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忒打臉了。也讓老太太傷心了。誰養(yǎng)大了兒子愿意兒子做上門女婿啊。老太太臉色難看，她張張嘴, 想說點兒什么, 但又很艱難地咽了回去。

    小艷打開主臥房的門，從嚴(yán)虹的梳妝臺抽屜里，拿出一個精致的小本子。然后她先鎖好主臥房的門, 再快步走過來, 把本子遞給潘志。

    “媽, 你看看我家除了吃飯之外花的錢。好孩子嬰兒車、嬰兒床、學(xué)步車、奶瓶、奶粉……”

    “我的天, 什么奶粉這么貴？298塊。”大嫂驚呼出聲?！澳阒杜菚r候, 一袋奶粉才4塊5毛錢。完達(dá)山的。都是最好的了。”

    “潘嘉病了, 兒科主任說他只能吃這種進(jìn)口奶粉?！迸酥静桓麄儐率裁础澳溉樾渣S疸”，也不跟他們解釋配方奶粉的必要性, 免得節(jié)外生枝。

    “潘嘉一個月要吃兩罐這個價錢的奶粉?！?/br>
    “嚴(yán)虹不是喂奶嗎？”

    “是啊, 他不僅要吃母乳，還得吃奶粉。他能長得這么好。這都是錢堆起來的?！?/br>
    潘嘉是長得好。模樣長得讓人喜歡, 身體長得讓所有做母親的人心生羨慕，怎么自己養(yǎng)的孩子沒像他——壯實得跟個rou墩子似的。

    但這孩子有??？扯謊吧！

    “這些床啊、車的，咱們誰家都沒買，孩子不也長大了?！?/br>
    “城里的孩子跟鎮(zhèn)子里的孩子就是有區(qū)別。”潘志笑瞇瞇地解釋。“要不我們小時候怎么那么羨慕城里的孩子。不說這個了，你們看餅干的錢。588元。我不知道你們會來，會把餅干吃完，這帳也不是記來蒙你們的。你們?nèi)羰遣恍? 你們拿這盒子去友誼商店對一對?！?/br>
    “三啊, 你這么花錢, 你這日子可怎么是個頭兒啊。”老太太真為兒子發(fā)愁了?！澳氵@每個月花下去可有剩余了？”

    “肯定沒有剩余了，我每月工作加獎金都不夠潘嘉一個人花的。彩虹兒要把以前攢的往里添呢?！?/br>
    “這，這過日子可不能這樣啊。你們得攢點兒過河錢?！崩咸Z重心長地教育兒子。

    “媽，我大哥二哥賺錢是為了養(yǎng)家，嫂子們攢錢是為了養(yǎng)孩子、養(yǎng)老。但我和彩虹就這么一個孩子，我們倆老了以后有退休金，攢錢干什么呢？再說彩虹兒沒嫁我之前就這么過日子的，我有什么理由降低人家閨女的生活水平?！?/br>
    老太太沉默了。這干部家的閨女也不好。這么能花錢……兒子掙的錢，都給孫子花了還不夠！不過，她轉(zhuǎn)念又想，幸好嚴(yán)虹掙的錢夠她和兒子吃飯的。到底比那仨媳婦省心。

    潘志說完話，把二個帳本遞還給小艷說：“你收好了?！比缓笏还淖鳉?，再接再厲地、很誠懇地說道：“媽，鎮(zhèn)里的小學(xué)不好，初中也不好，這是實情。我當(dāng)初上的是縣里最差的完中，我也考上大學(xué)了?？梢娔懿荒苌洗髮W(xué)，還要靠個人的努力。

    “再說那中學(xué)現(xiàn)在比原來好多了，每年多少都能考上幾個大學(xué)生，還有不少的中專生。省城里的學(xué)校是好，但年年也都有考不上的孩子?？梢姴慌?，在哪兒念書都不行。”

    “到底是在好學(xué)校念書，更容易考上大學(xué)?！?nbsp;二嫂跟上一句有道理的話。

    “是啊，縣里重點高中升大學(xué)的孩子，比普通高中多不少呢?！?nbsp;大嫂應(yīng)和。妯娌倆如今又?jǐn)y手合作了。

    “但我就一個上門女婿，咱們老潘家的孩子也不能送到嚴(yán)家養(yǎng)吧？”潘志一狠心，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tài)，把大嫂二嫂堵得無話可說。

    老太太吶吶：“老三，當(dāng)初你結(jié)婚，不是我不想給你辦，那不是、那不是你訂婚就分家了嘛。我和你爸跟著你大哥大嫂過，總不能讓他們倆掏錢給你娶媳婦吧。”

    潘志這時候萬分感謝是岳家出錢、出面張羅的訂婚宴了。他也萬分感謝自己的父母沒有給自己cao辦娶媳婦的事兒。嗯，沒像給哥哥弟弟娶媳婦那么cao辦。

    “對啊，老三，你讀了那么多年的書，都是家里供你的。我進(jìn)門的時候，你也沒比我家你大侄女大多少？難道你沒花你大哥掙的錢啊！還有你二嫂進(jìn)門的時候，就因為你上大學(xué)，都少買了一套衣服呢。結(jié)婚的時候老丟人的了?！?/br>
    “媽，我上班就給你和我爸蓋了房子，是不是？夠你那些年供我讀書的了。大嫂，你這幾年住新瓦房舒服吧？”

    “那不是頂了二十年的贍養(yǎng)費嘛?！?/br>
    “那我把我大哥、二哥、還有那些親戚都帶出來，給他們找活兒干，家家戶戶年收入過萬了，又怎么算？怎么你就偏要難為我這個做上門女婿的人呢?！?/br>
    大嫂的眼睛不敢看潘志了。說到底這小叔子幫自家的，多過家里供他讀書花的錢。

    “也沒有年年過萬的?！倍┎环猓洁斓穆曇粼谂酥究聪蛩麜r，越來越低了。

    潘志掃一眼他二嫂，在二嫂的聲音低下去之后，他也不搭理二嫂的強(qiáng)辯。他收回目光，只對他mama說話：“媽，從我大學(xué)畢業(yè)，這五六年里，我拉拔家里的兄弟姐妹、拉拔所有的至近親戚進(jìn)城干活，讓他們比城里上班的工人掙得還多。家家都脫貧致富了。

    媽，你說良心話，這夠不夠我還上學(xué)時、家里每年給我花的那兩、三百塊錢的恩情？夠不夠去還以前過年時，親戚們偶爾給我的一塊錢、兩塊錢？

    媽，你說我這個兒子，上面有哥哥jiejie，下面有弟弟meimei，我在六個兄弟姊妹里，是不是做得最好的？我是不是對得起你和我爸、對得起咱們家所有的兄弟姐妹，對得起跟咱家走得近的所有親戚？”

    “嗯嗯，你對得起所有人。是媽對不起你。是媽抗不住你倆嫂子總念叨，要把孩子……”老太太說不下去了。她眼巴巴地為難地看著三兒子，眼里全是對兒子的乞求。自己跟老大這份過，難道能不顧及大兒媳婦的心愿？

    潘志理解母親的意思。他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在心里掂量來、掂量去，覺得自己怎么也沒辦法背負(fù)撫養(yǎng)侄子、侄女的責(zé)任。那比要自己獨自贍養(yǎng)父母的擔(dān)子還要重。

    憑什么??？

    潘志嘆了一口氣，滿臉哀容對老太太懇求道：“媽，你看我都30歲才好不容易娶到了媳婦，而且我娶媳婦吧，還沒讓你和我爸花一分錢。媽，你就可憐 可憐我，給我在嚴(yán)家多少留點兒臉，好不好？不然潘嘉的孩子送到嚴(yán)家養(yǎng)，嚴(yán)虹她舅舅肯定要出面找你和我爸說道這事兒，到時候咱全家要在鎮(zhèn)子上丟臉了?！?/br>
    潘志的這番話，讓正在收拾東西的小艷目瞪口呆。她半張著嘴忘記閉上了。她從來沒想到溫和、和氣，從來都不大聲說話的潘叔，一開口說話就這么厲害。

    *

    “所以你就躲出來了？”李敏問嚴(yán)虹。

    “是啊。不然我怎么辦？從她們進(jìn)門，家里就鬧騰得跟趕大集似的。好容易我兒子睡覺，他們安靜了一會兒，又把我和潘志的書、筆記本搞亂了?！眹?yán)虹如同被打斷脊梁骨一般，散懶地趴在李敏家的大床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戳戳潘嘉。

    胖小子左扭一下、右扭一下翻不過來身，急得吭哧吭哧地憋紅了臉。李敏在他的胖屁股上掫一把，幫他翻過去。小人兒樂得雙臂撐起上半身，轉(zhuǎn)動腦袋來回看?？匆粫海瑩尾蛔∩眢w了，啪唧，趴到床上了。

    嚴(yán)虹把兒子翻成仰臥，戳戳他的肚皮，給他擦口水。

    “敏敏，今晚你要收留我們娘倆了?！?/br>
    “行啊。這大床讓給你們娘倆骨碌。我去次臥睡覺。”

    “不用你去次臥。晚上讓小艷把寶寶的嬰兒床拿過來，不然我怕他半夜翻身掉地上了?！?/br>
    “讓小芳把穆彧的嬰兒床收拾出來。不用推你家的。”李敏坐起來喊小芳，但是她肚子卻“咕?！绷艘宦?。

    “哎呀。我家穆彧餓了，晚飯怎么辦？”

    小芳走過來說：“敏姨，我姐在那邊做飯呢。我過去看看吧?！?/br>
    “去吧。”

    一會兒的功夫，響起了敲門聲，嚴(yán)虹趕緊過去。

    “敏姨，開門。”小芳叫門。

    嚴(yán)虹打開門，見小艷姊妹倆提著飯盒、保溫桶等。

    “虹姨，潘叔讓我們在這面吃飯?！?/br>
    “嗯，那就在這面吃了?！?/br>
    ……

    潘志把小艷打發(fā)去李敏家那邊吃飯，他自己支桌子，招呼母親等人吃飯。一頓飯吃完，潘志把飯碗菜盤子撿到水池里。然后他對倆嫂子說：“你倆拿好東西、帶著孩子，我送你們?nèi)フ写　！?/br>
    “哎呀，老三，你一晚上都不留我們??？你這也太不講親戚情面了?！?/br>
    “你們中午鬧得鄰居沒休息好，都影響人家工作了。今晚再吵鬧，人家就會找院長了?！?/br>
    大嫂假模假樣在兒子身上拍了一下，說：“叫你跟著你jiejie安靜地坐著你不聽，非要跟著你二姐瘋。”

    “大嫂，你可別推到我們家來弟身上。你兒子在哪兒都不是安靜qie 。”

    眼看著倆人又要展開新一輪的爭辯，潘志就說：“我家里住不下。去招待所了，招待所每個房間都有吊扇。”

    “這大熱天的，睡地板不就行了。”

    潘志搖頭不答應(yīng)，只催促倆嫂子動作快點。還說：“明天讓我大哥二哥過來接你們?nèi)ネ??！?/br>
    “三叔你帶我們?nèi)ネ鎲h?！?/br>
    “我得上班呢?！?/br>
    二嫂把兒子推給老太太：“媽，你幫我?guī)б煌砩蠁h?！?/br>
    老太太伸手把二孫子摟過來。

    大嫂忙把自己兒子也推到老太太懷里?！巴砩虾煤酶隳棠趟X，不許跟你弟弟打架。不然讓你爸揭了你的皮?！?/br>
    老太太把大孫子也摟懷里了。不滿意地說大兒媳婦：“你嚇唬孩子做什么。小小子這么大，不都是打打鬧鬧的。”

    潘志閉下眼睛，再睜開時還是那么溫和的模樣，人卻笑吟吟地說著沒什么溫度的話：“媽，既然你舍不得孫子，就跟他們一起去住招待所了?！?/br>
    “老三，那招待所多貴啊。”老太太沒想到三兒子連自己也不留了。真說出去太讓自己沒臉了。但這時候把倆孫子推出去……這回去還怎么跟大兒媳婦一起過了？

    “老三，媽也是想給你省錢?！?/br>
    “沒事兒的，媽。住一晚也花不了多少錢。我要是一晚上休息不好，明天手術(shù)出了點兒什么事兒的，我這一輩子就廢了。媽，東西都拿著了？”

    老太太臉色來回變幻，最后暗嘆一聲，拿起她自己的小背包。這三兒子啊，算是、算是，老太太說不出口三兒子算是白養(yǎng)的話來。唉！兒子有了媳婦，自然要顧著他自己的小家。唉！再不是畢業(yè)就想著給爸媽蓋房子的那個三兒了。

    *

    李敏家這邊吃完晚飯，小艷原汁原味的背誦也結(jié)束了。姊妹倆去廚房洗碗，李敏看嚴(yán)虹皺著眉頭的樣子說：“潘師兄這樣說，你就放心好了。”

    “嗯。我放心的。上回他爸和他哥說這事兒，他就沒同意。不會她mama嫂子們帶孩子來鬧了，他反而就同意了。再說，給人家?guī)Ш⒆幽鞘悄敲春脦У?。帶好了?yīng)該，帶不好呢？那個顧麗華，就是和你們科覃璋搞對象的那個，我們科那些人就說她是被傅院長寵壞了。”

    李敏點頭應(yīng)道：“那是。傅院長和戚主任的倆孩子，可都考上大學(xué)了。”

    嚴(yán)虹的眉頭卻越皺越緊。

    “你照鏡子看看你這眉頭皺的？你還喂奶呢，心思太重，影響孩子的。”

    “敏敏你記得不？前年我從家回來，告訴你我訂婚潘家給了我2000塊錢，還有一個金戒子？”

    “記得啊。怎么了？”李敏問?！霸趺聪肫疬@事兒了？”

    嚴(yán)虹把孩子往上顛顛，伸手捏了一下胖小子的鼻子，說：“你別咬我，再咬不給你吃了?！比缓笏龑蠲粽f：“敏敏，我生孩子傻三年，你幫我想想這事兒可能不啊?！?/br>
    “你說?！?/br>
    “他們家生孩子都是給100塊錢，說是從他大嫂那時開始就是這樣的。潘志上大學(xué)一個月就20塊錢，你說他家那時候會有2000塊給他大哥、二哥娶媳婦嗎？那時候他上中學(xué)，九年一貫制的中學(xué)?！?/br>
    “那你的意思？”

    “沒準(zhǔn)他家那時候娶媳婦是200塊呢?！?/br>
    “可是，可是，”李敏可是了好幾句，最后憋出來一句話：“可是你訂婚你就收到了那么多啊?！?/br>
    嚴(yán)虹把兒子換了一個方向喂奶，然后幽幽地說了一句李敏不曾想的話：“那錢還不定是誰出的呢?！?/br>
    李敏這回真結(jié)巴了：“不、不、不會的，潘師兄不會騙你的?！?/br>
    “傻！我們縣里90年娶媳婦，一般人家就是過2000塊錢的禮金。訂婚是給個金戒指。就是潘志替他爸媽出的錢，那也是給我們家、給我做臉的。但是，敏敏，事后他不告訴我就不應(yīng)該了。”

    李敏膛目結(jié)舌，接不上嚴(yán)虹的話了。

    “敏敏，你虧得跟穆杰結(jié)婚了。不然就你這樣的，你要是嫁個潘志家這么多兄弟姐妹的，你怕是給人賣吃了，都不知道上哪兒要錢去?！?/br>
    “就你厲害就你行。”李敏笑嘻嘻嘲諷嚴(yán)虹：“潘志他mama不來這一趟，你不也不知道？你小心給潘志賣吃了，都不知道上哪兒要錢去。”

    “敏敏你說得對。我太信他了。他說什么我信什么……”嚴(yán)虹的臉色未變，但眼神卻前所未有地沉下去了。

    李敏頓時后悔了，自己不該那么說話。她拉拉嚴(yán)虹才養(yǎng)起來一點兒的頭發(fā)，努力笑著說：“彩虹兒，你都想到他可能是給你做臉了，我估計我估計……”

    “你估計什么？你趕緊給我估計出來一個好吃的寬心丸?！眹?yán)虹與李敏開玩笑，心里卻真的是想李敏找到說服自己不在乎的理由。

    李敏一橫心說道：“彩虹兒，潘志家不如你家，他肯定自卑。他準(zhǔn)備那個訂婚戒子和禮錢，想和你們縣里周圍人家一樣，你說他是不是內(nèi)心深處盼著自己家和別人家一樣?。俊?/br>
    “心理學(xué)分析？看來你給穆杰治病治上癮了?！眹?yán)虹譏笑。“他事后應(yīng)該告訴我的。”

    “你事后應(yīng)該想到的?！崩蠲糇穯枃?yán)虹：“你去他家，知道他家的那四間瓦房，是他上班后給父母蓋的，他家分家的時候你在場，你自己說他家可能給他大哥2000塊娶媳婦不？你想想你哥結(jié)婚是過了多少禮錢？”

    嚴(yán)虹在李敏臉上擰一把，說：“是我自己傻了。我舅舅可能當(dāng)時就想到了。我爸媽也想到了，就我傻乎乎的什么都沒想?！?/br>
    “其實潘師兄也可以了，他那年十一就給你5000的，你們那時候還八字沒一撇，他夠相信你的了?！?/br>
    “我們是那什么”嚴(yán)虹猛地抬手捂嘴，孩子少了母親兜屁股的力量，身子就往下一沉，李敏趕緊上手幫著把孩子托住。胖小子自己用使勁咬奶/頭、雙手捧牢“飯碗”的方式來自救。嚴(yán)虹疼得叫出聲：“哎呀，潘嘉，你別使勁咬我啊?！?/br>
    手忙腳亂一番后，母子倆人才安穩(wěn)下來。小人兒繼續(xù)吃奶。

    “你們怎么啦，彩虹兒？”李敏好奇地問。

    嚴(yán)虹雙頰飛紅，瞪眼朝李敏說：“你家穆彧都四個月了，你別說你不知道啊?！?/br>
    李敏兩眼上上下下打量嚴(yán)虹，差點兒把嚴(yán)虹看毛了。

    “行啊，彩虹兒，你厲害啊，你居然敢未婚先”李敏在嚴(yán)虹的瞪眼里，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但她臉上的表情復(fù)雜到一言難盡的模樣，讓嚴(yán)虹把兒子立起來拍奶嗝時，先拍了她一巴掌。

    “你都想什么呢。不是你想的那樣?！?/br>
    “我想的是那樣？你做的是那樣？”李敏嬉皮笑臉地問。但是她在嚴(yán)虹兇狠的瞪視下，最后敗下陣了。她換了正經(jīng)臉色說：“好好好，我不問你了。但彩虹兒，你別為這事兒跟潘師兄爭吵，沒必要。誰不要點兒臉呢。要是他家沒能力，他用自己的錢給所有人做臉，你就當(dāng)給他留個面子了。”

    “哼！”

    “尹阿姨上回跟我說至親至疏夫妻，別人都看著她和陳院長一輩子沒紅臉沒干架，就陳院長那犟脾氣，她不過是在陳院長發(fā)脾氣的時候順毛驢捋，倆人任何時候都只有一個人生氣，從不針尖對麥芒地爭執(zhí)，才把日子過成全院的楷模?！?/br>
    嚴(yán)虹沉默了一會兒說：“敏敏，我心里真的不舒服?！?/br>
    “嗯，我理解?！?/br>
    “我爸媽我舅舅他們肯定都知道?！?/br>
    “他們知道都不說破，那就是想著給潘師兄留面子。你跟潘師兄最近，誰不給他留面子，你也會留的是不？”

    “你這是向著他說話了！”

    “我是向著你。我跟你說過，陳院長說過‘兩口子十年不紅臉不干架容易，有本事一輩子和剛結(jié)婚那時候一樣。’但你想想尹主任的說法，和陳院長又不同。彩虹兒，你就是跟潘師兄鬧一場，他承認(rèn)那錢不是他家給的，你把他的自尊心戳破了，你又能得著什么？”

    “他不該騙我的?！眹?yán)虹的情緒有些低落。“他后來有那么多機(jī)會跟我說實話……”

    “彩虹兒，你鉆牛角尖了。這么吧，你先在我家住，你什么時候想明白了，什么時候再跟潘師兄朝面。免得你現(xiàn)在這眼睛里不揉沙子的狀態(tài)，吵完了就后悔。小艷，你去把寶寶的東西拿來。寶寶要睡覺了?！?/br>
    小艷答應(yīng)一聲叫上小芳一起出去了。

    *

    潘志把他mama等人送到招待所，開了兩個房間，跟他們說好明早小艷會來領(lǐng)她們?nèi)ナ程贸燥垼缓缶透孓o。

    不想他mama抓住他的手說：“三兒，我送你出去，我們娘倆說幾句話?！?/br>
    母子倆站在招待所門前的大樹下說話。

    “三兒，我也知道你為難。但是你大哥家的倆孩子，你是不是留下小子呢，就留他一個唄?！?/br>
    “媽，我大哥這幾年掙的足夠他在市里買房子的了?！?/br>
    “可是沒有市里的戶口，買了房子也進(jìn)不去好學(xué)校啊?！?/br>
    “那他留在省城也是一樣沒戶口啊?！迸酥菊f著話，瞪大眼睛看他mama：“媽，你不會是以為我有能里辦戶口吧？”

    “現(xiàn)在不是花錢就能進(jìn)好學(xué)校嗎？”老太太不是鄉(xiāng)下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那就讓我大哥在市里買房子，花錢送孩子進(jìn)好學(xué)校了?！迸酥疽稽c兒也不想兜攬此事。

    “老三，你大哥也就靠你拉拔著，這幾年才掙了點兒辛苦錢，他不像你有老保兒，他養(yǎng)倆孩子不容易?！崩咸钪髢鹤拥男量?。“他在外掙錢，一年著家沒兩個月的。你大嫂就想把孩子送城里來，天天在我耳朵邊嘟囔……”

    “媽，你以為我的日子過得容易，是不？我跟你說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大夫，啥權(quán)沒有?，F(xiàn)在能把自己的日子過順當(dāng)了，還是借了嚴(yán)家的力。你看那房子就3萬3，屋子里那些家具電器就不止3萬3 了。是，裝修的錢我爸沒跟我要，但也在分紅里扣掉了。該扣多少扣多少的。”

    “唉！”老太太嘆氣?！澳惆职忠彩菦]法子。你們兄弟都分家了的?！?/br>
    潘志哂笑?！皨?，這兄弟分家了，就一家過一家的日子，我沒法幫大哥二哥人養(yǎng)孩子的。你要是自己在我這兒住幾天，你就知道我的工作有多辛苦。我連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自己的兒子我都顧不上管。媽，別不信。我哥他們在家干完活能看電視、打麻將、聊聊閑嗑，我下班就得看書學(xué)習(xí)。就是彩虹兒在休產(chǎn)假，她也得每天學(xué)習(xí)。不然嚴(yán)家怎么會早早送人過來幫忙。”

    “要不，我來給你帶孩子？”老太太努力爭?。骸澳惆涯愦笾蹲恿粝?？”

    “不行。”潘志斷然拒絕?！靶∑G干活我只給她工錢就夠了，別的事兒我都不用cao心。你來還得帶著你那大孫子。媽，你心里干啥都想著我大哥一家，你這是要增加我的負(fù)擔(dān)呢。到時候我錢花了、把自己的事兒耽誤了，大嫂還肯定會說你幫我?guī)Я撕⒆邮裁吹模_里吧嗦的我犯不著跟她掰扯不清。分家的時候都說好的了，就按分家時候的章程辦了。”

    老太太嘆息一聲道：“給你們兄弟分家了，結(jié)果就是都顧著自己的小家了。三兒，你為爸媽想想，我們還得跟著你大嫂他們一起過呢。”

    這是自己的親媽，潘志把要嘲諷的話，都留在自己的心里了。

    “媽，我大哥大嫂要敢對你和我爸不好，你讓我那幾個舅舅去說他倆。但你不能拿這個讓我給他們教養(yǎng)孩子?！?/br>
    老太太張嘴還想說點兒什么，潘志搶話道：“咱們鎮(zhèn)子上跟老大過的人家，誰家也沒對別的孩子提出這樣的要求，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