婳紅唇微張,剛要開口,忽又覺得沒什么好說的。

    她有什么好生氣呢?魏明舟已被他放了,他掌心流血又怎樣,痛的也不是她……

    既如此,她方才一路的悶氣是在氣什么呢?

    明婳蹙眉,眼底浮現(xiàn)一絲迷惘。

    莫名其妙,實在莫名其妙。

    都怪裴璉,她定然是被他那瘋病傳染了。

    用力晃了晃腦袋,明婳看向肅王妃:“阿娘,出發(fā)那日,你自個兒入宮與太后、皇后辭行吧,我就不去了?!?/br>
    肅王妃想想也行,點頭:“不去也好。你就安心待在府中,等我回來,咱們就出發(fā)?!?/br>
    于是接下來幾日,明婳就待在王府后院,每日看看花,逗逗鳥,練練畫。

    轉(zhuǎn)眼到了五月初八,啟程回北庭的日子。

    一大早,肅王妃便換上誥命服,入宮向太后、皇后辭行。

    明婳不用入宮,原計劃是睡到自然醒,卻也不知為何,這日天不亮她便醒了。

    醒來之后,無事可做,她便盯著帳頂繡著的花紋發(fā)呆,呆著呆著,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到了皇宮。

    這個時候,阿娘是在慈寧宮還是在長樂宮?

    皇后娘娘可會問起她?應(yīng)該會問的吧?好歹婆媳一場。

    皇帝那邊……

    皇帝公爹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和離的事,只他沒有阻攔,看來是被皇后娘娘說服了。

    皇后娘娘可真厲害,這樣大的事都能說服皇帝公爹。不過這也說明皇帝公爹愛重她,不然換做其他皇帝,哪會這般由著后宮女人先斬后奏。

    唉,真不知裴子玉像了誰,既不像他母后那般講道理,也不像他父皇那樣重情重意……

    裴子玉……

    裴子玉這會兒在做什么呢?應(yīng)當(dāng)在勤政殿上朝?

    那他可知她今日離開的消息?應(yīng)該知道的吧?

    不對,怎么又想起他了!

    明婳閉了閉眼,努力將那道修長如竹的身影趕出腦海。

    他上次都叫她別再出現(xiàn)在他面前,那她也該爭點氣,不能再想起他!

    思及此處,明婳抱著被子翻了個身,暗暗在心里定下規(guī)矩,以后若是再想裴璉一次,她就罰抄一百遍……八十……呃,還是十遍吧。

    嗯,想一次,抄十遍心經(jīng)!

    今天不算,從下次開始!

    -

    巳正時分,肅王府的車隊井然有序地駛出長安朱雀門。

    日中時分,勤政殿早朝散去。

    永熙帝將裴璉叫到了御書房:“半個時辰前,肅王妃出城了?!?/br>
    裴璉垂眼站著:“是?!?/br>
    永熙帝:“你現(xiàn)下去追,還追得上?!?/br>
    裴璉:“戶部尚書呈上的關(guān)于各州府繳納春稅的總冊,兒臣昨日連夜看過了,揚州、余杭、江州等處的數(shù)目似與往年有些出入。”

    永熙帝:“……?”

    裴璉抬袖:“父皇若無其他吩咐,兒臣打算去趟戶部?!?/br>
    永熙帝看了下首之人好一會兒,嘴角輕扯:“看來是朕咸吃蘿卜淡cao心了?!?/br>
    “罷了,你既這般緊著公務(wù),你便和公務(wù)過一輩子好了。”

    裴璉不語,眉眼低斂,宛若一潭激不起半點兒水花的死水。

    永熙帝看著就來氣,長袖一揮:“滾滾滾?!?/br>
    這還是這么多年來,皇帝第一次對長子說滾。

    哪怕這語氣并非真的動怒,也叫御書房中的宮人們心頭揪緊,齊刷刷跪下。

    裴璉眉心輕動,卻并未多言,只道:“兒臣告退?!?/br>
    他轉(zhuǎn)身離去。

    永熙帝氣得連手上的折子都丟在地上,“這豎子到底像了誰?當(dāng)真是一點良心都沒有?!?/br>
    “陛下您消消氣,千萬保重龍體?!?/br>
    劉進(jìn)忠將折子撿起,又小心翼翼撣了灰塵奉上:“太子年已及冠,再不是從前的小娃娃,想來遇事也有他自個兒的想法?!?/br>
    “他若真像他面上表現(xiàn)的那般不在乎,至于將那靖遠(yuǎn)侯府的魏六郎打發(fā)到郴州當(dāng)勞什子的縣令?”

    永熙帝哼了一聲:“年輕人吶,心氣兒比天高。”

    可心氣兒這種東西,對旁的事旁的人都行,唯獨不可對至親至愛之人。

    永熙帝看著長子如今的狀態(tài),就如看他當(dāng)年。

    只他當(dāng)年沒攤上個好老子,不但沒替他避坑,反倒硬生生給他劈出一道彎路,害他多吃近十年的苦……

    現(xiàn)下再想,永熙帝心底仍是大恨。

    但裴璉是他與皇后的孩子,他為人父,自當(dāng)是要為孩子多多著想。

    長嘆一聲,永熙帝拿起朱筆,攤開折子,“朕倒要看看,他能堅持多久。”

    事實上,裴璉并未堅持多久。

    因著十日之后,皇帝與丞相等人在御書房議事,掌事太監(jiān)劉進(jìn)忠抱著拂塵,腳步匆匆地走了進(jìn)來,滿臉憂色地與皇帝耳語。

    劉進(jìn)忠說了什么,眾人無從得知,卻清楚看到皇帝驟然擰起的眉頭。

    一時間,朝臣們面面相覷,這是出了何事,能叫一向沉穩(wěn)的永熙帝露出這個表情?

    是哪里鬧災(zāi)了,還是哪里又起了兵患?亦或是,永樂宮的娘娘有何不妥了?

    大臣們腦袋飛轉(zhuǎn),各種猜想,靜立左側(cè)的太子裴璉也凝了臉色,沉眸思忖。

    “朕有急事處理,諸位愛卿先退下,明日再議?!?/br>
    皇帝不容置喙的嗓音自上首傳來,殿中眾臣紛紛躬身:“是?!?/br>
    裴璉看了一眼御案后神色凝重的帝王,遲疑片刻,還是轉(zhuǎn)過身。

    只他剛要隨臣子們一起退下,皇帝道:“太子留下?!?/br>
    裴璉止住腳步。

    待御書房高大的門扉重新闔上,裴璉抬眼望向永熙帝:“父皇,出了何事?”

    永熙帝肅著面孔,欲言又止,半晌,他看向劉進(jìn)忠:“將人叫進(jìn)來?!?/br>
    劉進(jìn)忠稱是,很快往外走去。

    不多時,又帶著個風(fēng)塵仆仆、滿身泥水的侍衛(wèi)走了進(jìn)來。

    裴璉乍一掃過那侍衛(wèi)的面龐,只覺臟污不堪,再看第二眼,眸光稍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