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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怎么不干脆說高也九里呢?反正已經(jīng)離譜了,再離譜遠到外太空也無妨。

    長寬九里,只比今年動工的萬歲山,小約一里。

    西門卿二次猛然抬頭,大概是太過震驚,臉上壓抑之下的震驚依舊可辨。

    嘴唇開合兩次,才勉強措辭:“長、長九里,寬九里,面積那便是、三萬零三百七十五畝?!?/br>
    “即便,即便不考慮丘陵山峰高聳凸出,都算作平地……”

    “三萬畝地,積鹽三尺,就要、八百一十億斤精鹽!”

    長寬九九,鹽積三尺,八百億白雪皚皚。

    可真是好景??!

    西門卿最后一句話仿佛從胸膛中擠出來的,擠得變了形,平正的字音都尖利起來。

    嗡地一下,院中似有竊竊私語陡然而起,等候的官員之間有視線在交織。

    “砰!”朱勔一巴掌拍在書案上,神情如暴風(fēng)雨肆虐,“也不過就是八百億斤精鹽!且還配不了圣上君德之隆盛呢!”

    “圣上九五之尊,該是九百億斤才正好!”

    西門卿似是被恐嚇到了,伏倒在地久久不敢動彈。

    九百億,不是九百。

    然而在朱勔,或在宋徽宗心中,九百億斤與九百斤,可能也沒多大差別。

    是了,九百億斤而已。

    蘇杭造作局在東南地區(qū)各州縣,每年都要向個州縣搜刮漆千萬斤。

    考慮到鹽比漆更易得,九百億斤,也不過就是逼反一百個方臘的重量。

    但是,即便是按照理想年產(chǎn)量二十萬噸計算,九百億斤精鹽,也要二百二十五年,才能曬制出來。

    ——實際上,因為人工作業(yè)、市場飽和、運輸困難等原因,去年的年產(chǎn)量,才三萬噸不到。

    哦,這時的九百億宋斤,約相當(dāng)于現(xiàn)代的一千一百億斤,時間上可能還要增加個四五十年。

    哦,還有北宋如今的年鹽產(chǎn)量,約為兩億八千萬宋斤。

    給他四舍五入、算是三億宋斤,九百億斤精鹽,得要大宋堅持不吃一粒鹽三百年,才能積攢出來。

    [讓我開口前掂量掂量,他怎不掂量掂量?他根本就不知道大宋鹽年產(chǎn)量多少,張口就來九百億斤。]

    小名系統(tǒng):[讓我想到了杜充。]

    [是啊,一樣的不通實務(wù),可朝堂公卿盡皆如此。也難怪敗了江山,難怪爽快給付歲幣。]

    相州提刑胸中情緒翻騰!恨不得沖上前怒斥朱勔,九百億斤精鹽,窮奢極侈至此,千古權(quán)jian尤不及!

    朱勔視線如刀,在伏倒的西門卿脊背上逡巡游走,然后悠悠道:

    “天下乃圣上之天下,四海乃圣上之四海,四海之鹽亦為御前之物?!?/br>
    如圖窮匕見,如獠牙亮鋒,終于說出那句話:

    “西門大官人,九百億斤精鹽,就由你的無棣與滄州鹽場進上罷!”

    ……

    [小名,你說我答應(yīng)他怎么樣?]

    [每年進上年總產(chǎn)量三萬噸,連進一千五百年?別說宋徽宗,就是整個封建社會,都沒這么長命!]

    [小名,你懂我的。]

    [對,我懂你。]知道你現(xiàn)在氣極了,竟用了從未用過的插科打諢方法,來轉(zhuǎn)移注意力。

    不止宿主,它也氣死了好嗎!

    朱勔的行為根本就是想搶兩個鹽場,還嫌管理麻煩,于是就讓宿主白給他曬鹽!

    想得咋這么美呢!

    在武松拳頭攥緊,青筋暴起之時,全身之力凝聚欲要暴起之前。

    西門卿一把攥住身邊武松的手腕,上半身偏斜,以半身之力壓??!

    如此,方才沒讓武松暴起。

    西門卿順勢做出因聽到朱勔的話,驚駭至極沒有跪穩(wěn)的樣子,半癱在地上。

    朱勔也不出聲催促。

    半晌過后,西門卿才雙掌撐地,恢復(fù)跪坐。

    極其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望向上首的朱勔,聲音顫抖干?。?/br>
    “鹽,比之萬民之食糧,亦不過分?!?/br>
    如何能如此浪費?

    雖未明說,但其意明確。

    在場十三省提刑官,并院中婢仆所有人都能聽出來

    “且鹽若近觸必?zé)齻w體,只可遠觀賞看。既是遠觀,石灰潔白亦可涂刷山石大地,何必以鹽充雪?石灰亦可充作冬雪啊。”

    是啊,鹽會燒傷膚體,否則也不會有傷口撒鹽一說。因此精鹽充雪,只能用作遠觀。

    既然遠觀,又何必非得用精鹽呢?石灰也可啊。

    朱勔疾言厲色喝道:“圣上賞看之景,豈能用石灰假充?!”

    西門卿神態(tài)迷亂,他不解,他絕望,他企圖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可精鹽假充的雪景,那也不是真雪堆積成景,豈能算賞雪景?”

    “哪多廢話!”朱勔無話反駁,于是不耐地喝道。

    他本就不是為了拿鹽充雪,不過是像過去無數(shù)次那樣,看上了一樣物件,無論是否有主、是否藏于家中,都可指作御前之物,一轉(zhuǎn)手就歸了他所有。

    “賊廝只管回答,進是不進?!”

    原本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不覺就啰里啰嗦說了這許久!

    朱勔的呵斥響徹庭院,字字蠻橫,儼然昭示他之言行與強搶無異了。

    西門卿再次偏斜,半癱靠在武松肩臂上。

    半晌之后,重新跪坐,然后伏倒。

    由胸膛經(jīng)喉嚨,從唇齒間擠出一個字:“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