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遜第二天早會后跟著梁主任來創(chuàng)傷外科看那三個西瓜刀捅傷的重患。出了監(jiān)護室，謝遜對梁主任說：“那個肝臟受傷的反倒恢復的最快了?！?/br>
    “是啊。我和陳院長做的那個腸切除, 最后怕會形成腸瘺的。二次手術不可避免了。唉！”梁大夫面帶愁容, “治了病, 救不了命, 咱們盡力了也就是了?！?/br>
    謝遜看到劉大夫提著兩個換藥碗在走廊里慢慢晃, 就喊他：“劉立偉, 你今兒個沒有手術嗎？”

    劉大夫站?。骸傲褐魅?。老謝, 我狀態(tài)不好, 先歇幾天?！?/br>
    “錢不湊手了？跟哥哥我說啊，差多少？”謝遜摟住劉大夫的脖子。

    劉立偉拐了謝遜一下：“錢夠, 我一會兒就去銀行取。可我就是覺得這事兒太憋屈了，怎么就遇到那么個棒槌值班呢?！?/br>
    “事情能平安過去就是你們幾個的福氣了。要是想不開就去看看李主任?！绷褐魅蔚陌参亢艿轿弧⒁埠芫讶?。

    “是。”

    謝遜卻拍了拍劉大夫的肩膀說：“歇幾天也好, 別勉強自己。”

    等劉大夫走遠了, 謝遜卻對著梁主任說：“咱們科的小陳行不行??？小陳可沒有劉立偉家底厚實，他媳婦兒可是內(nèi)科的。”

    梁主任昨晚才去過陳大夫的住處, 心里對陳大夫的情況心里有數(shù)。他扭頭對謝遜說道：“你要是有余錢就借他點兒。我怕他買樓之后再交這4千塊會很緊張?！?/br>
    謝遜馬上想說自己與小陳沒什么交情。但梁主任跟著說：“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得。你們倆還能在普外共事三十年呢，你這時候伸手才有大哥拉拔小弟的情誼和風范在?！?/br>
    梁主任的話讓謝遜愣了一下，但他立即明白了梁主任話里的意思：“是。我這就去找他。”

    *

    手術室今天的氣氛很不好。周主任在早會前著重強調(diào)了手術中麻醉補液的問題, 但打擊大家的是科里給出了2千塊錢。

    “不出這錢你們大家不會往心里去、也不可能長記性。出錢了、心疼了、rou痛了、記性就長了?！?/br>
    麻醉科的獎金不算高，倆主任帶十四個麻醉醫(yī)師, 等于大家都少了差不多半個月的獎金, 可是大家誰心里都明白, 要是沒黃大夫這事兒, 除了有心衰可能的患者，平時對輸液速度還真是控制的不那么嚴格。

    明白是明白，少了錢還是不高興的。

    有的人就對周主任抱怨：“創(chuàng)傷外科的那護士怎么就不知道看看輸液速度呢？”

    “她要看了就沒這事兒了。咱們科花錢買個教訓，以后別讓外科說咱們輸液速度的事兒?！?/br>
    “唉，要快的也是他們。動不動就喊加快輸液的就是創(chuàng)傷外科的，喊加壓輸血的也是他們，完了出事的還是他們?！?/br>
    “長腦子干什么用的？外科大夫愛喊就讓他們喊，咱們要保證的是患者的生命體征。沒事兒他們就是喊破喉嚨也不用理會?！?/br>
    可是外科大夫不管他們理會不理會，照常推著患者進手術室了。

    *

    李主任沉著臉不怎么高興，因為他們這邊一下子變成了六個人——他和石主任、倆個實習生再加倆個新人，可實際能干活的只有他和石主任倆個。

    剛剛?cè)肟聘钪魅蔚男氯笋澳弥v、指使實習生推平車送患者去手術室。楊宇跟在石主任的身后悄悄問：“石主任，我可以去手術室看手術嗎？”

    石主任不知為什么覺得這楊宇有點兒懦弱、太看人臉色做事了，他心下不忍就提高點兒聲音對板著臉的李主任招呼道：“老李，他們幾個怎么排班上手術？”

    李主任回答道：“李大夫那兒不是有給他們排班嗎？喊李大夫來?！?/br>
    李敏在十二樓的電梯間被喊住：“李大夫，李主任找你?！?/br>
    “哎，我馬上回去?！彼⒓锤穭P文交代：“你倆送患者去手術室，跟陳院長和劉主任說我馬上到。推車穩(wěn)當點兒?！?/br>
    “是，李老師?！?/br>
    “李主任，石主任，你們喊我？”李敏匆匆小跑到處置室門前迎到李主任一行人。他們那組的患者已經(jīng)上了平車了，六個人圍在患者平車的周圍，再加上十來個家屬，呵，好大的陣仗。

    “小李，他們怎么排班的？”

    “實習生倆人一組，每次一個上臺、一個跟著看得。四組在開胸和開顱之間輪，上臺的管患者。”

    “他倆呢？”李主任指覃璋和楊宇問。

    李敏咬下嘴唇說：“我不上你和石主任的手術了，他倆一個上臺一個看臺交替，可以嗎？誰上臺誰跟著管患者到出院?！?/br>
    李主任微微頜首說：“那就這么安排了。”

    李敏掏出自己的小本子問：“你倆今天誰上手術？”

    覃璋立即應道：“我上?！?/br>
    李敏點點頭，在本子上記下他的名字。“那你術后帶著上臺的實習生管這個患者，有什么叫不準的記得問石主任、再不問李主任。他們不在病房，你可以問我們科的任何大夫。別自己莽撞決定，可以嗎？”

    覃璋適應性很好地應道：“是?！?/br>
    李敏接著說：“覃大夫，你上的下一臺手術，就是和另外一個實習生組合了。他們實習生之間有另外的輪班次序，回頭我抄給你和楊大夫。楊大夫，明天李主任和石主任的手術就是你和這個實習生一起上?！?/br>
    楊宇點頭應了。

    醫(yī)療電梯到了，李敏看進去不了那么多人，就招呼楊宇和倆實習生：“你們仨過來跟我跑樓梯吧?！?/br>
    電梯上行，覃璋問李主任：“李大夫是住院總？”

    李主任回答他說：“有實無名。”

    石主任卻道：“該跟老陳說一聲的，這么多實習生管起來也得有個住院總的?！?/br>
    “行啊，你跟老陳說一聲吧。”

    *

    向主任和陳文強同時到了手術室的更衣間。

    “陳院長，我還要去找你呢?！?/br>
    “什么事兒？”陳文強一邊換衣服一邊問。

    “這回普外得了五個新人，怎么骨科一個都沒有啊。老陳，你這做的可太偏心了。”

    梁主任在套洗手服的短袖，他把腦袋抻出來說：“你以為給五個新人就都定普外科啦，我倒想呢。普外科去年送出去倆學習的，一個進修胸外一個進修泌尿的?！?/br>
    陳文強邊換衣服邊說：“泌尿外缺人，燒傷也得有專人。他們這八個先打基礎，能適應外科工作的，兩年后定專業(yè)?！?/br>
    “那這里有骨科的預算嗎？”

    “你骨科缺人嗎？”陳文強反問向主任。

    向主任頓了一下說：“二線班三線班要成套的話，自然是缺人的?！?/br>
    “那個二線班這兩年還不行，今年這八個得后年再定科室。到時候再看二線班的事兒。怎么，難道你一周一個夜班都值不了？那我可要把你換門診長白班了?！?/br>
    向主任怎么會認這個，他干笑著說：“我前年還四天、五天一個夜班呢?！?/br>
    陳文強笑笑，抓了帽子口罩往出走，挑開門簾出去，卻與李主任走了個碰頭。他立即站住，回身挑開門簾示意李主任進去。

    跟在陳文強后面出來的向主任，立刻朝后退了一大步讓開位置：“李主任，李老請。”

    李主任朝他頜首笑笑，覺得一大早的煩悶都在這一刻被驅(qū)散了。

    石主任卻沒跟在李主任的后面、就著陳文強挑開的門簾進去。他退后一步，等李主任進去后對陳文強說：“陳院長，科里的新人和實習生都是小李安排，她這個住院總有實無名的。”

    “那我回頭和張正杰招呼一聲?！?/br>
    石主任笑笑，等穿好衣服絡繹出來的人流斷了，才拿著洗手服進去更衣室里了。

    梁主任走快幾步趕上陳文強問：“設住院總，要不要通知院辦?。縿谫Y那塊兒的要給住院總加崗位津貼呢。”

    “那個我去辦。你們科安排誰？”

    梁主任立即說：“小陳了。他去年晉了主治醫(yī)，他來做這個住院總挺合適的?！?/br>
    “那行，那就他吧。老向，你們科也趕緊挑好住院總?！?/br>
    “好啊。這么多實習生是該有個住院總管理了。老陳，教學秘書？”

    “找普外的潘志，有什么事兒，讓住院總與潘志說?！?/br>
    “那這幾位住院總要不要24小時住在醫(yī)院啊？”

    “盡量住在醫(yī)院吧。遇事兒也好有人協(xié)調(diào)。不過這么地，咱們的夜班就得重新調(diào)整了。算啦，先不用24小時在科里住，讓他們先把實習生管起來。夜班動起來干戈太大，回頭我考慮好了再說?！?/br>
    *

    陳文強先進去手術間，見劉主任正在做麻醉前的準備工作，倆實習生靠墻邊站著呢。

    “李大夫呢？”

    “被李主任喊回去了，讓我倆推患者先過來，她說馬上就來?！?/br>
    陳文強微微點頭，想著李主任已經(jīng)到了手術室，應該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李敏去做，不然他會與自己交代一句的。

    *

    李敏正帶著3個大小伙子跑樓梯，身后跟了一串要開胸手術的患者家屬。

    一個家屬看著他們蹬蹬蹬一步兩臺階很快就跑沒影了，憤憤地嘟囔：“m的，這省醫(yī)這么大的醫(yī)院，也不說多搞幾部電梯。這么好的大樓，就整了三部電梯。這幸虧是12樓到17樓沒幾層?！?/br>
    “多搞幾部電梯看病不得加錢啊？我聽說省醫(yī)這幾年蓋樓、進ct，還有那什么磁共振的，從銀行貸款了不少錢呢?！?/br>
    “那都是該國家撥款的，管醫(yī)院什么事兒。看病是國家定價的，跟多幾部電梯更沒關系。我說這事兒是設計的人不地道。等設計師有家人住院了，讓他們天天從1樓爬到17樓，他們就知道后悔沒多裝幾部電梯了?！?/br>
    “我說你們幾個走快點兒，沒勁兒爬樓梯倒有勁兒閑磨牙，你們聽聽腳步聲，那幾個大夫是不是到17樓了?！?/br>
    最開始抱怨的那個人，捧著肚子站住說：“你們幾個先上，我歇會兒。m的，我當初挑擔子去交公糧，200多斤一氣走了幾十里，現(xiàn)在這5層樓都爬不動了?！?/br>
    “二哥，你不看看你現(xiàn)在肚子多大？挑擔和肚子前面綁兩十斤重的大西瓜能一樣嗎？換你20歲的時候，肚子上綁兩個西瓜你也一氣走不了幾十里。”

    那被稱作二哥的胖子，回手就給說話的人一個脖摟兒，嘴里斥道：“你小子不會說話就閉嘴，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呢?！?/br>
    “趕緊走趕緊走，你們一個個的，5層樓就爬成這個奶奶樣?！?/br>
    已經(jīng)到17樓的李敏跟保安交代：“后面有十來個患者家屬，是剛才推進手術室要開胸那家的，你們放他們在這手術間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