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霽望著眼前忙的熱火朝天的磚窯坊，覷著凌湙道，“你這才剛將涼州收攏進手里，這一去不知要多久，你也放心？”就不怕回頭大后方叫人給掘了。

    之后似是下了決心般，朝著凌湙拜了一拜，“主子，我自投到你門下，忙的一直都是些微末平常事，自覺似也未發(fā)揮出一個謀士的功用，若這次京中之行必然要去，不如，就讓我替您去吧？”

    凌湙訝然，隨后心中突然涌出了一股熱意，仰了頭獨望著天空好半晌，才盡量平穩(wěn)了聲線道，“謝先生好意，我知你擔心我，可是，這趟京中之行，必須我親自去一趟，因為有好些事情，靠傳信并不能詳盡述說，我得回去做個安排?！?/br>
    北境敵騎未退，他此時上京確實非好時機，然而，機會難得，先手已經(jīng)推了出去，他若不緊跟而上，就失去了之前種種安排的優(yōu)勢。

    捷報傳出北境之時，他另安排了人將北境聲勢推了出去，現(xiàn)在關(guān)內(nèi)各地，該是都知道了，北境大勝涼羌鐵騎之事，江州和諸王封地上，蠢蠢欲動的勢力當會暫停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就是他想要讓皇帝看清現(xiàn)實的時間。

    你要卸磨殺驢，時機還沒成熟呢！

    凌湙告訴殷子霽道，“我走后，大帥會暫時親鎮(zhèn)涼州，有他在這里，旁人當不敢動什么歪念，你只要按著我們邊城的規(guī)劃建設(shè)好城內(nèi)，另有鄭高達從旁協(xié)助，有不服管之人，統(tǒng)一叫他收拾，我在城內(nèi)搜羅過了，原州府內(nèi)辦事衙里的人，有一部分尚能用，你回頭挑撿一下帶在身邊?！?/br>
    殷子霽見他心意已決，便沒再說什么，但告訴了凌湙另一件值得高興之事，“我之前寫信出去，邀了我曾經(jīng)游學之時認識的一個好友，他近日終于給我回信了，說不日就將來北境瞧瞧，若果真如我所說那樣有發(fā)展前景，呵呵，他就留下。”

    他發(fā)了少說有三五十封信出去，如今只回來了一封，滄海遺珠似的，也非常令人高興了，于是，一時沒忍住，就跟凌湙報了喜。

    果然，凌湙也很高興，忙感興趣的連連發(fā)問，“他叫什么？擅長什么？名聲很響亮？”

    武大帥找著凌湙的時候，就見他正跟一位長衫文士正興奮的說著什么，眉眼都透亮，等近了前，再一細看，就訝然失聲道，“子霽？”

    殷子霽立刻扭頭，直直與武大帥對上了眼神，忙拱手行禮，口稱，“子霽見過大帥，剛?cè)パ美飼r碰見余參將了，他說大帥正在休息，子霽便未行拜見，望大帥勿怪?！?/br>
    武大帥在他與凌湙之間來回轉(zhuǎn)了眼，忽又道，“齊葙在哪里？”

    殷子霽埋肩垂首道，“在邊城，他近日受了點小傷，不然該與我一道來的?！?/br>
    武大帥頓了下，轉(zhuǎn)臉問凌湙道，“他們跟了你？”

    瞧他這模樣，武景同應是半點風聲沒給他漏，武景瑟在隨州，也沒與他接上頭，周延朝就更不會主動往他面前爆出齊葙的去向，導致他竟一直不知道，這兩人在邊城已經(jīng)近一年的事情，對此，凌湙也沒否認，直接點頭道，“是，他們是我特意請來相助的先生?！?/br>
    武大帥半晌無言，凌湙和殷子霽便默默的跟著他，只見他圍著正燒的火熱的磚窯坊邊走邊看，無家可歸的百姓全被組織到了這邊，凌湙讓人安排他們做事，手中有了活，才不會有時間沉湎悲傷，特別是看著一塊塊青磚從窯里出來后，那種親手籌建新家，重新開始生活的希望，會讓人渾身充滿干勁。

    “早聽說邊城靠著磚窯坊賺了不少錢，想來確實是真的，你竟是舍得將磚窯坊從邊城遷出？不怕生意也隨之被帶走了？”武大帥看著已經(jīng)壘成小山高的青磚，似自言自語般發(fā)問。

    凌湙跟著他半步后面，聽到他問，便接口道，“整個涼州的建筑體量，我一個小小的邊城如何能吃得下？就是全城百姓齊動，也滿足不了這邊的需求，倒不如帶了人過來，在這邊直接開窯燒磚，且大帥不是已經(jīng)承認了涼州城的歸屬么？我的地盤，如何會便宜別人？”

    武大帥叫凌湙說的點頭，撫著長須夸道，“不錯，做事有遠見，知道有舍有得，涼州交給你治理，本帥也放心，兵災過后的安置事宜，你做的很好，我都聽余參將說了，無論是軍務還是民生這塊，你做的都比我想的要好，小五，景同那邊，拜托你了。”

    一個人的能力，從做事的方式方法上，就能窺出水平的高低，武大帥知道凌湙軍務上的才能，待見到殷子霽后，又恍然明白了他在民生發(fā)展上的助力，一時竟不知是高興還是嫉妒。

    這要真是他武家的孩兒該多好??！

    殷子霽欲張嘴替凌湙說話，卻叫凌湙用眼神制止住了，隨即便聽凌湙道，“大帥，不日我將上京，涼州這邊，我就交給殷先生全權(quán)安排了，軍務上有鄭高達統(tǒng)領(lǐng)，只他到底未經(jīng)大戰(zhàn)，城外涼羌鐵騎未退，在我未回之前，便要麻煩大帥坐鎮(zhèn)涼州，替他壓一壓陣了?！?/br>
    說完便拜了一禮，武大帥伸手扶了他一把，怪道，“這是早先商量好的事，理當如此，你放心就是了，有本帥在此，不會叫人找子霽麻煩的?！?/br>
    殷子霽身上無功名，便是鄭高達的將職，也干不過隨州的周延朝，若有人誠心想找麻煩，凌湙鞭長莫及，他這也是再替他們在武大帥這邊打個備書。

    武大帥此時才能順其自然的問出，“他還好吧？”

    這個他，當然是指齊葙了，畢竟是前女婿，還是他親自挑的，可見當初是有多看好齊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