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拱手拜了一禮，面色哀切不似作偽，鄂魯驚愕上前把臂相扶，一時竟不知說些什么，半晌方道，“好，若我們所謀之事能成，我定開南城門，助你接武大帥歸家。”

    兩邊兵將眼睜睜看著自家將軍，從劍拔弩張到把手言歡，到夕陽落地不見一絲光后，才列隊準(zhǔn)備各回駐地。

    凌湙上馬與鄂魯跑了一段，借口相談相歡的樣子，一路都在真誠的替鄂魯講解大徵目前的朝局，以及江州與涼王任一方聯(lián)合的危害，誠心指點與假意虛迎，是有非常明顯的區(qū)分的，鄂魯心直穩(wěn)重，最能感受真情假意，凌湙的言談舉止，除開他的敵對身份，竟真的有肺腑之交的樣子，叫他一點點放下了戒心，相信他來合作的誠意。

    直到離西炎城不到三里處，凌湙才停了馬，與鄂魯告辭，又扭頭叮囑了一番幺雞，掉馬準(zhǔn)備離開，卻見東北方向跑過一群牛馬，一隊打馬而歸的羌騎飄起漫天煙塵，擦過鄂魯身邊時立即勒馬行禮。

    然后，凌湙便在這些人的馬背上，看到了滿臉臟污，被抽的奄奄一息的凌嫚，吊小羊崽子似的，被吊在馬側(cè)，頭朝下顛的有出氣沒進(jìn)氣的模樣。

    幺雞當(dāng)時就急了，縱馬上前一個刀柄就要把人拍下馬，想搶了凌嫚到手，卻被人多的一方架住群毆，十幾二十匹馬混戰(zhàn)在一處，嘶鳴著撞起陣陣吆喝聲。

    鄂魯皺眉怒喝，“住手。”

    幺雞勒馬立退，手中刀未出鞘分毫，凌嫚卻已經(jīng)到了他手里，只身上衣裳被擦的破損狼狽，頭發(fā)亦散落幾絲。

    “認(rèn)識？誰的娃兒？”鄂魯舉目往凌湙處望來。

    凌湙卻閑閑的穩(wěn)坐不動，一臉無動于衷，“不認(rèn)識，只不過郭隊長向來喜歡孩子，可能是不忍心吧！”

    幺雞怒瞪著眼睛，沖著那一隊與之對撞的人吼，“她這么小，你們怎能如此打她？”

    那將凌嫚當(dāng)小羊羔吊在馬上的士兵，不在意道，“育奴營里跑出來的小東西，死了就死了，有什么打緊？哎？你誰??？”

    幺雞還待開口，余光卻瞧見了凌湙平靜掃過來的眼神，頓時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鄂魯聽完解釋，也便不在意道，“我當(dāng)是什么要緊人，既然郭隊長喜歡，人就送你了，如嫌一個不夠，育奴營里隨你挑，十二歲以下的都在里面，比你手里的這個毛團(tuán)好用?！?/br>
    幺雞瞬時心口發(fā)堵，差點憋不住拔刀，可懷里的凌嫚卻小心的捏住了他的腰線，迫使他冷靜了下來。

    凌湙面無表情，冷淡的對著鄂魯開口，“我雖不在意這些微末小節(jié)，可若當(dāng)我面這樣欺凌人如牲口般，本城也是會生氣的，屆時不得不會為了些許名聲，而與鄂魯將軍做對，您也不希望在我們合作期間鬧不愉快吧？所以……”

    鄂魯將軍立即懂理的接口，笑著拱手，“好說好說，本將軍保證，在這期間，他們的待遇會有提高，不會有隨意被殺剮的事情發(fā)生，凌城主一顆仁義之心，本將軍深感欣慰，定盡力維護(hù)好我們兩族相交互惠，呵呵！您放心，不會有類似的事情在這期間發(fā)生了?！?/br>
    說著一揮手，就讓身后的兵將捉凌嫚的那一隊人給帶了下去，幺雞則板著臉忍住了脾氣，與凌湙最后對視一眼后，跟在鄂魯?shù)纳砗筮M(jìn)了城。

    凌湙記下了這處城外的草木線路，打馬掉頭徑直回了營帳，一眼未將眼神落在凌嫚身上。

    直等進(jìn)了自己的營帳，才黑了臉解開護(hù)甲背心，而一直跪等在帳內(nèi)的薛維，則嘴唇發(fā)干的開了口，“主上，請息怒，屬下愿為一切后果承擔(dān)責(zé)任，若嫚嫚姑娘身死，屬下為她償命?！?/br>
    說一句叩一個頭，而額上已經(jīng)滲了血。

    凌湙接了酉一遞來的水潤嗓，半息后才冷聲開口，“先生以為我會饒你？還是先生以為，自己的命合該比凌嫚貴？你知不知道……”

    酉一正招了虎牙捧了藥匣上前，小聲勸道，“主子，先上藥。”

    卻是遭遇凌嫚的那一刻，凌湙便對那些人起了殺心，硬生生忍住了沖動，掌握刀柄與移出寸許的刀刃間，瞬時血浸了衣袍，若非衣衫顏色夠深，怕是要被鄂魯瞧出端倪。

    幺雞感受到的，那涼涼一瞬的殺意，一點沒錯，差點連他都要受凌湙一刀。

    虎牙用濕巾沾了血，替凌湙清洗傷口，薛維震驚的失了聲，瞪著眼睛驚呼，“主上，你這傷……”何人能傷你？

    酉一淡淡的開了口，“嫚嫚被當(dāng)育奴營的逃奴捉去了，抽的渾身是血，被那些人當(dāng)小羊崽子一樣的，掛在馬背上，正叫主子撞見個正著，她大概只剩了一口氣?！?/br>
    凌湙閉目凝神，并不為手掌心的傷勢所動，冷冷的對薛維道，“先生知我心，跟我身邊許多年，倒是真能掐中我?guī)追中乃?，?dāng)真好本事。”

    薛維埋頭，愧疚、慚愧，卻又一副不知悔的樣子，聲音依舊冷靜，“主上心慈，明知有嫚嫚姑娘相助，會事半功倍，可就不忍開口要求她，屬下既能猜中主上心思，便愿意做了這個惡人，替主上分憂，但有一日主上需要屬下赴死襄助，屬下也會毫不猶豫以命報答的，主上，成大事者不拘……”

    “夠了，先生請回吧！我要休息了?！?/br>
    凌湙疲憊的回到里間，派了酉一將薛維送走，自己側(cè)躺在床榻上閉目養(yǎng)神，直到酉一輕手輕腳回轉(zhuǎn)，方悠悠開口，“酉一，我是不是變的和那些朝中掌權(quán)人一樣，虛偽jian滑了？”

    會因為薛維揣度出正確心思，而惱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