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先生沒推辭，他從隨身帶的包裹里有取出個小瓶子，小心地往大瓷瓶里滴一滴，解釋道這是他配的藥，滴進(jìn)血中能讓血水不凝。

    之后便和余譙原來做法一樣，先藥浴，又服藥。谷先生道他體內(nèi)的蠱蟲早就養(yǎng)成了，要是一直留在體內(nèi)不取出來，要么那只蟲憋死，要么它突然爆發(fā)把主人咬死。

    第364章

    “這就是蠱王？”姜遺光對著放在水晶盅里的一條小蟲, 面露好奇之色。

    谷先生得意又驚嘆道：“當(dāng)然，是不是覺得它長得不夠威武？”

    盅里靜靜躺著一條不過兩寸又細(xì)又長看上去十分柔軟的一條蟲，通體光滑，分不清頭尾, 看起來就像一截黑色的細(xì)繩。姜遺光從沒見過這種蟲, 聞言點(diǎn)點(diǎn)頭。

    “其實(shí)我也沒見過?！惫认壬酶?xì)得幾乎看不清的銀針小心翼翼地戳一戳它, 那蠱蟲懶洋洋地動彈一下，甩了甩不知道是頭還是尾的什么部位。

    “不過我?guī)煾负臀艺f過，蠱王就是這樣的, 看起來不威風(fēng)，不雄壯，還很不起眼。但誰要是小瞧它，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近衛(wèi)在一旁張張嘴又合上，還是沒提醒谷先生一條蟲用威風(fēng)雄壯來形容不太對。姜遺光也沒提醒, 算了，他當(dāng)自己也沒聽見吧。

    “這么小一只，怎么殺人？”

    谷先生道：“你往里面滴幾滴血試試?！?/br>
    姜遺光手上的傷口已經(jīng)愈合了，只剩一條淺淺的疤痕, 聞言他重新劃開, 往盅里擠出細(xì)細(xì)一股血流。

    令人驚訝的是，不論往里擠了多少血, 水晶盅里依舊干干凈凈——在接觸到蠱蟲的一瞬間，它就已經(jīng)把血全都吸干了。而那條蟲不過在原地蠕動兩下，一點(diǎn)不見長大。

    看上去簡直像在變戲法似的。

    一旁的近衛(wèi)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看著那條蟲的目光突然間充滿敬畏。

    這樣的蠱蟲要是放進(jìn)人身體里……豈不是瞬間就能把人吸干？這么小一條蟲到時再爬出來, 誰也找不到，簡直死無對證。

    “這下明白了吧？”谷先生用一種看稀世珍寶一樣的眼神看著那條蟲?！拔伊私獾倪€不多, 只知道一點(diǎn)，如果是我?guī)煾福龝πM王更加了解。”

    姜遺光：“敢問先生師父現(xiàn)在何處？”

    說到師父谷先生就忍不住眉飛色舞道：“她是我們族里上一任的圣女，已經(jīng)追隨山神去了?！?/br>
    “你們信奉山神嗎？”

    “當(dāng)然！萬物有靈，山有靈，水也有靈，人也有。”谷先生道，“山神會庇佑他那些信奉的子民?！?/br>
    近衛(wèi)糾正道：“是那些信奉他的子民?！?/br>
    谷先生哦一聲，重新道：“山神會庇佑信奉他的子民。”

    姜遺光道：“聽上去很有意思，我從來沒聽過，可以和我說說你師父還有山神嗎？”

    谷先生見著蠱王，心情十分好。他其實(shí)不年輕了，可依舊帶著一股天真感，若不是這樣姜遺光也不會直白提出請求。

    他眨眨眼睛笑起來：“好啊?！?/br>
    “其實(shí)我不是很厲害，我?guī)煾覆艆柡?，現(xiàn)在蠱在我這里已經(jīng)沒落了。聽我?guī)煾刚f，在以前，蠱根本不只是蟲，萬物有靈，有靈就能成蠱，鳥獸蟲魚、花葉紙筆都能成蠱，不過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做的……”

    “反正到現(xiàn)在就只剩下蟲了，可能還有人會用其他的東西制蠱，但我不會。我?guī)煾笗?，她也去侍奉山神大人了，所以就失傳了?！?/br>
    谷先生不是中原人，說話有些顛三倒四，好在詞句不缺，還能聽懂。

    關(guān)于山神大人，他也做了解釋……

    “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詞，叫落花洞女？”

    姜遺光和近衛(wèi)對視一眼，皆搖搖頭。

    “落花洞女就是我們那邊的一個傳說，也不全是傳說，是真的?！?/br>
    從谷先生的描述中，姜遺光仿佛看見了湘西部落中和中原、北方完全不一樣的風(fēng)俗。湘西地勢復(fù)雜，多山、多林、草木豐茂，水流似網(wǎng)密布，處處有洞xue怪石。因而當(dāng)?shù)厝诵欧罡黝惿裣删郑采酱臼療o一不有靈，無一不賦予人性。

    有一部分女子，她們到了適婚的年紀(jì)卻不出嫁，性情溫順純真，富有幻想，偶爾從山中洞xue邊經(jīng)過，便生出洞神眷顧的美夢，這樣的美夢讓她們更加注重清潔，羞怯又興奮，時時喃喃自語。她們不再吃喝，整日面泛桃花，已完全陷入了被神明眷戀的美妙愛戀中，若是哭泣，便能將滿樹的綠葉都哭落，一直維持著這種狀態(tài)，直到死去。

    她們是神明的愛人，一旦出現(xiàn)落花洞女，凡人不敢娶，家人只能將她們梳洗打扮好，送去洞中。等過幾日再去看，那些女子果然rou身已經(jīng)死去了，但她們的身體仍舊如活著一般潔白柔軟，還散發(fā)出奇異花朵甜香，那是洞神眷顧的證明。

    據(jù)谷先生說，他的師父也曾是一位落花洞女。

    只是他師父被送進(jìn)洞中以后，慢慢又醒悟過來，她靠著自己巫蠱之術(shù)從另一頭走出了山洞。在山底復(fù)雜的洞xue中，她也發(fā)掘出不少寶貝，她出來以后，一路走一路給人看病，最后流落到偏黔北的一個山中部落里，成為了他們部落的圣女。

    她一輩子沒有成婚，因?yàn)樗f自己在年輕時已經(jīng)將自己獻(xiàn)給了山神，山神答應(yīng)，等她老了之后再將她接走。

    谷先生說著自己師父的事，那張恍如少年一樣雌雄莫辨的臉上也泛著喜悅的紅暈。在他看來，這就是山神存在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