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夫挺把王大夫所言當成事兒。中午吃了午飯, 他就去費院長家。他生怕晚了一步，就讓兒子在幾年后陷入王大夫描述的困境里。

    等他把事兒跟老楊太太一說, 老太太拍著手罵他：“你現(xiàn)在想起來心疼兒子、惦記閨女了。你早干嘛去了。我說了多少回, 你媽活著的時候，你就該好好管教小芬, 誰家媳婦跟婆婆頂嘴，?。磕阋犖业陌粗D飯去打，小芬也不會變成那樣子。倆孩子也不會沒親爹親媽的, 你是多沒良心啊?！?/br>
    楊大夫吶吶為自己辯解：“我爸也沒跟我媽動過手啊。再說我后來也沒想離婚的?！?/br>
    “那你還離了？！你別跟我說什么嚴小芬不好。不好，你在農(nóng)村也和她過了十年，孩子也生倆了。她那人是屬賤皮子的，不打不成器。你看羅主任打她一回，她現(xiàn)在怕不怕？還跟省院里的誰作了？早讓你打你不打，等她作的天怒人怨了，你就是憋著壞呢?！?/br>
    楊大夫面紅耳赤，恨不得自己沒走這一趟了。

    費院長見老伴兒訓得堂侄子沒臉了, 才開口說道：“你現(xiàn)在這么說衛(wèi)國也沒什么意思。他要是那能對女人動手的男人，早就打了。好不好的，都是過去的了。讓你姑把道理跟她說了，人家看中的是那個房子，不是她這個人, 她也未必會愿意再婚。但是她那名下的集資房現(xiàn)在就改到小宇名下, 你這主意是給后勤添亂呢?！?nbsp;費院長反對?！熬褪怯H母子, 房產(chǎn)過戶也有很多說道的?！?/br>
    ？

    費院長老伴兒跟著說道：“她活得好好的, 憑什么把房子給兒子??？萬一你那套房子不給她住了，或者是你閨女結(jié)婚要住，她不為自己想想啊。兒子媳婦住在她名下的房子里，和她住在兒子名下的房子里，我不信你不明白這里的差別。衛(wèi)國，你別把別人算計得絕了。”

    楊大夫見費院長老兩口子都不贊成自己，感到非常沒臉。但費院長老伴兒還是說：“我這就過去找小芬說說。這是老楊家祖宗沒埋對地方，出了你這個喪良心的。古時候還有糟糠之妻不下堂，兒女大了你離婚，喪良心的。你書讀到狗肚子里了。媳婦不好你不教……”

    費院長厲聲呵斥了老伴兒的嘮叨。

    “國家早允許了離婚，古時候也有和離。過不到一起，也不是衛(wèi)國一個人的原因。省院哪家男人靠著天天打媳婦草過到過太平日子的？人羅主任用打嗎？你看衛(wèi)國現(xiàn)在不是過得好好的，還是嚴家沒把閨女教好。行啦，你要過去，就趕緊去吧?！?/br>
    姑侄倆一起出門。

    待出了單元口了，老太太就說話了。

    “衛(wèi)國呀。你姑父那人早說小芬該好好管教。你不管，放任她得罪人，才是你姑父不敢讓你們家登門的原因。去年給小芬出主意離婚買房子，那也是為了小宇打算。你看咱們省院這塊地兒，二十年前還有空地場開運動會，現(xiàn)在就剩兩籃球場了。”

    ……

    楊大夫沒達到目的，又挨了一頓訓斥，臉上就難免掛像。

    “你看你這模樣，你想想要是你姑父十年前跟我離婚呢？我就是再看不上嚴小芬，我也看不上你這攀高枝的做法。”

    “姑，你是不是覺得我要是娶個不怎么地的，你就舒心了？”

    “不是我舒心了。起碼堵住省院別人的嘴了。你跟羅主任結(jié)婚，好是好，但未免讓人說嘴的。你看人王大志再娶的媳婦，你跟人家好好學吧。”

    楊大夫聞言恍惚，不知道自己怎么跟著學。莫非自己離婚再娶？

    老太太念叨了幾句，就到了主治醫(yī)師樓了。她擺擺手，自己上樓去了。留下楊大夫站在樓下，一時間心里五味摻雜。他站了一會兒，跺腳離開了。

    *

    老太太徑直去敲楊衛(wèi)國他的家門。應(yīng)聲出來開門的是楊大夫的女兒楊麗，她下夜班在家休息。楊宇今天跟著梁主任上手術(shù)，中午沒回家。芬姐是早班，在食堂吃了午飯，現(xiàn)在正在家里補覺呢。

    “姑奶？”楊麗吃驚。

    “你mama在家不？”

    “在。”小姑娘答應(yīng)著，就進里屋喊她媽起床?！皨?，姑奶來了，找你呢?！?/br>
    嚴小芬沒睡多一會兒，聽得姑娘來喊自己，不得不爬起來過廳里來見老楊太太。自家這倆孩子還得考費院長照應(yīng)呢。

    “她姑奶，啥事兒??？”芬姐在這大半年里，胖了不止20斤。主要是一天兩頓在食堂吃飯，而且不管吃多吃少，一頓只象征性地收兩毛錢。芬姐不肯吃虧，每頓必須要吃到噎脖了才停下，所以……

    “我聽說你要往前有一步，招個上門女婿？”老太太有陣子沒見到芬姐了，見她胖成這樣，嫌棄地直接問話，那眼神里含著的內(nèi)容，要能化成實質(zhì)的話，可能會令屋里的母女倆都無地自容。

    ——怎么肥成豬了啊！

    嚴小芬的胖臉上飛起rou眼可見的紅霞。但見自己閨女瞪眼張嘴看著自己的吃驚模樣，心頭升起惡氣。她氣勢洶洶地反問道：“你侄子結(jié)婚那么久了，難道我不能再嫁？”

    “能，太能了。”老楊太太擺擺手?！澳阋偌尬也粩r著。就看你給老楊家養(yǎng)下的這對兒女，我別的不敢夸口，給你填兩床里外三新的被子也是應(yīng)該的?！?/br>
    “你不反對？”芬姐有點小驚訝。這老太太十幾年一貫制地看自己不順眼的。

    “哼，我反對你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的。雖說你婆婆活著的時候，你這做兒媳婦的對她不怎么地，但楊衛(wèi)國忍得，我就犯不著管。他忍不了跟你離婚，你跟我就更沒關(guān)系了。我來問你什么時候出門子？”

    芬姐尷尬，“前天才有人和我說這事兒，我還沒有拿定主意，也沒跟小宇說呢?！?/br>
    老太太點頭：“你還不糊涂，還知道要跟兒子說一聲?！?/br>
    “媽，是誰？”楊麗忍不住插話問。她心里更想知道是誰看好自己這樣的母親了。

    “是誰都跟你沒關(guān)系。”老楊太太打斷楊麗的問話?！澳氵@么大的閨女了，自己有工作的，不用跟著你媽走，你留家里好好跟你哥哥過。等李家喪事滿了一年，你就跟你哥哥嫂子過日子?！崩咸_口安排侄孫女。她嚴肅、篤定的神態(tài)，讓一向有些怕她的楊麗不敢再說話。

    “咱們可先說好啊，嚴小芬，你是嫁人不是招上門女婿，就不能在那個集資房里住。那個新房子是留給小宇娶媳婦的。”

    “可，可是……”嚴小芬可是了好一會兒，沒可是出什么來。

    “我說你是不是傻？”楊太太見狀就明白了。她的手指頭差點兒點到芬姐的腦門了?！澳阋菜氖鄽q了，你難道還不明白事兒？就你這一身肥rou，哪個男人能看上你，??？又饞又懶，能吃不能干的。那人是奔著房子要跟你結(jié)婚的，不是要娶你回家的。??？你是不是傻?。俊?/br>
    芬姐被老楊太太數(shù)落得滿臉難堪。她鼓起勇氣想說不是那么回事兒，可是想起介紹人提的條件，她咬著嘴唇說不出話。

    老楊太太接著說：“他前面的媳婦憋屈了半輩子，最后憋屈出來了乳腺癌。前面的倆大姑娘，老早嫁人不回娘家。倆兒子都那么老大了，都當?shù)?，高興不高興的，還免不了挨幾下子。我跟你說好啊，你要往前走一步，我給你做被子送你出門。但你要是挨打了，你別扯著我老楊家的孫子，給你出頭打架?！?/br>
    “你就直說不想我再找男人唄。何必再繞這么一圈。哼！”芬姐知道后勤的老葛有動手打人的毛病。她沒給介紹人回話，除了這個原因，還因為房子的事兒。老葛提了條件，要帶著兒子、兒媳婦和自己一起住……

    別人的兒子、兒媳婦要和自己住，哪趕得上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和自己住啊。但是那介紹人見自己這么說，就舌綻蓮花地想說服自己，先借一套房子給老葛的兒子，等小宇結(jié)婚就可以跟自己住。那不得把自己閨女攆到單身宿舍去？再說了，后老兒和兒媳婦一個屋檐下……

    由于房子的事兒，芬姐只說自己要考慮明白再答復(fù)介紹人。

    “你找不找的和我沒關(guān)系，你只要不是招女婿去小宇的房子里住，隨便你?！?/br>
    “那房子是在我名下的?！狈医闳跞醯貭庌q一句。

    “那是衛(wèi)國掙錢買的。你也早說了房子給兒子結(jié)婚的。你真要用那房子結(jié)婚，我告訴你一句實話，你可給我記好了，那你等于沒生小宇，往后沒這個兒子了?！崩蠗钐珰鈩萑绾纾更c方遒的架勢，讓芬姐躲著她的手指頭往女兒身上靠。

    芬姐癟癟嘴，好賴話她還是能聽明白的。鑒于老太太提醒自己的話，是為自己好，所以她小聲地嘰咕了幾句，沒與老太太硬嗆。

    老太太可不管她嘟囔什么，該提醒她的話說完了，就去問了楊麗在手術(shù)室的實習如何，又問了一些她哥哥和準嫂子的近況，然后站起來說：“我回家了。”

    她走到門口，又回頭說：“嚴小芬，我為你好，提醒你一句，你別弄到最后自己沒著落。男人離婚了，跟你沒關(guān)系了。可兒女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你現(xiàn)在為兒女多著想，以后你動彈不得時，也能理直氣壯地要他們伺候你?？梢呛罄习閮旱那案C孩子，你進門人家都結(jié)婚了，人家憑什么伺候你？你好好想想吧?！?/br>
    *

    等人走了，楊麗覷著自己親媽的神情，小小聲地說：“媽，你要看上誰了，你就結(jié)婚吧。別聽我姑奶說得那么嚇人。等你老了不能動了，我一定伺候你。真的?！?/br>
    省院太多人家都過得和睦、太多人家的男人都是把女人捧在手心里……楊麗不小了，她記得在農(nóng)村的時候，自己爸媽過得也還是不錯的。日子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追根到底只能說爸爸讀書了，瞧不起小學都沒好好讀的、偏偏又能作得滿省院丟臉的mama了。

    自己親媽這些年啊……唉！楊麗嘆氣，供應(yīng)室那么多沒讀什么書的人，后勤沒讀什么書的人更多，可人家的日子都過得好好的。

    不說別人，就說姑奶奶吧。姑奶奶也沒讀很多書，但人家就把家里弄得比誰家都像個家樣啊。

    芬姐看著擔心自己的女兒，心里感到些安慰。她哼哼唧唧地說：“除了你爸，我誰也沒看上。再說我都這把年紀了，還踅摸什么男人！明知道人家是因為沒有房子住，并不是看上我這個人的?！?/br>
    楊麗為難地抿抿嘴唇，不知道該怎么勸慰母親。

    “你爸就是個沒良心的。當初我就你這么大，唉，還沒有你現(xiàn)在大的時候，不說十里八鄉(xiāng)，單就是我們大隊，多少好小伙子想娶我?！狈医慵僮霾辉诤醯啬艘话蜒劢恰?/br>
    “那你怎么挑中我爸爸了？”楊麗好奇地問。

    “你爸他是我們大隊的第一批下鄉(xiāng)青年，他是高中生，白白凈凈的，人長得亮堂，跟我們大隊的小伙子都不一樣?！?/br>
    芬姐陷入回憶中。這一想就是很久、很久之后才繼續(xù)說話。

    她慢慢說著：“我是看上他個子高、長得好、跟人說話也斯文和氣，不像我們大隊的小伙子那么粗魯。那時候你姥爺、姥娘、舅舅們都反對?！?/br>
    ……

    又是許久的沉默以后，芬姐嘆息道：“你姥爺和你姥娘心疼我、擰不過我。小麗啊，你以后一定要嫁一個先喜歡你的人的人，你明白嗎？要像尹主任那樣活一輩子。別像你媽我似的。孩子生了，也拉扯大了，最后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芬姐的眼淚汩汩。楊麗趕緊去洗手間拿了毛巾，摟著芬姐的肩膀給她擦眼淚，嘴里干巴巴地勸著：“媽，你別哭啊?！?/br>
    芬姐她現(xiàn)在哭是哭，但是卻沒有既往跟楊大夫吵嚷時又哭又罵的力氣了。在食堂的大半年工作，快磨平了她所有的心氣、心火和心力。

    ——因為，到食堂報到后，就被告知，干不好后勤也不要她，要開除的。

    她不想被開除，再有幾年就可以退休了，就可以不上班也能領(lǐng)到錢了——城里比農(nóng)村不就強在這兒嗎？所以芬姐看在老保兒的份上，不敢在班上和任何人沖突。

    那些人都是一伙的，他們/她們排斥自己、欺負自己，最臟最累的活是自己的。借口自己不會炒菜，不會調(diào)味，不會……把洗菜，揉面，把整盆炒好的菜端到窗口、把整鍋熱粥端到窗口的那些活，派給自己做……

    開始的時候，芬姐憋著一股火想跟人吵，想好好地鬧一番?？墒菞钚l(wèi)國娶了羅主任，她不敢過去人家鬧。

    回家呢？鬧誰——鬧閨女？閨女就要搬宿舍去??；鬧兒子，她舍不得。想在班上找個別人沒理的借口吵嚷一頓，可那姓孫的她爹是食堂管理員，自己說一句她能懟得自己三句。還屢次提醒自己、威脅自己，在食堂吵鬧就開除，讓自己沒有老保兒。

    *

    楊宇開門進來就看到親媽在哭、meimei在哄。

    “媽，你這是怎么了？”楊宇趕緊換了鞋子走過去。

    芬姐從女兒手里拽過毛巾，捂在臉上不答兒子的問話，楊麗便小小聲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楊宇略想了想說：“媽，你要是覺得那人好，你就結(jié)婚。住那個集資房也沒什么所謂。那是你名下的房子。等李嫣然跟我結(jié)婚的時候，把這個房子重新裝修一下，也還是可以的。她不會那么不通情理。”

    楊宇的話如寒冬里的一碗熱姜湯，讓芬姐自覺千瘡百孔的心得到了極致的熨帖。她放下捂臉的毛巾，拉著兒子的手說：“小宇，那房子就是給你結(jié)婚的。咱們省院多少人家，都給孩子準備了集資房。你爸媽沒能耐，不是什么官什么主任的，但也不會委屈了你，讓你不如別人家孩子?！?/br>
    楊宇耐心地勸說母親：“沒事兒的，媽。李嫣然的兩個哥哥還在宿舍樓里住單間呢，我們住到這邊的二室一廳，不委屈的。媽，你要看好那個人，你就結(jié)婚。別考慮房子的事兒?！?/br>
    芬姐見兒子、女兒都不反對自己再婚，心里舒服卻還嘆息道：“人家不是看中我這個人了，是看中那房子了。提的條件就是要帶著一個結(jié)婚的兒子一起住。不用你姑奶奶說，你媽我也不傻，這半年多想想，還想不明白，那不就像你爸當初，看中的是你姥爺是大隊長而不是我，才考上衛(wèi)校就要離婚的?！?/br>
    芬姐咬牙切齒，恨得攥緊毛巾，使勁捶一下沙發(fā)?！八褪莻€陳世美！”

    “媽。咱們不提他，咱們娘仨這樣不也挺好的?！?/br>
    “是啊，這樣也挺好的。我權(quán)當他死了?！狈医阌钟妹砦婺槨旱吐曇艨奁饋恚骸澳惆职炙?，他要真的死了還好了呢。那個陳世美啊——”

    這樣傷心的芬姐，不同于既往扯高了嗓子哭叫、喊罵，那令人生厭、令人想逃避的樣子。這樣壓低聲音、拖長調(diào)在哭的芬姐，讓楊宇兄妹倆的心里，慢慢地升起了對母親的深深同情和憐惜。

    雖說母親的吵鬧是煩人、是丟臉，但最后

    ——母親是被父親拋棄了。

    兄妹倆對母親喊父親是陳世美并不反對。楊宇對姥爺拉著自己和meimei，找到省城衛(wèi)校的舊事，記得更清楚一些。若是沒有姥爺爭取，meimei會不會就得跟母親被舍棄到農(nóng)村呢？越大，這種想法就越揮之不去。

    “媽，你別哭了。你看，你有我們倆，你有工作，你還有房子，我們就這樣過日子唄。要是以后你看好那個合適的，你就結(jié)婚，我和meimei絕不攔著你。過得好你就過，過得不好你就回來。怎么你都是我媽，老了有我這個兒子呢。 ”

    這話極大地安慰了芬姐，在兄妹倆的合力勸說下，她止住哭聲、洗臉、回房補覺去了。

    “哥，你今天手術(shù)順利嗎？”

    “還行。你昨晚上了手術(shù)沒有？”、

    “上了，跟著上了兩臺?！?/br>
    “姑奶什么時候來的？影響你睡覺沒？”

    “沒影響，她吃完中午飯來了。我上午睡的覺?！?/br>
    原來父母天天吵鬧，讓他們從小就在整個省院宿舍區(qū)丟臉的時候，他們兄妹倆都支持父母離婚?？傻雀赣H再婚了、終于不可能再邁進家門了，兄妹倆才感受到那個吵吵鬧鬧的家、原來那個有爸有媽的日子，是多么令人懷念。

    “哥，你說要是我媽原來就像最近這樣，我爸會離婚嗎？”

    “會?！?/br>
    “為什么？”

    楊宇為難。但是meimei，自己還是告訴她吧。

    “我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啊。但是男人吧，他要不想過了、又不想擔上罵名，他就會變著法地把女人逼成媽這樣。到時候他離婚，別人就會說他也是被逼無奈、沒法過下去了。”

    楊麗突然覺得有些冷。

    “爸是這樣的？”

    楊宇沉默一會兒，答道：“有時候是的。媽傻，媽要是不跟爸吵鬧，爸就沒理由離婚。不過。那種日子，過不過的，也沒什么意思。”

    “怎么就沒意思了呢？我爸去進修的時候，我家也過得好好的啊?！?/br>
    但楊宇知道m(xù)eimei還沒開竅，跟她說不明白這些事兒。可是親媽不靠譜，自己就該教明白meimei。

    “你也知道我們從筒子樓搬到這里后，爸就不怎么正眼看媽了?！?/br>
    “有嗎？”楊麗疑惑。

    “有。你那時候小，光顧著害怕他們吵架了。”

    “那到底是媽先吵鬧還是爸先不正眼看媽/的？”

    “你那時候小。其實從爸考上衛(wèi)校、提出離婚的時候，他就不想跟媽過了。”

    “77年啊。”楊麗不敢相信?！?5年前，我還沒上學呢?！?/br>
    “是啊。”

    “爸可真壞。”

    “壞不壞的，是他和媽之間的事兒。他這些年對你我盡到責任了。你是不是快畢業(yè)考試了？有空兒多看看書。我看李嫣然在自修高護了?！?/br>
    “嗯，我知道。哥，你今晚夜班，你也去睡會兒吧?！?/br>
    “等嗯。晚上做飯不用帶我的份，李嫣然說給我送飯?！?/br>
    “好?！?/br>
    兄妹倆說了一會兒話，當哥哥的進屋睡覺，當meimei的在廳里準備畢業(yè)考試。倆人誰也沒進去臥房，所以誰也不知道芬姐把枕巾蒙在臉上、一直在默默地流淚。

    二十五年過去了，兒子長大了，真有成自己依靠的架勢了；女兒長大了，也知道心疼自己了；可是那個自己以為會過一輩子的人，那個自己怎么喊、怎么鬧、都不惱、都哄自己的人，自己卻再不能拽著他的脖領(lǐng)子，看他笑著跟自己討?zhàn)埩恕?/br>
    后悔不？后悔！悔得一顆心抽痛，痛得上不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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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歡”的時候，野蠻女友也是最可愛的

    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