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番外12)
714鋼琴(番外12)收藏4244—97.7.19w6 陳文強回了石主任的電話之后, 就帶著李敏、池詠波去心胸外科的主任辦公室。他們到了的時候,看檢驗科的孫主任在跟石主任聊天,潘志在站著打電話。 這個辦公室也是差不多的老樣子, 不僅是配置的辦公桌椅卷柜舊了,更明顯的是石主任老了。 “院長來了?!卑值膶O主任, 白凈的臉上不見一絲歲月的痕跡。他站起來, 讓出潘志的座位, 招呼陳文強道:“你來這面坐,我得回去了。” 陳文強就跟他客氣:“你坐著吧。這次移植手術(shù)要想成功,哪科也離不開你這個幕后英雄的支持。” 石主任站起來說:“老陳, 你坐我這邊?!奔耙婈愇膹娪芯芙^的意思,他就笑著說:“來者是客,客隨主便?!?/br> 陳文強便走過去,笑著斥他:“我是院長, 這醫(yī)院是我的,怎么你成了主人了?!?/br> 石主任笑得見牙不見眼,不讓份地回答:“省院是你的,12樓是我的。” “你這12樓是省院里的獨立王國啊?!标愇膹姶蛉に痪?,到底坐在了他讓出來的位置上。 孫主任不理睬倆人的花腔, 笑瞇瞇地問李敏:“小李,這個是你師弟?” 李敏趕緊給倆人做介紹:“嗯, 這是我?guī)煹艹卦伈?,先過來科里熟悉下情況。小池, 這是咱們省院檢驗科孫主任。孫主任十年前就把檢驗科帶到一張化驗單全省通的高度了?!?/br> 池詠波趕緊上前, 他微微躬身地喊了一聲:“孫主任好?!?/br> 陳文強笑看李敏給池詠波引薦孫主任。 孫主任朝池詠波和藹地笑笑, 然后對陳文強說:“陳院長啊, 你這挑學生也挑得太過分了。你說說你, 啊,這六年的時間,你這才招了第二個研究生。這要是換一個人,神經(jīng)外科早就全是你陳家弟子了?!?/br> 陳文強笑笑說:“貴精不貴多。神經(jīng)外科的患者不像心胸外科那么多,用不了那么多人。 ” 石主任笑著不去戳破神經(jīng)外科的患者也不比胸外科少,而且常年都有兩三個進修大夫幫忙干活的便宜勾當。 孫主任哈哈大笑道:“陳院長,你看看老石,你學學人家,他都把這12樓變成石家軍了?!?/br> 陳文強和石主任都不為這話所動。尤其是石主任,他只管笑著把他桌面上的那疊檢驗報告單,分給陳文強和李敏看。 潘志打完電話了,他試探著問陳文強:“院長,要不要請梁主任來?肝移植都開戰(zhàn)30年了,或許梁主任他們也有想法呢?!?/br> 陳文強頭也不抬地說:“給他打電話了,把消化內(nèi)科錢主任、傳染病的金主任也請來?!?/br> “是?!迸酥玖⒓磽艽蚱胀饪齐娫?,找梁主任來開會。 潘志這些年始終用對待石主任的態(tài)度恭敬梁主任,他也一直跟謝遜的關(guān)系保持得不錯。沒經(jīng)石主任的允許他不會私下給梁主任和謝遜透氣,就像他昨晚吃飯時都沒跟李敏提移植的事兒一樣。但是當著石主任的面,替石主任問陳文強一句,這是幾面光的行事手法。 他是不會錯過的。 果不出潘志預(yù)料,陳文強同意了,石主任也贊許地微微頜首。 說是十一點半開會,別的人可能是準備踩著時間到,但梁主任是后接到電話卻第一個到的。緊隨他后面的就是錢主任和金主任。 除了潘志在電話里提的開會內(nèi)容是有關(guān)肝移植的那句,不做他想。 梁主任進來,別說檢驗科孫主任站起來讓位了,連陳文強都站起來招呼:“老梁,過來坐?!?/br> 梁主任坐到陳文強的對面。他接過潘志遞過來的、才整理好的那疊檢驗單。他把檢驗單拿在手里沒看,卻直接問石主任道:“準備做心臟移植了?” 石主任點頭道:“是啊,籌備了幾年,萬事俱備只欠供體了?!?/br> 李敏在跟梁主任等打過招呼之后,就站去陳文強的側(cè)后方。她用眼神示意池詠波跟著自己走。池詠波收到李敏的示意,緊跟著她站到陳文強的身后。潘志作為主人之一,把落地搖頭扇的風速調(diào)到最大。呼呼的風聲里,只有梁主任翻看化驗單的些微動靜。 陳文強待梁主任看完了,才問他道:“有沒有興趣做肝移植?機會難得。這個供體咱們醫(yī)院廢了老鼻子勁兒了??偹悴挥酶t(yī)大附院分了。” 梁主任回避道:“同期要做腎移植吧?” “是?!标愇膹娮穯栆痪洌骸案我浦材阌袥]有興趣呢?” 梁主任猶豫了一下說:“那得看錢主任和金主任有沒有合適的受體。我手邊沒有原發(fā)灶在肝臟、適合做肝移植的患者。至于轉(zhuǎn)移癌的,我不主張給肝轉(zhuǎn)移的患者做移植。還有,肝移植的費用問題,那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這個得先跟患者和家屬講明白。” 給不給轉(zhuǎn)移癌的患者做移植手術(shù),這屬于學術(shù)上尚有爭議的問題。具體來說,就是原發(fā)病灶的腫瘤切除、在肝臟上出現(xiàn)的腫瘤確定了是轉(zhuǎn)移癌的屬性,這標志著身體的其他部分也可能存在轉(zhuǎn)移癌。 ——而現(xiàn)在的醫(yī)學發(fā)展,還做不到哪兒有腫瘤就切除哪兒、然后換上相應(yīng)器官之程度。 另外一個沒完全證實尚處于推論、探索的原因:肝移植這樣的大手術(shù)打擊,可能會導致患者身體機制出現(xiàn)某種“崩潰”,可能會導致其它部位的潛伏期腫瘤“趁機”得到茁壯成長的機會。 陳文強見梁主任一幅胸有成竹、心意已決的篤定模樣,他咧咧嘴角,沒繼續(xù)肝轉(zhuǎn)移癌也要做肝移植之立場。因為他不能“逼”梁主任做肝移植手術(shù)。 但跟在梁主任身后進來的錢主任就說:“老梁,轉(zhuǎn)移癌你不做,原發(fā)癌你沒有合適病例在手,我科里的那些肝硬化患者,咱們丑話說在前面,那些基本都是沒錢做肝移植的。那你可要錯過這例供肝啦。” 肝硬化在一定程度上屬于“窮病”,基本屬于公認的事實。梁主任在肝癌領(lǐng)域做了很多的研究,他晉升正高就用了這方面的研究成果。不僅是他,謝遜跟隨他、參加了他在肝癌方面的專題研究,去年是用這個領(lǐng)域的論文晉的正高。 梁主任很沉痛地說:“國內(nèi)、國際現(xiàn)有的肝移植手術(shù),從術(shù)后存活時間和患者的金錢付出比來看,實話說跟患者期望值差距太大了?,F(xiàn)在的人基本能接受得了肝癌死得快、癌癥治到最后是人才兩空。這個肝臟移植手術(shù)花費大,術(shù)后抗排斥藥比腎移植要用得多,單是驍悉、fk506、進口環(huán)孢素的每月費用,就不是一般患者能負擔的。” 陳文強十指交握,梁主任說的這些他都理解,歸根到底就一個字:錢!他老梁不是不想做肝移植手術(shù),而是不想再碰到那個腎移植患者術(shù)后的窘境——手術(shù)成功,移植腎臟也渡過了排斥關(guān)、擔負起應(yīng)該的功能了,隨訪也都很好,但術(shù)后沒半年呢,患者用不起抗排斥藥了。 摘除移植的腎臟?那可是要白扔近十萬的移植費用。 不摘除,排斥反應(yīng)會要患者的命! 可摘除以后,患者就脫離不開透析機。一周三次的透析,那透析也要錢??!而且最重要的是透析到最后仍是避免不了身體衰竭到無法挽回……腎移植才是腎衰竭患者的唯一救命途徑。 梁主任的為難和他的這些話,讓積極爭取做心臟移植的石主任也陷入沉默??伤谙蛑魅瓮崎T進來的瞬間,朝向主任點點頭后,立即就勸梁主任說:“老梁,你不能想那么多。你必須得做肝移植。就像我必須得做心臟移植一樣。我們沒有茍且偷生的余地。你說是不是?” 是不是呢? 梁主任抬頭看搓指甲的陳文強,明白他眼神里的期冀,明白石主任是替他說話,明白他上回說的“換頭術(shù)”,不是簡單的開玩笑,明白他想把省院再推上一個臺階的決心。 * 器官移植,尤其是肝移植,這對把肝臟作為研究方向的梁主任來說,真是個甜蜜的誘餌,同時也是擺脫不開的沉重負荷。 南方的很多城市開展了腎移植手術(shù),肺移植、肝移植也有不少醫(yī)院開始嘗試,心臟移植國內(nèi)已有成功的例子。省院不想落后醫(yī)大附院,這些項目的移植手術(shù)就必須在短期內(nèi)開展,才不會被甩進二流三甲醫(yī)院的行列。 這真的是沒有退路、無法回避的事情。三甲醫(yī)院最新的這輪競爭,就是看外科移植手術(shù)的水平,看移植開展了幾個項目、各項做了多少例、各自的成功率以及術(shù)后的存活時間。在這輪競爭中失敗,免不了被同序列的“對手們”蔑視。 梁主任無法“逃跑”,因為他現(xiàn)在是外科大主任,陳文強的希望、省院的希望全著落在他身上! 普外科已經(jīng)開展了腎移植的項目。雖然由泌尿外科楊大夫主持,但那也是在梁主任的監(jiān)督下進行。泌尿外科劃到普外科,說來話長。因為泌尿外科移植沒具備單獨立科的基礎(chǔ)條件,幾年前在婦產(chǎn)科、兒科搬去婦兒中心的新住院大樓時,普外科憑借日漸增多的患者,分得空出來的一層樓。 陳文強考慮心胸外科、神經(jīng)外科患者的數(shù)量和增加的趨勢等,就想把泌尿外科、燒傷病房都調(diào)去普外病房,讓梁主任代管。 梁主任笑瞇瞇地接受了陳文強的安排。但他打蛇隨棍上,立即從陳文強手里又磨去了一層住院病房。結(jié)果就是省院的普外科有四層住院病房,不僅是住院患者最多的科室,同時也是涉及病種最多的科室。 這么多的最多,臨床醫(yī)療卻沒有絲毫的疏忽、對付、糊弄等情況發(fā)生。除了梁主任抓得緊,也與普外的技術(shù)力量雄厚有關(guān)。 首先跟梁主任年齡相仿的卞主任、許主任還沒到退休年齡,他倆也相繼混上了正高。再算上謝遜,就有四個主任醫(yī)師; 其次在這幾年里,普外的宋大夫、周大夫、陳大夫陸續(xù)晉升了副高。就是楊衛(wèi)國楊大夫和王大志王大夫也都晉升了副高; 最后那些與李敏差不多時候分來的本科生,也都晉了主治醫(yī)師。 這樣雄厚的技術(shù)力量,摒棄個別人略有“名實不符”,單從技術(shù)職稱上都不弱醫(yī)大附院了。梁主任也順理成章地被陳文強委任為外科大主任。 這個位置,他憑個人實力是當之無愧的。 可現(xiàn)在遇到的是經(jīng)濟問題了,那是他老梁從醫(yī)多年面對患者無法翻越的喜馬拉雅山,也是他老梁此生憑個人努力無法跨越的馬里亞納海溝。 治病救人,光有技術(shù)是不夠的! 移植患者術(shù)后的費用,他也愛莫能助! 金錢??! 梁主任痛苦地閉上眼睛。 他真的不想再看到因為用不起排斥藥、而不得不摘除功能正常的、好好的移植器官了。 金錢??! 金錢是什么呢? 可能有的人品性高潔,視金錢如糞土。 但任何認為生命無價的人,在醫(yī)院里都要接受自己被標上的價格。 在醫(yī)院里,金錢這個“糞土”,它對腎衰竭患者意味著不用十萬就可以換上一個健康的腎臟;然后在每個月兩、三千的進口抗排斥藥的支持下,能夠避免陷入吃國產(chǎn)抗排斥藥的“腎沒事兒、肝先壞死了”的困境。 金錢啊,還它意味著生存下去的希望! 意味著哪怕是終末期肝硬化、急性或亞急性肝功能衰竭者、甚至是先天性代謝疾病,既往臨床大夫束手無策、眼看著患者等死,嗯,應(yīng)該說只能保守治療的,現(xiàn)在都可以通過肝臟移植獲得新生。 只要有那么二、三十萬! 金錢啊,它也意味著晚期原發(fā)性心肌病、嚴重冠心病、復(fù)雜先心病等患者,不用再帶著各種管子躺在病床上等死;意味著他們有機會獲得像正常的健康人一樣活著的可能。 只要有錢! 只要有那么幾十萬足已! ※※※※※※※※※※※※※※※※※※※※ 這里的移植費用都是九十年代末期的 大概而已 同一時段,南北差異很大 同一城市,不同醫(yī)院,因不同供體來源和術(shù)后抗排斥藥使用不同,最終也會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