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眼見快要過去一半，將士們都領(lǐng)到了新的冬衣。

    包袱扎起，每一個將士都做好了出關(guān)討伐羯人的準(zhǔn)備。

    雁門關(guān)的軍營其實并不大，校場上根本不可能一次容納數(shù)萬人cao練。

    不過數(shù)萬人排起整齊的陣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曹恒并沒有下令把幽州當(dāng)?shù)氐某滠娨矌?，雁門關(guān)防御相對薄弱，留下常備軍在這里，對守衛(wèi)關(guān)口是很大的助力。

    他只打算領(lǐng)著從洛陽帶來的大軍出關(guān)討伐羯人。

    站在校場的高臺上，曹恒環(huán)顧眼前的魏軍將士們。將士們排列著整齊的方陣，一雙雙眼睛全都凝視著他。

    “軍械裝備和糧草全都準(zhǔn)備好了?！辈芎愫暗溃骸澳銈円捕贾溃酉聛砦覀円ジ墒裁?。”

    校場上一片寧靜，每個人都挺直胸膛，等待著他把話接著說下去。

    將士們當(dāng)然知道他們將要去做什么，來到雁門關(guān)已經(jīng)好些日子，自從到了這里，羯人攻城的時候他們曾有過一戰(zhàn)，此后就一直在休整等待物資。

    等待總是十分難熬的，很多將士甚至已經(jīng)一些厭倦。

    好在他們并沒有等太久，關(guān)興從洛陽運送來了物資。

    物資到的那天，將士們就知道，離他們出征的日子又近了一些。

    果然，當(dāng)物資全部分派下來，曹恒總算是下達(dá)了出關(guān)的命令。

    望著曹恒，將士們沒有一個人人發(fā)出半點不該有的聲音，數(shù)萬人的校場，居然安靜的只有風(fēng)聲和人的呼吸聲。

    “有人說現(xiàn)在已是快要進(jìn)入冬天，一旦到了冬天，關(guān)外很可能會被大雪封路，成為一片冰天雪地。”曹恒接著喊道：“你們中的很多人都明白，攻打地方，一般都是選擇秋守春戰(zhàn)，因為秋天和冬天不適宜行軍，只有到了春天，才是作戰(zhàn)的最佳時機(jī)?！?/br>
    曹恒頓了一頓，接著喊道：“可你們也要明白，春天對于我們來說確實是最佳的作戰(zhàn)時機(jī)，可對于羯人來說，又何嘗不是？羯人熟悉關(guān)外的地形環(huán)境，到了春天草木繁茂，他們的騎兵也不愁喂養(yǎng)馬匹。我們對關(guān)外的地形卻不是像他們那樣熟悉，而且我們的大軍多半都是步軍，騎兵少到可憐。即便是需要喂養(yǎng)馬匹，軍中攜帶的草料和黑豆已經(jīng)足夠。也就是說，真的選擇春天開戰(zhàn)，對于我們來說是極其不利的，而對于羯人來說，卻是十分有利。等候幾個月，最終選在適宜敵人的季節(jié)，你們認(rèn)為合適不合適？”

    “不合適！”將士們雖然被曹恒這些話說的云里霧里，卻還是齊聲做了回應(yīng)。

    嘴角浮起一抹淺淺的笑容，曹恒接著喊道：“你們能認(rèn)為不合適，那是再好不過。我也認(rèn)為不合適，所以才會選擇在深秋領(lǐng)著你們出關(guān)。選擇此時出關(guān)，一來是因為我們的軍需物資才送到不久，沒有足夠的物資，我們出關(guān)以后將會被凍死餓死。倘若物資真的不到，我寧愿改在適合敵人的季節(jié)出兵，也絕對不會選擇這個時候冒險！”

    將士們屏氣凝神，專注的凝望著他。

    “其二，我選擇這個時候出關(guān)，是因為羯人不可能做出適當(dāng)?shù)姆磻?yīng)。我曾聽說，羯人到了冬天，就會龜縮在他們的部族里，每天只是飼養(yǎng)他們的牛羊和馬匹，甚至連離開部族放牧都不會做?！辈芎愫暗溃骸棒扇耸怯文撩褡澹伤麄儏s是一個十分懶惰的民族。他們不事稼穡，就連放牧也不肯好好的干，所以經(jīng)常會缺少糧食，以往來到中原，才會搶掠我們的人口，甚至把被搶掠去的人當(dāng)成牲口屠宰。原因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羯人的牛羊太少，冬天根本不夠他們?nèi)コ?。一旦不能養(yǎng)活自己，他們不想著搶掠，還能有什么法子？”

    曹恒分析羯人屬性的時候，將士們一個個攥緊了拳頭，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憤懣。

    行軍打仗，在糧食緊缺已經(jīng)快要餓死的情況下，以人為食并不是不可能出現(xiàn)的事情。

    然而常年以人為食，甚至為了這個目的而到中原搶掠人口，就不是能被人輕易原諒的了。

    “羯人是最野蠻的民族，羯人也是最兇殘的民族！”曹恒喊道：“他們的存在，對我們中原人無疑是個極大的威脅，所以魏王曾做過決斷，要把羯人給徹底的從世上抹掉。我正是得了這一指示，才會領(lǐng)著你們離開中原來到雁門關(guān)?！?/br>
    再次停頓下來，曹恒的目光在將士們的臉上掃過，隨后高聲喊道：“我們這次來，不是為了打仗，也不是為了征服，而是為了滅族！”

    曹恒從來都沒掩飾過屠戮羯人，要他們亡族滅種的目的，將士們當(dāng)然也都知道他是要做什么。

    校場上依舊是一片寧靜，沒有任何一個人發(fā)出半點聲音。

    每個將士的目光仍然全都停留在曹恒的臉上。

    曹恒抬起手，向?qū)⑹總兒暗溃骸捌渌欢嗾f，我只向你們提一個要求，出關(guān)以后，你們要殺死每個精壯的羯族男人，要糟踐他們的女人，要搶他們的牛羊馬匹和所有能夠搶回來的東西。他們曾經(jīng)搶掠我們，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現(xiàn)在輪到我們?nèi)屗麄兞?！?/br>
    曹恒的這句話無疑十分提氣，將士們紛紛舉起兵器，高聲歡呼著。

    過了片刻，曹恒按了按手。

    等到校場安靜了下來，曹恒喊道：“聽我軍令，出發(fā)！”

    命令下達(dá)，一名校尉策馬來到大陣側(cè)面，高聲喊道：“掉轉(zhuǎn)方向，跟隨長公子出關(guān)！”

    一隊隊將士離開校場，往軍營外開去。

    目送將士們離開，楊阜向曹恒問道：“長公子，我該干點什么？”

    “三件事?！辈芎阏f道：“其一，把你的斥候全都收回來，任何人不得讓他們出關(guān)。其二，死守雁門關(guān)，無論如何，不能讓半個羯人蒙混進(jìn)來。其三，趁著這些日子囤積物資，能囤積多少就是多少。大軍出征耗費不小，我雖然攜帶了足夠的物資，可半道上誰也說不準(zhǔn)會不會有損耗。你能囤積到一些，等我急需的時候，也可以向你討要?！?/br>
    他隨后加重了語氣，對楊阜說道：“楊刺史在地方為官，應(yīng)該也知道大魏的吏治。我要你囤積物資并不是盤剝百姓，而是要用正常的手段從百姓手中收購?！?/br>
    “長公子放心，這些我都明白?！睏罡窇?yīng)了。

    曹恒也不和他多說，招呼了一聲將軍們，騎著馬先往軍營外面走去。

    將軍們跟在曹恒身后，走出了軍營。

    大軍出征，早就在外面等候著獵殺羯人的人們也都紛紛做好了準(zhǔn)備。

    不少獵殺小隊早就做好了盤算，等到大軍出征，他們跟在后面，一來可以避免遇見大批羯人，以至于他們對付不了。

    而來則是在那種情況下，能夠觀察羯人潰散的方向，緊隨其后跟著獵殺。

    不能和大軍爭搶功勞，他們卻可以尾隨著潰逃的羯人。

    只要有目標(biāo)跟隨，這些人到了關(guān)外就不會漫無目的的四處尋找。

    憑著自己的能耐去尋找，終究不如跟在羯人身后。

    只要能夠看到羯人往什么地方逃散，找到他們再加以擊殺，總比像是沒頭的蒼蠅一樣到關(guān)外四處搜尋強(qiáng)得多。

    大軍浩浩蕩蕩的開出了雁門關(guān)。

    跟在曹恒身旁，姜維回頭看了一眼尾隨著的那些人們，對曹恒說道：“那些人還真是會想法子，跟著大軍，他們就不用擔(dān)心被羯人圍剿，而且還可以及時發(fā)現(xiàn)羯人的行蹤。只是從這一條就能看出，他們多半都是有著豐富戰(zhàn)場經(jīng)驗的老兵?！?/br>
    “他們多半都是軍戶，普通村子里的村民只有少部分?！辈芎阏f道：“其實他們來到雁門關(guān)的時候，我已經(jīng)令人一個個的都查問過。所有上過戰(zhàn)場的，當(dāng)然允許出關(guān)。至于那些沒有上過戰(zhàn)場的，多半都是被勸了回去。沒有戰(zhàn)場經(jīng)驗的他們，到了沙場上，根本不會像是獵捕羯人的獵手，而僅僅只是送去給羯人屠戮的羊羔?！?/br>
    “還是長公子考慮的周到。”姜維說道：“屠羯令的目的是要殺死更多的羯人，而不是為了把中原的人送到關(guān)外給羯人屠殺。勸回沒有戰(zhàn)場經(jīng)驗的人們，也是對他們的保護(hù)。”

    “我是在保護(hù)他們，可你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理解?！辈芎阄⑽⒁恍?，對姜維說道：“那些被勸回去的人，多半心中是不怎么服氣的，認(rèn)為怎么別人可以，他們就不可以?！?/br>
    “為什么不可以，難道他們心里就沒有點數(shù)？”姜維笑著說道：“出關(guān)以后只能是送給羯人屠戮，他們跟著出關(guān)，又有什么用處？”

    “說是這么說?！辈芎阋不仡^望了一眼，嘴角浮起一抹淡然的笑容：“多半是被勸回去了，也有小部分不信邪的，無論如何都要跟著出關(guān)，說是誅殺羯人是他們的愿望。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這些人，要是沒有豐厚的獎賞，他們還會不會如此執(zhí)著的要誅殺羯人，恐怕只有他們自己清楚。畢竟他們中的很多人并不是生長在雁門關(guān)，也沒有與羯人存在著不共戴天的仇恨。他們的愿望并不是誅殺羯人，而是想要通過屠殺達(dá)到獲取利益的目的?！?/br>
    “長公子要不要再派人去勸勸？”姜維問了一句。

    “不！”曹恒說道：“由著他們?nèi)?。他們可能是認(rèn)為殺人很簡單，根本沒有想到過，在誅殺羯人的同時，他們這些人也是羯人屠戮的目標(biāo)。殺戮是相互的，只是一方占了絕對的優(yōu)勢，而另一方卻處于劣勢之中。處于劣勢的羯人，當(dāng)然只是等待著被屠宰的獵物?？晌覀円步^對不是完全沒有危險的，畢竟我們要去獵殺的是狼，而不是山羊。狼有獠牙，是要吃人的，沒有豐富的經(jīng)驗，遇見他們，唯一的結(jié)局也就只能是等死。”

    “長公子說的沒錯?！苯S贊同的點了點頭。

    大軍開出關(guān)口，往前走了二三十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曹恒招呼姜維等人：“將軍們都到我的帳篷里來，讓將士們就地扎營，今晚好好睡上一夜。到了明天，我們可能就沒這么順利的向前挺進(jìn)了?！?/br>
    命令下達(dá)，眾人紛紛應(yīng)了。

    有個校尉傳達(dá)曹恒命令，策馬往后隊奔去。

    一邊飛奔，他還一邊喊著：“就地扎營，長公子有令，今晚好好休整，明天一早繼續(xù)進(jìn)軍。”

    走了一天，將士們確實是有些辛苦。

    得到軍令，他們停了下來，就地扎起營帳。

    曹恒的帳篷還沒有搭建起來，他帶著姜維等人來到一片空地上。

    空地上有著好些塊大石頭，這些大石頭彼此相距不遠(yuǎn)，至少有半截埋在土里，已經(jīng)與地面渾然一體難以分割。

    選擇了一塊大石坐下，曹恒招呼將軍們：“都先坐下?！?/br>
    將軍們紛紛答應(yīng)了，各自選了一塊石頭坐下。

    “我們來到雁門關(guān)已經(jīng)有些日子?！钡鹊奖娙寺渥?，曹恒說道：“諸位將軍一路上也都是十分辛苦。我要告訴你們的，其實是辛苦剛剛開始，真正辛苦的還在后面。羯人的駐地我們已經(jīng)多半摸清楚，可我不太相信楊恒的手下。就像早先我曾與伯約、伯言說過，雁門關(guān)內(nèi)有著給羯人送消息的內(nèi)jian?！?/br>
    姜維和陸遜當(dāng)然知道雁門關(guān)內(nèi)有內(nèi)jian的事情，倆人臉上的表情很是從容。

    可其他將軍們，卻沒有得到消息。

    他們一個個面面相覷，凌統(tǒng)向曹恒問道：“長公子，雁門關(guān)內(nèi)有內(nèi)jian，我們捉到?jīng)]有？”

    “既然是內(nèi)jian，隱藏的肯定很深?！辈芎銌柕溃骸跋胍阉麄兘o揪出來，又怎么可能是容易的事情？”

    眾人面面相覷，一個個都紛紛點頭。

    “會不會是羯人的探子？”文鴦還是不太相信內(nèi)jian一說，羯人給中原人帶來這么多困擾，難道還會有中原人給他們傳遞消息？

    “羯人和我們中原人在相貌上有著很大的差異，他們的探子要是進(jìn)了雁門關(guān)，難道不會被關(guān)內(nèi)軍民發(fā)現(xiàn)？”曹恒搖頭：“有關(guān)我們的訊息傳遞到羯人那里，絕對不會是什么羯人的探子，必定是關(guān)內(nèi)存在內(nèi)jian，這件事我是十分確信，伯約、伯言也已經(jīng)找到了內(nèi)jian存在的證據(jù)。所以我才會在出關(guān)的時候嚴(yán)令楊阜不得派出他的斥候，從現(xiàn)在起，探查道路還得用我們自己的人。”

    “已經(jīng)找到內(nèi)jian存在的證據(jù)，長公子也沒打算把他們給擒住？”趙統(tǒng)向曹鑠問道：“難道就任由他們在雁門關(guān)內(nèi)逍遙？”

    “伯約說一說。”曹恒示意姜維代替他說下去。

    姜維對眾人說道：“長公子說的確實是實行，我和伯言經(jīng)過探查，也曾派人到疑似內(nèi)jian的人家中查看。無論從什么跡象判斷，內(nèi)jian都是真實存在的。先前長公子曾與我們做過商議，先不把內(nèi)jian擒住，只是派人盯著他們。利用他們給石邪弈于送去的消息調(diào)整作戰(zhàn)部署。我們向外宣稱是要擊破羯人王庭，石邪弈于必定會把大批羯人調(diào)集到王庭附近，企圖與我們決一死戰(zhàn)?？晌覀兤荒敲醋?，而是率領(lǐng)將士們走另一條路，沿途把羯人的部族一個個的鏟掉。畢竟我們這次出關(guān)，是為了徹底的滅掉羯人，而不僅僅只是征服他們。明知羯人王帳有著重兵防御，我們要是還選擇向那里發(fā)起進(jìn)攻，就是在戰(zhàn)略上的無能。”

    “伯約說的沒錯?！辈芎泓c頭，他對將軍們說道：“請你們過來，我是有件事需要你們?nèi)マk?！?/br>
    將軍們看著曹恒，沒有一個人吭聲。

    他們都在等待著曹恒把話說下去。

    “伯言，把你讓人謄寫的地圖拿來?！安芎阆蜿戇d交代了一句。

    陸遜伸手進(jìn)懷，掏出了一沓紙張，起身來到曹恒面前，雙手捧著遞向了他。

    接過陸遜遞來的地圖，曹恒抖動著對將軍們說道：“這里是伯言找人謄抄的關(guān)外地圖，羯人的每一個部族都在上面標(biāo)注著。我們來到關(guān)外，這場仗沒有三五個月不可能打得完，把你們請過來，我是要讓你們每個人分派一對斥候，探查地圖標(biāo)注的羯人部族所在。如果對付的不是羯人，我們也沒有必要這么做?？婶扇水吘故怯文撩褡?，他們會依據(jù)水草是否豐美而決定往什么地方遷徙。地圖上標(biāo)注的這些羯人部族，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有所變化。你們派出斥候，要做的其實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確定羯人究竟在什么位置，別讓大軍到頭來撲個空?！?/br>
    “伯約，分派給將軍們?！辈芎惴愿澜S。

    姜維上前接過地圖，一張一張分派給了將軍們。

    接過地圖，將軍看都把目光落在了地圖上。

    看到地圖上標(biāo)注的羯人部落，將軍們一個個臉上流露出了錯愕。

    他們根本沒想到，曹恒的手上居然有標(biāo)注到如此細(xì)致的地圖。

    跟隨曹鑠的日子都比較短，他們一個個錯愕的看向曹恒。

    典滿問道：“長公子從哪里弄來的這些地圖？要說先前的斥候出關(guān)，雖然能探查出羯人部族所在，可要他們畫出如此精細(xì)的地圖，只怕沒這么容易?！?/br>
    “地圖當(dāng)然不是他們畫出來的。”曹恒說道：“他們探查出了羯人的所在，我讓人在地圖上標(biāo)注了方位。這樣看的更加直觀。剛才我也說過，地圖上標(biāo)注的羯人部族是可能會變的。楊阜手下的斥候我信不過，只能請你們各自挑選親信，讓他們充當(dāng)斥候去把羯人的位置全都給摸清楚。”

    將軍們明白了曹恒的意思，紛紛起身應(yīng)道：“長公子放心，我們一定會派出最得力的手下?！?/br>
    看向?qū)⑹總冋诖罱I帳的地方，曹恒說道：“你們的營帳應(yīng)該也要搭建起來了，各自先回去歇著，明天一早還要繼續(xù)前行。”

    每人得了一張地圖，將軍們應(yīng)了，各自轉(zhuǎn)身離去。

    留在曹恒身邊的只有姜維和陸遜倆人。

    看向他們，曹恒微微一笑：“你倆怎么還不去歇著？”

    “長公子還沒有歇著，我倆怎么敢歇著？”姜維回道：“而且我覺得有些事情還需要和長公子商量一下。”

    “伯約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只管說就是。”曹恒示意他說下去。

    姜維說道：“我看過地圖上標(biāo)注的羯人部族所在，它們其實分散的很開，我們根本不可能沿著一條線推進(jìn)，把他們一個個的鏟掉?！?/br>
    “我知道，其實我也琢磨過?！辈芎慊氐溃骸耙且勒盏貓D上標(biāo)注的順序逐個推進(jìn)，必定會引起石邪弈于的懷疑。只怕我們還沒有把他們的部族全都給滅掉，他就率領(lǐng)羯人殺了過來?！?/br>
    “不知長公子有什么打算？”姜維追問了一句。

    曹恒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他一句：“伯約認(rèn)為我該有什么打算？”

    姜維回道：“我認(rèn)為長公子應(yīng)該沿著地圖上標(biāo)注的路線一路往北?！?/br>
    “怎么說?！辈芎闶疽馑又f下去。

    “大軍一路往北，然后朝著石邪弈于的王庭方向進(jìn)發(fā)?！苯S說道：“如此一來，石邪弈于即便發(fā)現(xiàn)不妥，也一定會固守王庭。等到離他的王庭不是很遠(yuǎn)，長公子再帶著我們掉轉(zhuǎn)方向往南，把一些遺漏了的羯人部族給滅掉。如此一來，石邪弈于肯定是會看出我軍的真實意圖。等他率領(lǐng)羯人殺過來，長公子可以領(lǐng)著將士們在擊破一處羯人部族以后，駐扎在那里，和石邪弈于展開決戰(zhàn)?！?/br>
    “要是依著伯約，決戰(zhàn)應(yīng)該會在我們徹底滅掉羯人各部族之前展開。”曹恒問道：“要是其他羯人趁著這個時候逃散，我們該怎么辦？”

    回頭望了一眼在遠(yuǎn)處駐扎的獵人們，姜維回道：“長公子其實不用擔(dān)心。即便我們沒有足夠的精力對付逃散的羯人，他們那些人也一定不會給羯人逃走的機(jī)會?！?/br>
    “他們?nèi)藬?shù)終究不是很多?！辈芎銚u頭：“伯約太倚重他們，終究是靠不住?！?/br>
    “要是依靠他們打仗，當(dāng)然是靠不住?？梢且揽克麄儨绲趑扇瞬柯?，我認(rèn)為已經(jīng)是綽綽有余。”姜維回道：“在那里駐扎著的人，雖然都是三五成群，根本不成建制。然而要是攻打羯人部族，我認(rèn)為他們一定會是相互聯(lián)絡(luò)，在擁有絕對優(yōu)勢的情況下，才會發(fā)起進(jìn)攻。也就是說，其實我們與石邪弈于決戰(zhàn)之后，羯人的部族就可以交給他們，我們只要專注的考慮怎樣把石邪弈于給滅掉，也就可以了。”

    曹恒點了點頭，看向陸遜問道：“伯言也是這么認(rèn)為？”

    “其實是我和伯約先前有過商議?！标戇d回道：“我倆都認(rèn)為用這個法子，可以把羯人剿滅的更加干凈。不過這里畢竟是關(guān)外，不僅地形復(fù)雜，放眼望去，周邊也很遼闊。只要羯人想走，他們并不是完全沒有機(jī)會。而且我聽說石邪弈于是駐扎在云中郡，那里距河套很近，只要他逃進(jìn)河套一帶，我們就將直面匈奴人。匈奴人會怎樣對待我們，其實長公子和我倆都沒有太多的把握?！?/br>
    “匈奴人其實早就今非昔比，我要是他們的大單于，絕對不會為了羯人而得罪大魏?！辈芎阏f道：“可我畢竟不是他們的大單于，而且羯人一旦被滅掉，匈奴與大魏之間就再也沒有第三股勢力。雙方一旦接壤，彼此攻打的可能就將無限擴(kuò)大。為了在河套與大魏之間有處屏障，匈奴人很可能會選擇幫助石邪弈于?！?/br>
    “要是他們真的這樣，長公子有什么打算？”姜維問道。

    “還能有什么打算，無非一個打字?！辈芎阏玖似饋?，對倆人說道：“我們已經(jīng)來到關(guān)外，接下來的事情很多都不是被我們掌控著的。與其現(xiàn)在去考慮，還不如干脆不去想，只等發(fā)生了再琢磨不遲?！?/br>
    姜維和陸遜對她的這一說法也是十分認(rèn)同。

    就眼下的形勢來說，局面還很是復(fù)雜。

    現(xiàn)在考慮太多，無非給自己多添煩惱，與其現(xiàn)在去考慮，還真不如干脆放手，任由事情發(fā)展。

    等到將來果真發(fā)生了他們擔(dān)心的情況，再根據(jù)具體出現(xiàn)的事宜作出調(diào)整。

    那樣將會更穩(wěn)妥一些。

    ****************************************

    曹恒大軍出關(guān)以后，依照他和姜維、陸遜作出的部署，一路朝著北方推進(jìn)。

    沿途他們遇見的羯人部落，紛紛被大軍攻陷。

    被俘獲的羯族女人在聚集到一定數(shù)目以后，曹鑠會派出兵士押送趕往雁門關(guān)。

    隨著一個個羯人部族被攻陷，無數(shù)羯族女人被俘獲，而部族中的男人則被殺個精光。

    大軍推進(jìn)的速度不慢，攻打一個部族也不是特別困難。

    日子一天天過去，曹恒率領(lǐng)的大軍已經(jīng)擊破了十多個羯人部族。

    當(dāng)他們再次擊破一個羯人部落的時候，曹恒仰臉望向鉛灰色的天空。

    天空陰云密布，雖然是在寒冷的冬季，可吹來的風(fēng)卻帶著一絲暖暖的意思。

    “要下雪了?！彬T在馬背上，他對身旁的將軍們說道：“處理了這里的尸體，讓將士們就在此處駐扎?！?/br>
    “羯人常年生活在北方，他們比我們更擅長搭建帳篷。”陸遜說道：“下雪天選擇他們的部族駐扎，確實再合適不過?！?/br>
    姜維問了一句：“長公子，我們在這里俘獲的羯人女人也是不少。要不要派人把她們護(hù)送回雁門關(guān)？”

    “寒冬時節(jié)，將士們的被窩里最好還是偶爾有個女人比較合適?！辈芎銌柕溃骸暗饺缃褚呀?jīng)有多少羯人女子被俘獲？”

    “其實也沒有多少?！苯S回道：“算起來不過三四千名。加上早先送回去的兩撥，如今留在這里的只有一千多人?！?/br>
    “落雪時節(jié)，將士們會很無聊。”曹恒說道：“先不要把那些羯族女人送回去，給她們留在軍營里。凡是cao練勤苦的將士，可以選個女人陪睡一晚。要是哪個人連續(xù)多日cao練勤苦，他就每天都能有女人陪著睡覺?！?/br>
    曹恒下達(dá)了這樣的命令，確實是出乎姜維等人的意料。

    他們還沒來及提出質(zhì)疑，曹恒接著說道：“你們也可以選擇羯族女人侍寢，甚至可以挑選兩個留在帳中。身為將軍，要是連這點好處都沒有，豈不是連士兵都不如？”

    姜維等人面面相覷。

    跟隨曹恒來到雁門關(guān)，先是楊阜給他們每人送了一位舞姬，這回曹恒又要他們挑選羯族美人，將軍們可以說是過的并不枯燥。

    眼看將要下雪，要是真能有兩個羯族美人陪在身邊，日子還確實是好過不少。

    曹恒抬起頭，望著鉛灰色的天空岔開了話題：“這場雪看來不會太小?！?/br>
    “關(guān)外的雪，要么不下，一旦落下來，總是不會有個停歇?！标戇d回道：“說不準(zhǔn)一場雪能下三五天……”

    “真的只下三五天，大雪還不至于封路?！辈芎阏f道：“我擔(dān)心的是雪一旦落下來，就不是三五天那么簡單?！?/br>
    “像這樣的云層，也只有三五天而已。”陸遜說道：“真要是下起來沒停的大雪，云層絕不會是這個顏色?！?/br>
    曹恒看向他，微微一笑問道：“伯言認(rèn)為要是下起來沒個停的大雪，云層應(yīng)該是什么顏色？”

    “下起來不會停的大雪，云層應(yīng)該是黑色?！标戇d回道：“即便不是黑色，也要比現(xiàn)在濃重的多?！?/br>
    “說的還真是有些道理。”曹恒微微一笑，向眾人下令：“傳令下去，要將士們就地扎營。部落還是太小，哪容得下數(shù)萬大軍？”

    眾將軍應(yīng)了一聲，各自招呼本部兵馬扎營去了。

    曹恒居住的，當(dāng)然是部落頭領(lǐng)的帳篷。

    帳篷不小，里面至少能容得下百十個人。

    走進(jìn)帳篷，曹恒感覺到迎面撲來了一股暖意。

    由于廝殺了一場，帳篷里的火盆早就滅了。

    到現(xiàn)在還能存住溫暖的氣息，可見這里密封確實是比軍中的帳篷好了很多。

    將軍們也跟著曹恒來到了這頂帳篷里。

    環(huán)顧著帳篷里的擺設(shè)，典滿冒出一句：“小小的羯人頭領(lǐng)就能有這么大的帳篷，要是攻破他們的王庭，還不知道石邪弈于的帳篷有多寬敞?！?/br>
    “肯定比這里寬敞的多。”曹恒微微一笑，對典滿說道：“你們稍后要住的帳篷雖然比這里小一些，卻絕對要好過我們自己攜帶的帳篷?！?/br>
    “那是肯定。”典滿回道：“還沒住下，就覺著這里暖和的很?！?/br>
    “來人?！辈芎阆蛏砗蠛傲艘宦?。

    一名衛(wèi)士上前，他吩咐道：“傳令下去，讓人在各個帳篷里點上火盆，將士們的帳篷也一定要點上?！?/br>
    衛(wèi)士領(lǐng)命退下，曹恒對幾位將軍說道：“大雪將要落下，我們也不可能踏著雪繼續(xù)行軍。不說什么時候遇見下一個羯人部落難以確定，只說在雪地里走路，萬一將士們的衣甲弄濕，再有寒風(fēng)一吹，還不知道會凍死多少人。”

    “長公子的意思是在這里駐扎下來？”姜維問了一句。

    “當(dāng)然是要駐扎下來。”曹恒說道：“最近幾天我們獵捕一些野獸，每天在我這里喝酒吃rou，那是有多爽快？”

    將軍們彼此看了對方一眼，姜維對曹恒說道：“長公子說的是沒錯，可我們出關(guān)畢竟是來討伐羯人的……”

    “先前被我們攻破的羯人如今怎樣了？”曹恒打斷了他，突然問了一句。

    姜維回道：“回稟長公子，先前我們擊破的羯人部族不少，逃走的羯人也有，不過尾隨在大軍后面的那些人，卻是很及時的追趕了上去。那些逃走的羯人，應(yīng)該多半都被他們殺了?！?/br>
    “只是多半可不行?！辈芎銚u頭：“我要的是羯人一個也沒留下的被殺個精光?！?/br>
    “長公子的心意我是明白，可羯人畢竟也是活的?！苯S說道：“遇見危險，他們也會逃走。我覺著能到這樣的程度已經(jīng)算是不錯?！?/br>
    “說起來確實是已經(jīng)不錯，然而我們的目的并不是把羯人打服?！辈荑p對將軍們說道：“你們也都是很清楚，這次我們來到關(guān)外，究竟是要做什么。羯人一天沒有被殺光，我們的任務(wù)就一天也沒能完成。有一個羯人逃走，我們將來就要耗費心力派出更多的人手去追殺?；钕氯サ聂扇耍拖袷遣菰系幕鸱N。只要給他們留下一丁點希望，他們就能做到給我們帶來無數(shù)的麻煩。為了不給將來惹出麻煩，南大道你們不認(rèn)為，我們應(yīng)該竭盡所能，把所有的羯人都給滅了？”

    “長公子認(rèn)為該怎么把所有的羯人都給滅了？”姜維向他問了一句。

    “當(dāng)然還是要指望那些人?！辈芎慊氐溃骸拔覀兊膶⑹咳耸植蛔?，而且出征這些日子，將士們也是早就疲憊不堪，我再讓他們冒著大雪去搜尋逃散的羯人，豈不是平白的給他們多添麻煩？”

    “雖然長公子說的沒錯，可我們又怎么能要他們甘愿出去搜尋羯人？”陸遜說道：“好處都是返回雁門關(guān)以后才能領(lǐng)到，大雪落下來以后，誰不知道躲在帳篷里快活？哪還會有人愿意去追殺羯人？”

    “他們來到這里為了什么？”曹恒突然想將軍們問了一句。

    將軍們面面相覷，他們當(dāng)然知道那些人多半是為了獎賞而來。

    只是他們不太明白，曹恒為什么突然這么問。

    “長公子的意思是……”好像從曹恒的話里聽出了一些什么，姜維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他們來到這里，當(dāng)然是為了獲得好處。”曹恒說道：“說他們是羯人獵人，倒不如說他們是雇傭兵，只不過他們并沒有加入我們的大軍，也不用從軍中領(lǐng)取錢糧，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們自己承擔(dān)?！?/br>
    “雇傭兵？”從來沒聽說過這個詞，將軍們再次面面相覷，陸遜問了一句：“長公子說的這些，我們還不是太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曹恒說道：“雇傭兵這個詞，是我從父親那里聽說過的。父親說有一種人，他們雖然不是軍中將士，卻擁有著豐富的戰(zhàn)場經(jīng)驗。和這些人不要說什么家國大義，只有一件事是他們所關(guān)心的，那就是每打一仗，他們能從中獲取多少好處?！?/br>
    曹恒這樣一解釋，將軍們頓時明白了。

    陸遜問道：“長公子的意思，是不是要花錢讓他們前去搜尋逃散的羯人？”

    “派人去他們的營地，問問他們，誰愿意冒著大雪前去追殺羯人?！辈芎阏f道：“要是有人愿意，每獵殺一個羯人，我們就給兩倍的好處?！?/br>
    獵殺羯人，好處本來就是不少。

    曹恒又肯出兩倍的價錢，當(dāng)然會有人愿意冒雪前往。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只要錢給的到位，無論多兇險的地方，總會有人愿意前往。

    “我去?！标戇d說道：“只是他們沿途都曾獵殺到了羯人，每個人的身上或許都帶著羯人的頭皮。萬一他們到時候把那些頭皮也給算進(jìn)去……”

    “我就沒打算讓他們不算進(jìn)去?！辈芎阏f道：“只要他們肯去，現(xiàn)在手上的頭皮也都算做兩倍。只不過每一個去的人，都要把頭皮交到軍中，然后登記住址。要是他們死在了野地里，我們就把獎賞送到他們的家人手中。至于交給誰，還得看他們怎樣說。”

    “我明白了。”陸遜答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走出帳篷。

    陸遜離開后沒有一會，還在帳篷里的曹恒等人聽見帳篷發(fā)出“噼噼啪啪”的輕響。

    “下雪了?！辈芎銓Ρ娙苏f道：“我們出去看看?！?/br>
    來到帳外，眾人感覺到天空落下的小冰粒打的臉都有些發(fā)疼。

    下雪之前，最先落下的并不是大片的雪花，往往都是小小的冰粒。

    由于小小的冰粒大小與粗鹽相當(dāng)，所以有些地方的百姓會稱它為“鹽粒子”。

    當(dāng)這些冰粒落到一定的時候，雪花才會飄飄灑灑的落下。

    抬頭看著天空，任由冰粒敲落在臉上，曹恒說道：“這場雪可算是落下來了?！?/br>
    “長公子的語氣，好像是很期待這場雪似得?！苯S在一旁問道：“難道長公子就不認(rèn)為這場雪下的讓人心煩？畢竟它耽擱了大軍的前進(jìn)?！?/br>
    “陰晴云雨豈是我們能夠決定？”曹恒微微一笑：“我們該想的并不是這場雪應(yīng)不應(yīng)落下來，而是它落下來的時候，恰好我們有個挺不錯的落腳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