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射線科, 梁主任一邊cao作x光機，一邊指點著上面的圖像給金大夫做講解?！皳瞎窍露?厘米內(nèi)的骨折，最常見的就是這種colles骨折。跌倒時人體本能去救護自己，造成前臂旋前, 腕關(guān)節(jié)背伸，手掌著地。然后地面返回來的力量，傳導到在這個地方, 這是撓骨莖突的薄弱點，很多骨折就發(fā)生在這里?！?/br>
    金大夫乖乖地的點頭。在x光下看骨折后復位的患者，讓他立即形成了一種直觀的立體三維圖像。他覺得好像既往摸不著底的迷惘，一下子就有了撥云見日的可能。

    “這個復位做的不錯。”梁主任點片后關(guān)了機器, 叮囑患者道：“一會兒麻藥過勁了你可能會疼, 讓門診大夫給你開跌打損傷的紅藥，里面有止疼的成份。一定要保持這個位置不能移動?！?/br>
    “是是，謝謝梁主任、謝謝金大夫。”患者千恩萬謝地捧著手臂回急診留觀去了。

    “下一個?！?/br>
    “下一個。”

    幾個患者復查后基本都得到了梁主任的肯定。從到了省院后不久, 他就再沒有聽到別人對自己的肯定和指導了, 這番肯定讓還在x光下受線的金大夫，整個人都有些醉熏熏地飄起來的感覺了。

    ……

    “這個不行，你把石膏拆開了。”梁主任見金大夫要去找東西拆, 立即從兜里掏出膠布纏裹的大圓刀片，在石膏繃帶的兩層劃下去, 把整個石膏筒一分兩半?！罢者@樣自己做一個刀鞘, 小李隨身都帶著的?！?/br>
    “是?！苯鸫蠓蚩蠢蠲粲眠^, 但沒想到這個廢棄的大圓刀片還有這樣的使用方法。

    “你看這, 這個地方的移位，要在這里用力，將這一小塊斷骨略偏點兒往里使勁。看，這不就與撓骨斷端對好了?！绷褐魅伟阎鸫蠓虻哪粗甘沽ΓB著患者在內(nèi)，三人眼看著屏幕上錯開的骨頭基本算完全對上了。

    金大夫此刻對梁主任的感覺簡直是再生父母了。礙著患者還在，他用低低的聲音向梁主任道謝。

    患者任金大夫用紗布將切開的石膏托從新固定到手臂上，嘴里卻在感謝梁主任。“要是沒有梁主任你，我這手就要廢掉了?！?/br>
    “廢掉是不可能的，我們最遲明早要給你拍片做復查的。你這骨折移位和前面的那些人不同，也怪不得金大夫。另外我還得提醒你，別看我現(xiàn)在給你復位對得這么好，明天復查還是有可能再發(fā)生移位的。若那樣就要手術(shù)了，在這里穿個鋼針做固定才行的。不然才是真的可能廢了?！?/br>
    “哎呦，真不好意思，錯怪金大夫了。”

    “沒事兒?！苯鸫蠓蚪o患者重新固定了石膏。

    梁大夫等這個患者走了以后對金大夫說：“遇到骨折第一次透視，出現(xiàn)這樣的圖像，或者是放射科給你畫出這樣圖示的，你要立即拍片。然后拿著片子跟患者講明手法復位和手術(shù)固定的區(qū)別，手術(shù)內(nèi)固定的必要性，不然可能會埋下醫(yī)療隱患。萬一幾個月之后鬧起來，即便不定性是醫(yī)療事故，也會惹了一身sao。門診病歷和片子就是洗脫你的依仗，”

    “謝謝梁主任，謝謝你教導我?！比烁唏R大的金大夫哽咽了。

    “沒什么，再叫下一個吧?！?/br>
    *

    梁主任帶著金大夫在放射線科忙到快8點了，李敏又給他倆推過來一個救護車接回來的患者。這是騎自行車在結(jié)冰路面上滑倒、直接跪到地上的56歲男性患者。但是比較倒霉的是，他摔倒后站不起來，在結(jié)冰路面坐到屁股底下的冰都化了，救護車才開到他受傷的地方。

    左膝關(guān)節(jié)先著地，李敏懷疑他有髕骨骨折。另一個凍感冒了，這個就先放放再處理了。

    “膝關(guān)節(jié)不能伸直、不能負重站立，局部觸痛明顯，但未見到明顯橫行凹陷。”李敏向梁主任很簡單地描述查體得到的資料，又輕聲補充道：“患者對疼痛敏感，抗拒查體。我就是想用兩個手指去觸碰他的膝關(guān)節(jié)，他都叫得像我用刀割他的rou了?！?/br>
    李敏對著患者的表現(xiàn)挺不滿的，還沒退休、夠不上老人家，怎么也算個男子漢大丈夫吧，歇厲的過分了。

    “嗯，小金給他透視、點片?！绷褐魅巫尳鸫蠓虬鸦颊咄七M檢查室。這一會兒的功夫，金大夫已經(jīng)學會了cao作x光機。

    “梁主任，那我回科里了？”

    “回去吧。有事兒我喊醒你?！?/br>
    “好。”梁主任對有事兒的定義，李敏覺得比較靠譜。

    *

    李敏先去婦產(chǎn)科。嚴虹按著倆人約定好的，買了推進科里的早飯，雖仍是饅頭雞蛋粥這幾樣，但婦科值班室只有她們倆，還是能舒舒服服吃早飯的。

    “吃了飯你沒事兒吧，跟我去護士那邊睡覺了。我看外面的雨夾雪基本停了，宿舍前面的施工會繼續(xù)的?！?/br>
    宿舍前面的在建的新樓，每天天亮就開始施工，晚上點著不少兩百瓦的大燈泡子，差不多干到快九點了才收工。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施工隊不僅打好了地基，而且眼看著預制板和紅磚混建的兩層樓起來了。

    “我應了小鳳回去等試氣，得回宿舍去?！眹篮缫娎蠲粲行┟Ｈ唬吞嵝阉溃骸澳阃俗蛱焱ㄖf今天試氣啦？劉娜每周日都要回醫(yī)大，小鳳也要去吳主任家?！?/br>
    “哎呀，我真忘了呢。不過你放心，娜娜會讓小鳳留在寢室等著試氣的，不信你往吳主任家打電話?！?/br>
    “萬一她去了吳家呢？我叫她回宿舍怪不好意思的?！?/br>
    “你現(xiàn)在先打電話過去，她肯定不會去這么早的。我猜即便她去了吳主任家，也會立即回宿舍的。她這一個月變化很大的?！?/br>
    冷小鳳這一個月的變化有目共睹的。既往那些隱晦的占點兒小便宜、少干點活的小毛病越來越少見到了，整個人從里到外想與大家處好的努力，讓人不再下意識地想排斥她了。

    嚴虹覺得李敏說得有道理，便說：“那我試試吧?！?/br>
    李敏把飯盒帶回去創(chuàng)傷外科洗，沒一會兒嚴虹就帶著自己的值班被套過來了。

    “敏敏，接電話的是范主任，她說小鳳要是過去了，會立即讓她回去等試氣的，讓咱倆放心補覺。我和她說咱倆打了午飯就立即回寢室，換小鳳過去她家。”

    “那太好了，咱們睡覺去。我下午得去趟郵局，把錢取了。”

    “那你自己去，可要小心點兒哦。”

    “嗯。我取出來就存到邊上的銀行里，不帶現(xiàn)金回來?！彼齻z說的這筆錢，是李敏早幾天收到的穆杰匯來的。附言也只有寥寥的幾個字：一切安好，勿念。李敏估計這筆錢是他全部的津貼結(jié)余了。

    她們倆安然地睡了一上午，卻不知道將有一場彌天大禍，降臨到這家百廢待興、欣欣向榮的醫(yī)院。

    *

    周日是省院各病房試氣一周后開始正式供暖的日子。一些科室的暖氣經(jīng)過一周的反復調(diào)試，熱度達不到要求的多數(shù)都得到了整改。像燒傷病房、分娩室、兒科，尤其是新生兒病房的暖氣，這些地方更是水暖班檢修的重點。

    可是誰也沒想到傍晚快下班時分，待產(chǎn)室的一組暖氣片卻突然爆裂了。幾分鐘的功夫，婦產(chǎn)科走廊成為一片汪洋。

    在待產(chǎn)室等候的產(chǎn)婦，基本上都是一、兩小時內(nèi)就要生產(chǎn)的。暖氣片的爆裂，嚇得有個產(chǎn)婦在一片尖叫聲里喊護士：“快來人啊，我覺得孩子露頭了。”

    急產(chǎn)了？

    產(chǎn)房里立即出來兩個助產(chǎn)士，把這尖叫露頭的產(chǎn)婦半攙半架地弄進了分娩室。這樣的處理結(jié)果，讓其他產(chǎn)婦也有樣學樣地喊起來。

    待產(chǎn)室的暖氣熱水流去走廊，待產(chǎn)室的尖叫聲讓在門外等候的家屬慌了，他們不顧護士的阻攔往里闖。

    場面失控了。

    等作為總值班的、現(xiàn)任的醫(yī)務處處長、原院辦秦主任帶著保安趕到婦產(chǎn)科，卻發(fā)現(xiàn)梁主任已經(jīng)基本控制了局勢——他讓人閉掉了婦產(chǎn)科整層樓的暖氣進水，通知水暖班過來搶修，同時叫了創(chuàng)傷外科、普外科的衛(wèi)生員過來，與婦產(chǎn)科的衛(wèi)生員一起清掃走廊和待產(chǎn)室。

    秦處長連聲對梁主任道謝，和婦產(chǎn)科大夫一起把待產(chǎn)婦的家屬勸離待產(chǎn)室，好讓衛(wèi)生員清掃待產(chǎn)室的地板，這時水暖工們提著工具等也過來了。

    兵荒馬亂的婦產(chǎn)科里，最狼狽的是待產(chǎn)室和分娩室的地板。原來纖塵不染、可以光腳走的地方，現(xiàn)在踩出來不少的泥水腳印。

    接到消息趕來的李主任幾乎要跳起來：“趕緊擦，快點兒擦干凈了?！?/br>
    副主任陳麗萍和蘇穎拽了廢棄的中單，一起跪在地板上擦洗那些泥水腳印。平素就極為要強的陳麗萍，嘴里恨恨地說：“一定要追查后勤的責任?！?/br>
    “先別想那么多，先顧好今晚這些受驚嚇、可能會急產(chǎn)的產(chǎn)婦。”李主任直起腰，看著基本恢復的地板說：“擦待產(chǎn)室去，一會兒將分娩室關(guān)閉了消毒?！?/br>
    值班大夫就說：“主任，這還有好幾個要生孩子的呢?！?/br>
    陳麗萍急得變臉搶白道：“等我們收拾了待產(chǎn)室，不會耽誤任何產(chǎn)婦生孩子?！?/br>
    *

    省院的水暖工還是挺靠譜的，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就換掉了爆裂的暖氣片，整層的婦產(chǎn)科恢復了供暖。他們心有余悸地向秦處長解釋：“幸好是在待產(chǎn)室，要是其它更重要的地方就更麻煩了?！?/br>
    有家屬就很氣憤地說：“待產(chǎn)室不是最重要的嗎？嚇著了多少大人不說，在待產(chǎn)室里的都是要生孩子的呢?！?/br>
    這就是水暖工不會說話引發(fā)的爭吵了。

    “意外，意外。今天的事兒是意外。大家讓讓，讓我們把待產(chǎn)室收拾好了，讓你們的親人能夠有個暖和、干凈的房間休息。”

    秦處長好說歹說安撫住家屬，示意那些水暖工趕緊離開，和梁主任一起把所有人連推帶勸地弄到婦產(chǎn)科的電梯間。

    走廊有不少加床，這些都是待產(chǎn)的產(chǎn)婦在住著。驚惶之下，叫大夫喊護士的嚷嚷，一直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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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膝蓋跌傷的，懷疑是髕骨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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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事兒的背景是幾個水暖工檢測產(chǎn)房的暖氣片沒有更換靴子，然后引發(fā)了院內(nèi)感染。

    記得當時有一篇報告文學《托起黑色的太陽》，說的就是這件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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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續(xù)7天日三更第4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