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回暖, 單身宿舍樓前的施工又恢復(fù)了。李敏和嚴(yán)虹再一次對上夜班、在李敏回到寢室后，倆人你看我、我看你莫可奈何。

    轟隆的水泥攪拌機的聲音，睡覺是不要想了。李敏又困又累也看不進(jìn)書，提議嚴(yán)虹道：“陪我洗衣服去？”

    “你晾哪兒？”

    可不是怎的, 鐵絲繩上掛滿了嚴(yán)虹上午的戰(zhàn)績。李敏去摸摸暖氣，只有溫溫的不冰手的熱度。這是防著有倒春寒才沒有完全停了暖氣, 指望這個溫度烘干衣服是沒可能的。

    嚴(yán)虹遞給李敏一個洗好的蘋果，說：“敏敏, 我現(xiàn)在盼著明天就到年底了。”

    “什么？”李敏沒跟上她的想法, “還有九個多月呢。怎么這么想？”

    “你還記得我們逛聯(lián)營公司看到的那款洗衣機，帶烘干的？”

    “怎么，你想買？6000多塊呢！一個好的雙缸洗衣機才是它的十分之一?！?/br>
    “我寧可不買其它任何電器，我也一定買那款洗衣機?！?/br>
    李敏慢慢地削蘋果皮, 細(xì)細(xì)薄薄很均勻。她眼皮也不抬地問：“說說理由。說服我了就和你一起去買?！?/br>
    “雙缸洗衣機在洗衣服的時候, 咱們是不是得在邊上看著、來回倒騰著脫水？衣服洗完了，廁所地面一地水。那個洗衣機把衣服丟進(jìn)去以后, 洗好了拿出來, 干燥度在95%以上, 抖抖潮氣就可以了，這個理由夠不夠？”

    “分你半個。我才吃了午飯，吃不完整個蘋果。”李敏小心地旋轉(zhuǎn)水果刀，把蘋果切斷到只剩果核部分相連。等嚴(yán)虹伸手抓住了, 才把連接處切掉分開。

    “很夠。我覺得電冰箱也需要。還上次在友誼商店看到的微波爐, 好像是日本進(jìn)口的。電視機買不買的我倒是覺得沒所謂, 咱們這么多年沒看電視，估計以后也不會有空看?！?/br>
    “那微波爐我也喜歡，熱個飯菜多方便?？稍蹅z沒有外匯卷，只能想想罷了?！?/br>
    “或許到時候就能換到了也難說?！崩蠲粜牟辉谘傻乜兄O果問：“你還想買什么？”

    “洗碗機?！?/br>
    “用不著。你不是要請人幫忙做家務(wù)么？”

    “我和潘志商量了，他說住家里怪不方便的。”

    “那你就不請人了？”

    “就愁這事兒呢。你準(zhǔn)備怎么辦？”

    “我還想你幫我?guī)б粋€呢，我需要她住我家里。我自己住那么大的一房子，我還有點兒害怕?！?/br>
    “這個沒問題。我?guī)湍阏乙粋€?！?/br>
    “原來我想讓小鳳和我一起住，但她要住自己那個一室一廳。她說也不鋪什么地板了，買張床、簡單把廚房收拾一下，夠她下夜班能燒水、煮面條就可以?！?/br>
    “哎，小鳳和你說了沒有，唐書記找她談話，讓她把房子讓給其他人，說她和吳冬登記了，不能有兩套房子?！眹?yán)虹把果核扔進(jìn)撮子里，細(xì)調(diào)慢理地洗手。

    “我哪有空啊。她什么時候說的？”李敏還是慢慢地啃蘋果。

    “就前兩天啊?！?/br>
    “周日吧？我加班寫病歷去了，你忘記了？我們最近的手術(shù)量和一月初差不多，今天能這時候回來都燒高香了。小鳳怎么說？退房子？”

    “她說一定要退房子，就和吳冬辦理離婚手續(xù)。寧可以后非法同居，也不退房子?！?/br>
    李敏噗哧地笑出聲來，然后嗆咳起來。嚴(yán)虹遞給她水杯，喝了幾口水，才壓下去嗆進(jìn)氣管的果汁。

    “那房子是小鳳為她弟弟預(yù)備的，她不會退的。最后怎么解決的？”

    “唐書記讓范主任去做冷小鳳的工作，冷小鳳不與范主任朝面。事情僵在那里呢。”

    “這么僵下去，冷小鳳她弟弟以后想進(jìn)省院就難了?！崩蠲艚K于啃完了蘋果，洗手、喝水。

    “小鳳說了，大不了讓她弟弟回家，他哥哥已經(jīng)在醫(yī)院，多了她弟弟回去也是幫助。這房子是她婚前憑自己得到的。萬一以后離婚了，省院十年八年不蓋房子，難道她住單身宿舍嗎？”

    李敏走去窗口看外面施工的工地，殘冬的暖陽在她臉上形成半明半暗的光影，聞聽嚴(yán)虹的話，她急劇扭頭問：“還沒結(jié)婚呢，小鳳怎么會這么想？”

    “你信她這話？冷小鳳她爸媽都用吳家的錢娶兒媳婦了。她離什么婚啊?！眹?yán)虹不以為然。“再說了范主任不掏錢，她想買也買不了?！?/br>
    李敏想了想問：“那你的意思是說她們在唱雙簧？”

    嚴(yán)虹看著李敏笑，那笑臉讓李敏想掐她了?！拔铱蓻]這么說。你知道就好了，千萬別說出去啊?！?/br>
    “我跟誰說啊。算啦，咱們不說這事兒了。昨晚轉(zhuǎn)過去那術(shù)后的，怎么樣了？”

    “早交班護士提了一句都正常。沒在蘇穎管的那組，下夜班我就沒過去看?！?/br>
    *

    她們說的是那例術(shù)后診斷為黃體破裂的患者。

    黃體是排卵后的卵泡轉(zhuǎn)變而來的，血管豐富。正常的黃體內(nèi)會有少量的出血。如果出血太多，會增加黃體內(nèi)的壓力，發(fā)生自發(fā)性黃體破裂。

    還有外力性的黃體破例。原因是腹腔內(nèi)壓力突然增大。這個腹腔壓力升高可能由劇烈運動、用力咳嗽、排便引起。

    外力引發(fā)的黃體破裂有一種特殊原因是性交，因器官充血導(dǎo)致黃體內(nèi)張力升高，若對方動作粗魯、下腹受到撞擊，也會導(dǎo)致黃體破裂。

    這屬于婦科急腹癥之一，好發(fā)在年青女性。要與急性闌尾炎、異位妊娠破裂鑒別。

    那患者在快半夜的時候，因肚子疼被男朋友送進(jìn)醫(yī)院。內(nèi)科懷疑闌尾炎轉(zhuǎn)外科門診。門診以腹痛待查收入院。收進(jìn)病房后，李敏去查體時，卻發(fā)現(xiàn)其下腹部有濁音。她直覺不對，看血常規(guī)wbc等也在正常范圍。找了謝遜再查體也沒更多的發(fā)現(xiàn)——因為這女性患者在李敏跟前堅持自己未婚未育沒有性生活，堅持與平時無任何不同。唯一特別的就是晚飯后覺得肚子疼，疼的越來越重。

    ……

    所以誰也沒往黃體破裂想。

    而患者腹痛癥狀加重、血壓還往下掉，他們只好以“腹痛待查”行剖腹探查術(shù)。打開肚子發(fā)現(xiàn)滿肚子血，查到原因——黃體破裂。

    叫婦產(chǎn)科來人接手，值班大夫過來就說：“謝遜，你做不下來我就喊蘇穎來了?！?/br>
    氣得謝遜摔了止血鉗子就下臺走了。還是李敏帶著金大夫把破裂的黃體剔除干凈、止血、縫合。

    *

    “彩虹兒，那患者不說實話，也不知道她想坑誰。在我們科就我一個人給她查體，反復(fù)問她都堅持沒性生活，堅持月經(jīng)沒改變。哪怕她說有過性生活史，我都會找你們做個婦科檢查。

    可她那么堅持，要是我再問都怕她會爬起來打我了。夜里要是你過去就好了，咱倆一起做手術(shù)就是了。金大夫還想跟謝遜一起走，讓我和你們婦科那大夫做手術(shù)呢?！?/br>
    “我昨晚在產(chǎn)房脫不開身，只好讓護士去值班室找趙大夫?！?/br>
    “可看那人的臉色，我真不敢和她一起干活。我威脅金大夫，他敢走我就去梁主任跟前告狀去。把他說的臉一紅一白的。”

    “你就欺負(fù)老實人吧。那趙大夫是陳麗萍那組的。她自然沒好話給謝遜了。再說婦科夜里一般都沒什么事兒，她不高興是肯定了?！?/br>
    “怪不得呢。昨晚還有一事兒，她失血量在1000ml以上，要的血全輸進(jìn)去了。要是她肯和我說實話，就不會這樣了?！?/br>
    “你給她要了多少血？”

    “800?！崩蠲艨磭?yán)虹吃驚地瞪大眼睛，不好意思地說：“本來我只給她要了400血的。但是護士給她做術(shù)前準(zhǔn)備、下尿管之后告訴我，說她肯定不是沒有過性生活的人。我怕她是宮外孕，看血壓又在往下掉的猛，又來不及做其它檢查，就又追加了400血。

    其實我只想給她輸400的，但是謝遜堅持。他是上級醫(yī)師。估計明兒個陳院長要發(fā)脾氣了?！?/br>
    “那也不會把謝遜怎么樣的吧。畢竟是那患者說假話在先?！?/br>
    “他會說謝遜不該和患者慪氣唄。但我覺得他是被婦科那大夫堵的。他夜班再把蘇穎叫來，他們家孩子沒多大吧？”

    “4、5歲吧?！?/br>
    “本來就該婦產(chǎn)科接臺的事兒了，那趙大夫要是說你忙、不能過來，她好好和謝遜說話，估計也是我?guī)Ы鸫蠓虬咽中g(shù)做完的?！?/br>
    “沒事兒找事唄。陳麗萍那人好強，帶得她那組的人各個在哪兒都不饒人。她想壓下蘇穎，但她是工農(nóng)兵大學(xué)生?；蛟S等蘇穎明后年晉完副高了，她也就沒爭的心氣了?！?/br>
    “你們婦產(chǎn)科這點真不如外科。其實外科那些人也討厭，但是遇上事兒還是以患者為先的?！?/br>
    “謝遜都下臺走了，你還說以患者為先？你好意思！你信不信，要是連你也走了，把患者撂臺上了，趙大夫就是自己一個人也會把手術(shù)做完的。

    陳麗萍那組出來的，性子不好，嘴巴討厭，但手上都有兩把刷子，干活都可以的。

    其實我就是分在蘇穎這組了，也沒怎么著她們，那趙大夫見了我也沒好臉的。我平時繞著她走。”

    “我要是敢把患者撂臺上走了，陳院長能把我收拾死了。唐書記肯定取消我的預(yù)備期?！崩蠲羿托?yán)虹的假想，鄭重地說：“我就是頭拱地，也得把手術(shù)做下來、還得做好?！?/br>
    “我信你這個。即便是宮外孕，你也能做好，何況只是一個單純的黃體破裂。謝遜也就是知道你帶金大夫能做下來才敢走?！?/br>
    “其實他一開始就沒上手，就拿著一個止血鉗子、站在手術(shù)臺上，看我和金大夫做手術(shù)，只不過被趙大夫氣跑了?！?/br>
    “唉，這一跑就是他謝遜的麻煩了。”

    “誰說不是呢。但他也沒敢跑遠(yuǎn)。輸血醫(yī)囑還是他下的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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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鑒別診斷要點：

    1.患者無停經(jīng)史，發(fā)病往往在兩次月經(jīng)期中間或月經(jīng)前期，□□后發(fā)病。 （該患者在這處說了假話）

    2.腹部檢查有明顯壓痛、反跳痛。內(nèi)出血多者，叩診有移動性濁音。（出血量不夠多時，只有濁音。）

    3.婦科檢查，zigong正常大小，后穹窿觸痛，附件可觸及邊界不清的包塊，有壓痛。

    （未婚、無性生活史的女患者，原則上不能做婦科檢查。非做不可，有另外一套簽字程序。）

    4.血常規(guī)檢查：白細(xì)胞正?；蛏愿?，紅細(xì)胞及血紅蛋白下降。（這里正常）

    5.□□后穹窿穿刺可抽出不凝血液。（這個也得有性生活史的才做）

    6.必要時行婦科b超、腹腔鏡檢查。（91年腹腔鏡還沒有普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