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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西門卿無聊,隱晦地打量周圍。

    就見這正院正面五間敞廳,正中掛朱紅牌匾,上面懸著‘執(zhí)金吾堂’斗大四個(gè)金字。

    字是瘦金體,看來是宋徽宗御筆欽賜。

    過一會(huì)兒,聽到叫了二人的名,趕緊應(yīng)聲升階上前。

    來到滴水檐前,跪拜參見,按禮四拜一跪。

    參拜禮畢,上方朱太尉道:“那兩員千戶,怎的又送禮來?”

    嘴上說著,揮手就叫左右收了禮。

    這時(shí)旁邊管家近前小聲道:“前面一位,正是姓西門?!?/br>
    若說三年之前,西門大官人還只在山東有些名望。

    如今三年之后,西門大官人的名號(hào),已經(jīng)是響徹整個(gè)大宋。

    這并不稀奇,且不說諸如織布廠、制糖廠、琉璃坊、香腮雪、水泥廠、紅磚廠等其他多門營生,僅滄州、無棣兩個(gè)鹽場,三年間就為大宋上繳鹽稅二百萬兩白銀!

    朱勔作為西門卿直管上司,每年也都有收到他的不菲孝敬,卻是第一次見到本人。

    朱勔抬眼打量著跪在下面的西門卿,片刻之后,“倒是生得魁偉英俊。”

    西門卿連忙謙虛道:“魯蠻之身,蒙老爺盛贊?!?/br>
    “本官為圣上督理神運(yùn),頗有功績,可眼下卻有一樁難事——欲為圣上造一處四季雪景,卻苦于留不住冬時(shí)之雪……”

    西門卿懂了朱勔的意思。

    冬時(shí)之景苦難留,于是鹽作四季雪?

    然而,朱勔意圖究竟是鋪地作雪的幾噸鹽,還是他的兩個(gè)鹽場?

    如若只是幾噸鹽,哪怕幾十噸、幾百噸甚至上千噸鹽,他都可以自付運(yùn)費(fèi)運(yùn)來,然后白送給他。

    但若是朱勔意在兩個(gè)鹽場,就像他在東南地區(qū)那樣——把士庶之家但凡看上眼了的,都指為御前之物,拆墻破屋運(yùn)走。

    把兩個(gè)鹽場也指為御前之物,然后侵占了去……

    莫不是他西門卿,要當(dāng)一回沈萬三?

    他自比沈萬三倒沒什么,但把宋徽宗對(duì)應(yīng)朱元璋,真是辱明太祖了。

    第81章 九百億斤

    ◎長寬九九,鹽積三尺◎

    有西門卿蝴蝶翅膀的扇動(dòng), 武松對(duì)官場的向往暢想未被泯滅,如今浸yin宦海也已四載。

    他武二郎也不是魯蠻愚鈍之人,在提刑所副千戶一職上, 干得可說有聲有色,

    此時(shí)聽得朱太尉之言, 亦是立即明白話外之音:冬時(shí)之雪不可留, 精鹽可作皚皚白。

    天下蕓蕓百姓, 無鹽可食者十之二三, 他們生而不知咸味,天長日久,身體也羸弱不支。

    朱太尉卻欲以精鹽充白雪,造一處冬時(shí)雪景?

    窮奢極侈, 靡費(fèi)至此!

    就在低頭的武松憤怒升騰, 壓抑不住即將噴薄而出時(shí)。

    西門卿借拱手答話的動(dòng)作, 胳膊肘撞了武松一下, 提醒他收斂。

    武松梗住脖頸, 保持低頭借此隱藏神情,終究沒有抬頭怒斥上方朱太尉。

    西門卿卻一副沒聽出朱勔話外音的模樣,也是神情為難:“冬日雪景潔白可愛, 靜謐仙逸, 不能留住以便四時(shí)賞看,委實(shí)遺憾。”

    朱勔眉頭一蹙, 對(duì)西門大官人的愚鈍不甚滿意。

    新加太保的他, 用不著與眼下之人委婉迂回。

    于是直言:“精鹽潔白,堪比冬雪, 鋪地三尺, 也可作莽莽雪景?!?/br>
    西門卿猛然抬眼, 以一種院中所有人都能看出來的極度震驚目光,去看上首的朱勔。

    嘴唇幾度翕動(dòng),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如此再三。

    但凡長眼之人,都能看出他的不可置信。

    是啊,誰會(huì)想到用精鹽充白雪,去營造四季皆可賞看的雪景呢?

    院中一時(shí)靜謐。

    就在朱勔惱怒之前,西門卿重新拱手揖禮,眼含希冀發(fā)問:

    “敢問太尉老爺,此一處雪景大小幾何?”

    朱勔隱含怒意,冷面道:“圣上九五之尊,為圣上營造四季雪景,豈可非九九之?dāng)?shù)?”

    西門卿眉目流轉(zhuǎn)間似靈光一閃,趕緊扯出一個(gè)諂媚笑來:

    “世間男子千千萬,可稱大丈夫者渺渺也,而圣上實(shí)為大丈夫之最!”

    “為圣上營造四季雪景,自然當(dāng)尊寬九丈、長九丈此九九之?dāng)?shù)。”

    西門卿一系列表情和語氣,轉(zhuǎn)換自然流暢,又鮮明清晰,不容錯(cuò)辨。

    同批進(jìn)見的十三省提刑官都在院中等候,朱太尉權(quán)勢(shì)顯赫,不屑避諱旁人,因此都能聽見雙方對(duì)話。

    相州提刑聽得西門卿應(yīng)對(duì)之言,心中暗道:這西門提刑倒有急智,只是……

    朱太尉卻并未被西門卿的諂媚打動(dòng),冷哼一聲:“圣上賞看之景,非遼闊莽莽不可觀,長寬九丈,尚且不及假山一座,如何能看!”

    “長寬九丈,這般微小,豈可與圣上君德之隆盛相稱?!

    你豈不是在譏諷圣上君德微???!”

    說到最后,朱勔一拍桌案!

    西門卿忙伏倒磕頭,“小人豈敢!圣上德比天高,心比地闊!”

    朱勔又冷哼一聲,“量你也不敢,只是日后開口前需得三思,言語掂量過了再出口?!?/br>
    西門卿再次伏倒,磕頭道謝:“老爺指點(diǎn),小人謹(jǐn)記,謹(jǐn)記?!?/br>
    相州提刑聽得來回對(duì)話,心中搖頭:朱太尉無中生有,這是敲打震懾呢,怕是馬上就要圖窮匕見啊……

    果然,朱太尉再次開口:“為圣上營造四季雪景,需得長九里、寬九里,如此才應(yīng)了九九之?dāng)?sh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