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七章 漳河海港
魯城縣是滄州面積最大的一個縣,基本上滄州一半的灘涂都屬于它的縣域,光海岸線就長達數(shù)百里。 魯城縣轄內(nèi)一共有三座大鹽場,北面的兩座鹽場為鹽鐵司直轄鹽場,目前也是晉國的產(chǎn)鹽重點地區(qū),而南部鹽場屬于地方鹽場,有很多歷史遺留問題,導(dǎo)致現(xiàn)在矛盾激化,幾任縣令都黯然離去。 韓愈上任已經(jīng)一個月了,這段時間他表現(xiàn)得十分低調(diào),剛上任時他轉(zhuǎn)達了鹽鐵司的解決方案,屬于地方官府的鹽田,全部劃歸鹽鐵司,而個人的鹽田,鹽鐵司將以兩倍的市價收購。 把這個政策宣布后,他就不管不問了,這段時間他一直在魯城各地視察。 這天上午,他抵達了漳水河口,漳水河口同時也是拒馬河河口,就是今天的天津塘沽,在盛唐時期,這里修建了很大的港口碼頭。 安史之亂后,藩鎮(zhèn)割據(jù),漳水河口的碼頭便漸漸演變成鹽碼頭,名義上它依然是屬于魯城縣管轄,但實際上,它已經(jīng)被河北鹽鐵轉(zhuǎn)運署控制了,平州和滄州生產(chǎn)的海鹽集中運到這里,在這里上船,然后沿著漳水轉(zhuǎn)運到永濟渠南下。 漳水港口已經(jīng)形成了很大的集鎮(zhèn),主要是鹽工和他們家屬,足有近萬人在這里生活,已經(jīng)快形成一個小縣城了。 這讓韓愈很驚訝,他從魯城縣一路北上,所見之處都荒無人煙,這里卻很熱鬧繁華。 “韓縣君,這里沒有縣里的外派官員嗎?”楊駿忍不住問道。 韓愈笑了笑道:“我問過縣丞,有個押司長駐港口,但估計沒什么地位,這里應(yīng)該是由鹽鐵司控制。” 楊駿建議道:“要不去碼頭那邊看看吧!那邊應(yīng)該有官衙?!?/br> 韓愈點點頭,帶著楊駿以及二十幾名士兵向碼頭方向騎馬而去。 不多時,他們抵達了碼頭,碼頭是用青石鋪砌而成,長達數(shù)里,同時同時??渴畮姿椅迩拇蟠?,不遠處還有一處避風(fēng)海灣,里面至少可以停泊幾百艘大船。 但此時碼頭上卻停滿了鹽船,碼頭不遠處有幾十座大倉庫,里面的海鹽堆積如山,數(shù)百名鹽工趕著驢車,將一袋袋鹽運上鹽船。 韓愈一路打聽,終于在碼頭倉庫背后找到了官衙,這是幾座大院子,里面都是鹽鐵司的官員和士兵,其中一間小院子門口掛著一塊牌子:魯城縣河口鎮(zhèn)。 就是這里了,韓愈剛走到院門口,卻從院子里走出一個中年男子,長得又黑又胖,他上下打量一下韓愈問道:“你找誰?” 韓愈拱拱手道:“我是魯城新任縣令,我找宋押司?!?/br> 中年男子眼睛一亮,連忙問道:“在下便是押司宋山,尊駕可是韓縣令?” 韓愈笑著點點頭,中年男子連忙躬身行禮,“小人不知縣君駕到,有失遠迎,請縣君恕罪!” “不必客氣,這里是官衙?”韓愈指著院子笑問道。 “哎!哪里是什么官衙,就是駐鎮(zhèn)所,縣君請進!” 宋山很客氣地將韓愈請進院子,院子也不算小,有四五間屋,一半宿舍,另一半便是公署。 韓愈走進房間坐下,他打量一下房間,房間不大,四面墻壁斑駁,掉了大半墻皮,收拾還算整齊,只擺放幾張舊桌凳。 宋山給他倒了一碗熱水,苦笑道:“這里的水質(zhì)不好,很苦澀,請縣君海涵了?!?/br> 魯城縣的水質(zhì)也很糟糕,韓愈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稍稍喝口水,潤潤喉嚨,又問道:“這里主要管什么事情?” 宋山嘆口氣道:“以前這里整個碼頭都歸我們管,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歸鹽鐵司了,這里很多鹽工和家屬都是魯城縣人,他們之間如果發(fā)生矛盾,都會跑我這里來調(diào)解,另外,這里需要鹽工的話,鹽鐵署的官員會來找我,我再向縣里提出申請,由縣里負責(zé)招募勞工?!?/br> 韓愈明白了,這里其實就是一個勞務(wù)外派所,負責(zé)管理勞工。 韓愈又問道:“這座海港還能運轉(zhuǎn)嗎?我的意思是說,停泊海船之類?!?/br> “當然可以,朱滔和中原朱泚有很多大宗貨物往來,大船都是在這里停泊卸貨,然后再用槽船轉(zhuǎn)運到幽州,我記得就在去年的這個時候,還有十艘五千石船只來這里停泊卸貨?!?/br> 這時,走進來兩名男子,為首之人道:“我說老宋,咱們酒也喝過了,你到底什么時候去縣里問一問。” “你們來得正好!” 宋山連忙起身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們韓縣令,特地來河口鎮(zhèn)視察,你們要買地和他談,” 兩名男子連忙拱手道:“久仰!久仰!” 韓愈一頭霧水,低聲問道:“他們是什么人?” 宋山給他介紹道:“這兩位一個是京城獨孤府的李管事,另一個是竇家的金管事,獨孤家族和竇氏家族準備在河口鎮(zhèn)買地造船?!?/br> 原來要在河口鎮(zhèn)辦造船場,這是好事情啊! 但韓愈還是有點糊涂,便笑道:“我剛上任還不到一個月,這里面的關(guān)系還稍微理不清楚,買地不是找鹽鐵司嗎?” 宋山連忙道:“我先解釋一下吧!啟稟縣君,鹽鐵司雖然在使用碼頭和倉庫,但碼頭和倉庫不屬于他們,是屬于滄州州衙,鹽鐵司只是暫時租用,他們的地盤是南面幾大鹽場,和碼頭倉庫無關(guān),另外,碼頭和倉庫以外的地盤是屬于咱們魯城縣,他們要買的土地不在碼頭倉庫范圍內(nèi),屬于咱們魯城縣管轄,也就是河口鎮(zhèn)?!?/br> 韓愈這才明白,他笑著請兩位管事坐下,笑瞇瞇問道:“想買的土地已經(jīng)確定好了嗎?” 李管事點點頭,“前不久,兩大家族都派人來過,具體位置已經(jīng)定好了,然后就是想縣里申請,報價購地?!?/br> 韓愈起身道:“我們?nèi)ガF(xiàn)場看看吧!” 一行人離開碼頭,騎馬來到漳水南岸,兩位管事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他們發(fā)現(xiàn)楊駿和二十幾名士兵個個驍勇強悍、威風(fēng)凜凜,就算他們家主的衛(wèi)士都遠遠不如,令兩人十分驚訝,一個小小的縣令,怎么會有這么強悍的手下?他們不由對韓愈刮目相看,語氣中也客氣了很多。 兩個家族看中的土地距離碼頭約兩里,土地平坦,長滿了很多耐酸堿的雜草,北面便是滔滔的漳水,河道寬達數(shù)里,水很深,非常適合造船。 他們想買下的土地約有五百畝,北靠漳水,南接河口鎮(zhèn),說是河口鎮(zhèn),其實就是十幾間東倒西歪的屋子,基本上都是店鋪,有酒館、客棧、雜貨鋪,還有一間妓院,再南面就是鹽工和家屬的聚居區(qū)。 李管事用馬鞭一指道:“這五百畝地現(xiàn)在都是荒地,根本就不值錢,我們拿到地以后,還要修路造房,耗費極大,我們的東主的意思,要么每畝一貫錢買下,要么就用五百貫租給我們二十年,當然要和縣令商量。” 韓愈雖然年輕,卻為人謹慎,頗明事理,他微微笑道:“我倒是想現(xiàn)在就簽字批租給你們,但兩位管事應(yīng)該也明白,這件事我不能繞過州衙,雖然是縣里出地契,可如果繞過州衙,以后會有麻煩。” 李管事點點點頭,“我理解,那什么時候能有明確答復(fù)?” “兩位管事先隨我去縣里吧!我回去就上報州衙,估計也是走走形式,十天半個月差不多就有答復(fù)了?!?/br> 兩名管事對望一眼,官場的規(guī)則擺在這里,他們也沒有辦法,只得點點頭道:“好吧!我們和縣君一起去縣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