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消遣，他眼珠子一轉(zhuǎn)，忽的計上心來：“對了，呂娘子家里不是坐席宴客么。他們家愛做席請人，眼下秋高氣爽的，只怕席面兒更多。”

    哥兒聞此多氣憤，道：“她們家門第高，卻是不把下頭的人當(dāng)人，外頭的人瞧著她人好，門第高的請，門第低的也歡迎去?？蓞s不曉得她愛拿底下的人取樂，教人出丑，以供上頭的人消遣?！?/br>
    “先前夫郎去，沒少受她們戲弄，夫郎如何還提她們的宴?！?/br>
    “你懂什麼，我受了她們這樣的消遣，也算是近了人?！?/br>
    賈夫郎道：“這再去，把那哥兒喚上。他一個村戶哥兒，沒見過世面，不知能在那樣的宴上鬧出多少丑來，到時候她們高興了，還記我的功勞?！?/br>
    “還是夫郎會謀計?！?/br>
    晚些時候，祁北南下朝回來，見蕭元寶去了鮑家，問詢他這戶人家如何。

    蕭元寶道：“不是多誠摯坦率的人，也是愛裝門面的。”

    “這么一回倒是比先前多了解了些，雖不覺是多好的人，但也瞧不出心思就極壞?！?/br>
    祁北南道：“千人千面，但也都想在旁人面前體面些。為官人家，心思總多些，不似以前在村里縣里，來往交際的人那般耿直純善。”

    蕭元寶點了點頭，他現(xiàn)在接觸的官眷并不多，還不大摸得清這些人的習(xí)性。

    再者他覺著純善的人哪有那么多，人都是會有缺點和不足之處。

    便似與他交好的鑫哥兒，初識時只覺他端，嘴巴毒辣，可來往的多了，就知曉了他心地是好的，人是正直的。

    他覺著人的小毛病不要緊，只要品德是端正的就好。

    “我還得再接觸一二賈夫郎，才能曉得他的品性?！?/br>
    祁北南深看了蕭元寶一眼，他將人拉到了身邊來。

    他一頭不想蕭元寶去與那些官眷來往瓜葛，想著前世的重重，只覺心中氣悶難消，憂心他再受這些官眷的消遣折辱。

    可若要在京城扎根，卻又不能不交際，即便是不為人脈，人總要有人說話相伴，哪有全然關(guān)起門子過日子的。

    如今蕭元寶又是愛說愛笑的性子，一應(yīng)將他拘在家里頭相夫教子，如此行徑未免太自私了些。

    他還是想他像在縣里時那樣，有自己的人情往來，閑暇三五好友作伴。

    祁北南吐了口濁氣，最后還是道：“總之，我不反對你出去交際些人，這本身不是壞事。但若應(yīng)付不了，也別強撐，回來說與我聽，我與你想法子。不歡喜的事情不要說為免我煩惱，又覺著是官眷之間的事情就不與我說。”

    “你曉得的，我愛聽你說些閑散事情?！?/br>
    蕭元寶笑說了聲好：“我不瞞你事情，你也不瞞我事情?！?/br>
    祁北南應(yīng)聲，又道：“你與那些人交際，若與他們不對付，他們嘀咕些不中聽的話，拿著甚么出身、家世、見識說事兒，全然不要放心里去。切勿懷疑是自個兒不好，埋怨自責(zé)自身，當(dāng)去想他們的不是去。”

    “憎怨別人，比氣自個兒，耗自個兒可強得多。要不然怎說禍害遺千年。”

    蕭元寶大笑起來：“我今日才覺哥哥也有這么不講理的時候。你如此，豈不是太偏袒我了一些？”

    “不是偏袒，是經(jīng)驗之談?！?/br>
    蕭元寶好久不見祁北南這么苦口婆心的教導(dǎo)他，便乖巧答應(yīng)：“好，我記下了哥哥的話，都聽你的成不成?！?/br>
    祁北南眸間起了笑意。

    “對了，我有一件歡喜事要告訴你。”

    “何事？”

    “陛下定了律令要取消京都，州府之上的宵禁了。往后晝夜皆可生意，那些勾欄酒肆宵夜鋪子的生意可就更好做了。”

    祁北南道：“且看著磷州那頭如何，咱們手頭上的鋪子許能賃出去了?！?/br>
    蕭元寶得聽這消息，心中歡喜不已。

    連忙盤算起來：“要是有了那頭的賃金，咱們的日子可就能松快不少?！?/br>
    祁北南點頭：“到時候鋪子賃出去的，上來了錢銀，恰好用做準(zhǔn)備成婚的用資?！?/br>
    蕭元寶面上微紅：“不必鋪張，簡單辦場席面兒把該過的禮數(shù)都過了就好，應(yīng)當(dāng)用不了多少銀子?！?/br>
    “我想著既成親，賃宅子住還是不多舒坦，到時候趁著成親就把宅子置下，成婚了后就搬去新宅住，心頭也安心。”

    蕭元寶眸子一動：“這般倒是也好，只不過我還不曾前去打聽置宅的事情?！?/br>
    “等我過兩日休沐，我們一道去選看一番，日子也還長，不著急，慢慢就是?！?/br>
    蕭元寶高興點頭。

    第92章

    這日, 祁北南休沐。

    外頭也無風(fēng)雨也無晴，是個陰天。

    兩人一同出去逛了逛，順道打聽了一二城中宅舍的價格。

    既是要置宅, 總不好置一處還不如賃的宅子, 祁北南要上下朝便捷，宅子最好是置在內(nèi)城中。

    從現(xiàn)在住的內(nèi)城邊上往城里去已然要一炷香的時辰，再后外頭去些，前去官署的時間便更長了。

    秋夏里天氣暖和, 白晝長，倒也還好，若是入了冬, 下半夜里就要從才睡暖和的被窩起來, 收拾著前去上朝, 未免也太辛勞了些。

    一番走問, 內(nèi)城中的宅子一進院兒就得賣到五百貫以上, 二進院兒得八百貫朝上頭走了。

    越是靠近宮城的宅子修建的越是敞大, 價高。

    貴不說, 沒門路便是有萬貫家財那也買不著。

    祁北南和蕭元寶覺著, 他們?nèi)缃襁@樣的身份，若能置買在內(nèi)城靠中間些的位置就已經(jīng)極好了。

    有合適的, 還是想買下一個小二進宅院，家里頭來人, 周展得開些。

    得其打聽房舍，那些房牙便不得了, 熱絡(luò)得很, 楞是就要將人拉去實地上看宅子，便是你與他說不一定買, 也言說先只管瞧看，必不強買強賣。

    蕭元寶本是無心這般早就去看宅子的，受其如此鼓吹，心中本就是有那想法的，耳根子一軟，拉著祁北南便去了。

    倒是不白跑，看得頭一間宅子蕭元寶就瞧上了。

    小二進的宅子，建得可雅致，垂花門樓進去，一應(yīng)的花園，亭廊皆有。

    宅子多用洞門，存留著時月痕跡的灰白墻面間，中開一扇海棠門。

    自門洞中，可窺見另一小園子里的白石假山，引人走進去一觀全景。

    轉(zhuǎn)頭，邊間又有寓意著福祿雙全的葫蘆門，在一株垂掛的竹枝掩印下，十分清雅。

    八角門對寶瓶門，將大園子分制成了幾處小園子，藏景萬千，探幽攬勝，實在美得極致。

    如此多用門墻，七穿八繞下來，圖紙上比他們縣里的大二進院占地小的宅子，生還教人覺著比縣里的更大了一般。

    祁北南瞧著蕭元寶喜歡，便多問了房牙幾句這宅子的消息，說原也是個文官的住宅，只如今告老還鄉(xiāng)了，兒孫又另有宅舍，就將這宅子賣了出來。

    如此也好換些銀錢出來回鄉(xiāng)養(yǎng)老。

    祁北南見著宅子里頭還置得有寓意官運亨通的貢式門，即便不是做官的住的，也是讀書人住過的宅子。

    “甚么價？你誠心的說，我們一早也與你談了，不急著置宅住，但瞧著合眼緣的，定下也未可知。”

    蕭元寶看宅子看得入迷，聽得祁北南在園子里與房牙說話，連忙也湊過去聽。

    這樣的宅子，就是手頭沒銀子買不下，那也想曉得值金幾何。

    “不敢叫嚷高價唬退郎君，外頭喊一千兩百貫，我與郎君交個底一千一百貫?！?/br>
    蕭元寶對這宅子的喜愛登時減了三分去，這樣的價錢，不是教人砸了鍋賣了鐵才買的上么。

    他不停的與祁北南使眼色。

    祁北南未說價高，也未曾說價低，只應(yīng)了一聲，一時間倒教那房牙不知如何施展了。

    出了宅子，又看了兩家，各有各的特點，只蕭元寶覺著都不如初看的那一處好。

    得看的幾處宅子，價格都在八百到一千五百貫之間。

    回到家，他吃了口茶，便直接攤倒在了榻子上，直言京城的宅舍如何這般貴。

    祁北南好笑道：“誰讓它在天子腳下，你若喜歡，我再去喚那房牙商談，咬咬牙倒也是能置下的。”

    蕭元寶道：“那不得把人的牙給咬碎么。咱手頭上就一千貫錢，都拿去買了宅子，一家子在那頭守著宅舍吃西北風(fēng)?！?/br>
    “還有官人的微薄月俸養(yǎng)著你，不至于吃西北風(fēng)。”

    蕭元寶聞此，從軟榻上爬起來，道：“大官人的月俸與下人發(fā)了月錢，還有多少能用在咱身上呀？”

    祁北南摸了摸鼻尖，買宅的事情且就先擱置了下去，預(yù)備還是等著磷州那頭的鋪子賃出去再看。

    不過這陣子，祁北南下朝回來得空，還是與蕭元寶出去的勤。

    明年便要成親了，宅子的事情沒法子先貿(mào)然定下，但成婚所用還是得一樣樣慢慢置辦著走了。

    雖老早就是一家子了，也不說甚么彩禮嫁妝，可也不能光禿禿的兩個人就把婚成了。

    喜服得早早的選買下合適的紅綢子裁做出來；家具也要選著打幾樣新的；擺設(shè)小樣亦不能少；首飾、四季衣料，日用一系……

    趁著現(xiàn)在天氣涼爽，不冷不熱的，祁北南初入翰林也不忙，把這些東西看選著定些下來，做了紅禮箱封好，成親的時候就可用了。

    親力親為著成親的一飾一物，心中別有一番奇異的感受。

    這日，快午間的時候，蕭元寶正在讀桂姐兒與他寫的信。

    信上說他與羅聽風(fēng)已定下了婚期，預(yù)備在九月下旬的時候在縣里完婚，屆時婚宴辦完了，就要隨著羅聽風(fēng)前往任上就職。

    蕭元寶得聽這消息心頭歡喜的不行，只是眼下都已經(jīng)九月里頭了，他預(yù)備成婚禮給她送去，只怕婚宴都結(jié)束了去。

    若是在路上再耽擱周折一二，桂姐兒和羅聽風(fēng)去了任上，更是難得到禮。

    他思索一番，索性把禮備好了直接送到任地去。

    “公子，賈夫郎差了人過來，說是想請公子后日與他一同去赴宴，他與公子好，想將公子介紹給其余的官眷。”

    蕭元寶聞聽，眉心一動，想著人恁好？

    竟是愿意帶他去交際，認(rèn)識些別的官眷。

    蕭元寶心頭有些猶豫，沒答復(fù)。

    不想，下午賈夫郎帶著一籃子水果來了家里坐。

    “你上回送我的那兩匹挽月紗，我喜歡得很，外頭雖也賣著，可卻不如你那兩匹的顏色好，我立吩咐做了身衣裳出來，想著穿出去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