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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鉆石(np)在線閱讀 - 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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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飯后,魏醫(yī)生匆匆趕來。

    身上還套著白大褂,頭發(fā)亂糟糟蓬在頭頂,額前膩著層汗珠。

    他走進(jìn)臥室給聶輝來了一針,離開時(shí),人像被抽干了精力似的,滿身怨氣。

    他立在玄關(guān)處,死氣沉沉地看向陳冬:“姑娘,我昨天才睡了兩個(gè)小時(shí),下午還有臺(tái)手術(shù)?!?/br>
    “他下回再有不理智的舉動(dòng),你幫著攔一下?!?/br>
    “不然他病還沒好,我先熬死了。”

    說罷,他拖著身子,行尸走rou般踏出房門。

    下午的時(shí)候,聶輝發(fā)起燒來。

    陳冬初時(shí)沒發(fā)現(xiàn)。她正坐在客廳看電視,隱隱約約聽見臥室傳來細(xì)小的響動(dòng)。

    她猶豫片刻,仍是推開臥室的房門。

    聶輝陷在柔軟的床榻之上,被黑暗嚴(yán)密地裹挾。面色白得如張紙,額前覆著層細(xì)密的冷汗。

    那削薄的、殷紅的雙唇微張著,吐出連串模糊的低語:

    “二姐……”

    陳冬湊近幾步,試探著把手背貼在他額前。

    guntang的、灼人的熱度瞬間自手臂蔓延。

    那張蒼白的、泛著病態(tài)潮紅的面頰,眷戀地抵住她的腕骨,輕輕摩挲著。

    “笑笑吧……”

    他狹長的眼眸微闔著,濕潤的眼睫半掩住渙散的、混沌的瞳仁,嫣紅的唇瓣彎出個(gè),如孩童般稚氣純粹的笑容,執(zhí)著地反復(fù)呢喃著:

    “二姐,對我笑笑吧……”

    陳冬動(dòng)作一頓,而后猛地收回手臂,連帶著整人也后退幾步,直至脊背頂在衣柜上。

    這雙眼瞳,這張面容,平日里總是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審視,冷酷、傲慢、或嘲弄的神情交織,仿佛世間一切皆可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而現(xiàn)在,他無力地躺在黑暗中,脆弱無助地,乞求著僅僅一個(gè)笑容。

    這是聶輝從未對陳冬展露過的,藏匿在靈魂最深處的“心”。

    這股突如其來的沖擊,比任何羞辱與折磨都更讓她感到絕望。

    她恨透了這個(gè)聶輝。

    恨他的欺騙,恨他的粗暴,恨他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間。

    她希望他死,希望他從她的世界里徹底消失。

    如今,她更恨自己的軟弱。

    她是一名斗士。一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斗士。

    仇恨使她保持清醒、令她充滿斗志。

    而這種摻雜著同情和悲憫的情感,卻像鈍刀割rou,一寸寸消磨著她的意志,讓她陷入前所未有的、無法自拔的糾結(jié)與絕望中。

    她無法完全地憎恨聶輝,卻也不能原諒他一分一毫。

    憤怒的烈火悄無聲息地消散,涌上的,是如潮水般窒息滔天的悲哀。

    那道guntang的,自他額前傳來的溫度,順著手臂蜿蜒而上,煎熬灼燒著她的靈魂。

    陳冬面色慘白地抵住衣柜,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半晌,才邁動(dòng)僵硬的雙腿,拿起小靈通撥打魏醫(yī)生的電話。

    ……

    聶輝反復(fù)燒了兩天。

    傷口感染。這是最危險(xiǎn)的情況。

    魏醫(yī)生一邊往他靜脈里推抗生素,一邊平靜地說。

    “明天再不退燒,就得送醫(yī)院去了?!?/br>
    “槍傷也能送醫(yī)院嗎?”陳冬偏過頭問。

    “警方不是最主要的問題?!蔽横t(yī)生起身,把針管用密封袋裝了起來:“醫(yī)院人流復(fù)雜,仇家下手相對也要方便。”

    他掀起眼皮,看了眼床上呼吸急促的聶輝,嘆了口氣:“希望他明天能退燒吧。”

    陳冬守在床前,隔幾個(gè)小時(shí),就要檢查下聶輝的繃帶,給他換上次藥。

    每每注視著聶輝的面龐,那種復(fù)雜的情感便如只大掌,死死地攥住她的心臟。

    她徹夜未眠。只是盡力,也只能盡力。

    她現(xiàn)在幾乎相信,人的命運(yùn)早就已然注定,在一出生時(shí),就被標(biāo)注好了軌跡。

    任其如何掙扎、努力,自以為改變了人生,其實(shí)不過只是在按照既定的路線前行。

    沒有父母,沒有尊嚴(yán),艱難地在人世間行走,這是她的命。

    她認(rèn)命。

    如果聶輝死了,死在家里,或是死在病床上。

    這也是他的命。

    她只是沉默地,麻木地給他換水、換藥,用濕棉簽一遍遍擦拭著他的嘴唇。

    天蒙蒙亮?xí)r,她終于抵不住疲倦,趴在床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做了個(gè)夢。

    她夢見大哥賺了大錢,嫂子一家叁口搬進(jìn)了別墅。

    夢見聶輝病好了之后,就此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夢見許童帶著爺爺從首都回來,考上名牌大學(xué),同一位非常登對的女性結(jié)了婚。

    一束手捧花從天而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落在懷中。

    她直起身,舉著手捧花,放聲歡笑。

    所有的不幸,都為了今日承受。

    她發(fā)自內(nèi)心地,因他們的快樂而快樂,因他們的幸福而幸福。

    冰涼的、粗糙的指腹,一寸寸撫過她的眉眼,摩挲著她的面頰,窸窸窣窣的觸感將她從美夢中喚醒。

    陳冬睜開眼,直直映上那雙狹長的眼眸。

    聶輝半倚著靠枕,手掌貼在她臉頰處,面色又如從前一般蒼白。漆黑的瞳仁鍍著層難以言喻的情緒,似哀傷,又似平靜。干涸的唇瓣微微勾起。

    她下意識(shí)傾過身,將手背貼在聶輝額前。

    冰涼的溫度令她心中安定幾分。

    聶輝安靜地望著她,忽然問道:“你夢見了什么?”

    眼角、面頰上,帶著片冰涼的濡濕。

    陳冬低下頭,看見床單上洇開小片淚痕,格外醒目。

    她半斂著濕潤的眼睫,重復(fù)著他的問題:

    “你夢見了什么?”

    聶輝表情一頓,低垂著眼眸,瞳仁半掩在陰翳中,透出幾分可憐來:

    “我餓了?!?/br>
    他們都是隨口一問。

    他們都不真正的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