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會不會和詹印搭班子，兩人都沒想得太多。縝密的規(guī)劃建立在虛無飄渺的傳聞上，這不是成熟的領(lǐng)導干部做的事。

    走一步算一步，天曉得后面會發(fā)生什么。

    半個月下來，方晟等學員確實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學習使人進步這句話放之四海皆準。

    反之當你覺得不需要學習，或?qū)W習完全喪失興趣時，說明你對前途失去信心。

    暑期七月班結(jié)束了，竇曉龍等興高采烈地與八月班學員打個招呼，便在羨慕的目光中離開學校。

    “我們也快了，賽程過半?！狈疥煽粗麄兊谋秤班?。

    吳郁明道：“暫時解脫，回去還得等消息——等八月班學習完了才會調(diào)整吧？”

    方晟失笑道：“那倒也是。”

    詹印從走廊另一側(cè)踱過來，不緊不慢道：“我們也得等，最新消息下午又有一個班開學，我們是八月上班，他們姑且算八月中班，不知有沒有八月下班?！?/br>
    “那……”吳郁明瞠目道，目光溜了下四周低聲說，“那才調(diào)整多少人??！”

    “放到全國范圍一半省份都有動作的話也不算多，中國太大了。”方晟道。

    詹印道：“并非每位參加學習的都有說法，或許不一定放到同一批，黨校學習本來就是近距離考核的過程。”

    “但傳聞上面很著急，恐怕等不及明年。”吳郁明道。

    詹印目光一閃：“為什么不能等？人海戰(zhàn)術(shù)嘛。這一批拉上去打，不行由下一批頂上去，等的是學員又不是上面?！?/br>
    “有道理！”方晟道，“考驗考核周期越來越短，不容得犯錯！”

    說到這里幾個人心里都沉甸甸的，意識到未來道路更加險峻，更加磨難。

    下午cao場上陸續(xù)出現(xiàn)人影，八月班學員都有些心神不寧頻頻向窗外張望——新班級即將開班的消息已經(jīng)傳開，大抵猜到詹印“人海戰(zhàn)術(shù)”推斷，個個忐忑不安。

    吃晚飯時剛坐下，冷不丁衛(wèi)君勝從人群里冒出來在方晟肩上重重一拍，咧著嘴只笑不說話。

    太詭異了！

    太震驚了！

    方晟一口饅頭堵在嗓子眼里差點噎住，半晌才回過神來將衛(wèi)君勝拉到偏僻處一迭聲問道：

    “商界干膩了準備從正？意向哪邊？這批學員多少來自央企？都象你這樣的部級干部？”

    衛(wèi)君勝笑嘻嘻只說了三個字：“不知道！”

    面對方晟懷疑的神情，衛(wèi)君勝繼而解釋道，“首先我是昨晚才接到通知，之前家父飄了一句‘準備動動’，還以為要去萬埃國際集團，上個月董事長被**嘛；今天上午又打電話給家父詢問，他也語焉不詳只說好好學習；要交待的事情太多，我是四十分鐘前最后一個報到的，對班上的情況一無所知，就這樣?！?/br>
    “看來所謂中堅力量涵蓋了央企中青年領(lǐng)導干部，這次高層決心很大呀?！狈疥傻?。

    “一顆紅心兩種準備，”衛(wèi)君勝很輕松的樣子，“還讓我干董事長，繼續(xù)躺著賺錢；調(diào)到地方當領(lǐng)導就換換口味，我不信沒有邁不過去的坎兒！”

    “領(lǐng)導最喜歡你這樣的?！?/br>
    方晟笑道，不便多說回到座位，沒多會兒吳郁明等人都傳來消息，這批21位學員有12位央企領(lǐng)導，還有9位是重量級國企老總，都達到正廳或副部級別。

    說明什么？

    在今后很長時期內(nèi)，發(fā)展經(jīng)濟將是不能動搖的主旋律！

    按計劃當晚有個辯論會，四個組圍繞“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是否成為正治經(jīng)濟體制改革的試驗田”分正反方展開辯論，由鐘組部、發(fā)改委、黨校等相關(guān)領(lǐng)導組成的專家評審組打分，最終逐出冠軍。

    冠軍組組員都有考核加分，因此所有學員非常重視，連續(xù)兩個晚上翻閱資料、查詢數(shù)據(jù)做準備。

    方晟是第四組首席辯手，自信滿滿要超水平發(fā)揮，本來嘛場面越大人越多他的狀態(tài)越好。

    誰知辯論會開始前十分鐘，輔導員突然把他叫到教室外，簡潔地說你不用參加辯論了，902辦公室，有領(lǐng)導找你談話！

    方晟愣了愣，還惦記著能一展才華的辯論會，說報告輔導員，我是四組首席辯手呢，一旦退出會影響……

    輔導員擺擺手，不容置疑地說鐘組部領(lǐng)導約談，快去！

    哦——

    方晟這才有些明白，從電梯直奔九樓，暗想這回臨時放鴿子不知要被四組學員們腹誹成怎樣，不過輔導員說得也是，鐘組部領(lǐng)導約談何其重要，說不定關(guān)系到自己去向問題！

    九樓是校領(lǐng)導辦公區(qū)，學員禁地，此時靜悄悄一點聲音都沒有，但每間辦公室都亮著燈，說明里面還有人在工作。

    輕輕敲門，里面有人低低應(yīng)了一聲，似乎在說“請進”，方晟推門進去，與端坐在辦公桌前的鐘組部領(lǐng)導目光撞了個正！

    “曉靈！”

    方晟驚呼一聲，旋即進屋反鎖好門正待說話，范曉靈卻站起身道：

    “跟我來?！?/br>
    兩人悄無聲息穿過長長的走廊從最東側(cè)一個隱蔽的電梯下去，直達停車場，范曉靈的車就停在電梯出口邊。上車后她輕車熟路出去，沒多會兒便駛出學校來到附近一家四星級酒店。

    直至走進事先預定的房間，兩人才松了口氣緊緊擁在一起。

    “很冒險啊，你不該這個時候過來的，”方晟責怪道，“萬一輔導員亂說咋辦？今晚參加打分的領(lǐng)導很多呢?！?/br>
    范曉靈笑笑道：“本來我也參加打分啊，非但如此，我還是黨校職稱評審專家組成員呢，別看他在學員面前繃著臉不可一世，私底下很好說話……考核分還別太在意，檔案資料而已，最后討論人事任免誰看那個啊?！?/br>
    “分數(shù)高些總是好事兒?！?/br>
    “是分數(shù)重要還是我重要？”范曉靈靈巧的舌尖從他耳垂滑過，纖纖素手慢慢下探，“猜到洪水快漫堤了，大禹說過堵不如疏，白白流掉多可惜，所以我來了……”

    方晟咬牙切齒道：“你主動逗上門的，別怪我下手太重！”

    她笑得更甜更媚：“倒想領(lǐng)教重到什么程度呢，泰山壓頂，還是亂箭齊發(fā)？”

    “今兒個教你一招二龍戲珠……”

    ……

    良久，黑暗中有人問：“怎么樣？”

    “別，讓我享受會兒余韻……”

    “史無前例？”

    “嗯……”

    又隔了好一會兒，黑暗中傳來聲音：“還有新招兒嗎？”

    “有啊?！?/br>
    “什么？”

    “翻江倒海……”

    ……

    驚濤狂浪，風卷云殘，一切歸于平靜。

    “飽了嗎？”

    “你，還是我？”

    “兩者兼而有之?！?/br>
    “嘻嘻……”

    十分鐘后亮起燈，范曉靈居然有閑暇穿上一身洋氣晶瑩的白雪公主服，伏在他身側(cè)口對口喂水果。

    一看時間，方晟道：“不能再耽擱時間，辯論會快結(jié)束了。”

    “別怕，輔導員那邊我有說辭，加分也少不了，”她笑道，“今天遇到衛(wèi)君勝嗎？”

    “真會有大批央企國企領(lǐng)導到地方任職？”

    “不會大批，但也不會少，可以確定的是以后不懂經(jīng)濟的逐漸要靠邊站，提高綜合國力、解決民生問題將是重中之重。”

    “用董事長管理企業(yè)的思維去治理地方，總覺得不太妥當?！?/br>
    “貿(mào)易沖突和全球經(jīng)濟頹勢帶來的沖擊太大了，沿海發(fā)達省份還撐得住，內(nèi)地特別是基礎(chǔ)薄弱的地方明顯不行了，必須強有力的手腕和堅定意志去帶動發(fā)展，”范曉靈道，“時運造人啊，正如幾十年前一陣子重用知識分子，又一陣子培養(yǎng)年輕干部，如今是經(jīng)濟型人才，你呢則是不折不扣的潮頭先鋒?！?/br>
    方晟長長嘆息，道：“先鋒難當，現(xiàn)在越來越感覺到了，正面作戰(zhàn)潛在的對手太多，壓力也太大，每前進哪怕半步都要付出十倍、百倍努力。”

    “但在你掩護下朱正陽他們大踏步前進呀，”范曉靈柔聲道，“你看黃海那批干部，再看明月他們都有飛速進步，如果沒有你沖鋒陷阱、殺出血路，怎會有那些成就？對了，小道消息說齊志建和肖翔很可能都在下一批學習名單里……”

    “真有八月下班?。　狈疥墒暤?，暗想詹印消息果然靈通，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思忖有頃道，“他倆的位置和級別再向上走都很難，不如回到地方發(fā)揮基層經(jīng)驗足的優(yōu)勢。”

    “也有領(lǐng)導旁敲擊征求我的意見，我猶豫再三委婉拒絕了，還是喜歡相對安定舒適的生活，不想象愛妮婭那樣風火火忙成一團，大概，心態(tài)已經(jīng)老了吧。”范曉靈自嘲道。

    “鐘組部的位置很重要，也有需要有你這樣善于化解矛盾解決問題的女干部。”

    方晟安慰道。

    轉(zhuǎn)眼晚上十點多鐘了，不能再說下去否則難以交待，匆匆梳洗一番范曉靈驅(qū)車將他送到教學樓下，還好辯論會仍在進行中。

    悄悄從教室后門進去，正是氣氛最輕松的時候：評審組在統(tǒng)計成績，輔導員發(fā)調(diào)查卷給學員現(xiàn)場答題。

    五分鐘后公布成績，詹印領(lǐng)銜的第四組居然獲得第一；方晟所在的第三組獲得第二，雖然組員們埋怨如果不是他臨陣脫逃肯定奪冠，對成績亦無不滿，畢竟只是游戲而已。

    而明月、楊花所在的第一組意外墊底，楊花哭得稀里嘩啦認為輸?shù)煤茉┩?。回宿舍途中吳郁明悄悄說她根本不會辯論，全場抓不住對手辯詞里的漏洞只知道死纏爛打，比明月至少差兩個檔次，一組可以說就輸在楊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