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總編輯負責的編務(wù)那一塊，辦報紙是個持久活，一天兩天是看不出什么明顯的效果的，而且，辦報紙也很難出彩，一般來說，只要不出事就是成績。這相對比之下，自然是你這邊優(yōu)勢明顯。

    在目前這個敏感時期，也是總編輯和對手較量獲取勝利的最關(guān)鍵時期，這樣的時候，誰都不想出錯，誰都想為自己在各方面加分，增加自己獲勝的籌碼，而提拔干部，堂而皇之的最得力的理由，自然是業(yè)績和民意，在我們集團，你只要有了業(yè)績，自然民意就有了。在較量雙方力量接近平衡的時候，哪怕增加一毫克的砝碼，天平都會傾斜過來。

    我出主意做的這個方案，其根本目的是為了在短時間內(nèi)快速增加你分管的經(jīng)營這一塊的業(yè)績，這也是我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唯一能幫助你的。如果按照往年的慣例，集團黨-委班子確立后再討論研究大征訂事宜，那對你能否更前進一步毫無幫助，已經(jīng)是馬后炮了。

    而我現(xiàn)在cao作的，是馬前炮，利用這個方案來為你的進步推波助瀾。雖然不一定起到巨大的作用，但是也算是盡了我的心意，也能為你增光添彩。目前我想你是一定不會嫌自己臉上的光彩多的，只要這個方案能得以實施，那么，發(fā)行這一快，必定會在短時間內(nèi)大放異彩，成績卓著，這發(fā)行的成績是誰的？自然是你的。

    在集團高層人士動蕩的時期，你分管的經(jīng)營工作業(yè)績?nèi)绱遂橙?，你說集團里的大家還有上級領(lǐng)導會怎么看你？會不會給你加分呢？在其他方面的條件大致相同的情況下，你增加了這個有力的砝碼，你說這方案對你好處大不大，重要不重要？”

    孫東凱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br>
    我趁熱打鐵：“總編輯為什么要否決這個方案，你或許以為他是做事死板，不懂經(jīng)營，或者是因循守舊缺乏創(chuàng)新精神，或者是和你一樣嫌耗費過多人力精力，不想折騰、其實，我分析，這都不是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一點，其實也是總編輯最高明的一點，那就是利用自己的職權(quán)盡一切可能壓制住自己最可怕的對手獲取任何得分的機會，從而為自己最后的勝利鋪平道路。說白了，他否決這個方案，不是不支持發(fā)行公司的工作，而是針對你來的，他是怕你搶得加分的彩頭。”

    其實我和總編輯無仇無怨，我剛才這番話純粹就是信口拈來的。我哪里知道他會想什么，我其實覺得他可能真的是不懂經(jīng)營，剛主持集團工作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冒險，本著不出事就平安的態(tài)度來度過這個非常時期。他其實與世無爭，明白自己的年齡已經(jīng)大了，后臺也不硬，不可能會有扶正的機會，并沒有想和誰爭奪集團一把手的野心。

    但是，我有些生氣他的不作為態(tài)度，這樣的管理庸才，辦報紙最合適，實在是不能做官，讓他主持工作，只會誤了集團的發(fā)展。怪不得曾經(jīng)聽到一個很流行的民間諺語：寧要會干的貪官，不要無能的清官。

    本著這種心態(tài)，抓住孫東凱最脆弱最敏感的心理，我干脆給總編輯涂抹上了一層強烈的進取心和濃烈的正治野心，將他拉上和孫東凱對峙的舞臺，讓他在自己不知覺的情況下被孫東凱當做影子對手來博弈一下。

    孫東凱聽我說完，眼里露出警覺的神色，怔怔地看著我。

    “難道？他真的有這個野心和意圖？”孫東凱喃喃自語：“看起來不像啊，他一直與世無爭的，怎么會有這些想法呢？”

    “孫總，我不懂官廠，更不懂官廠中人。我剛才的分析，或許都是胡言亂語，你不用信，就當我沒說好了?！蔽艺f：“不過，我倒是有個建議，建議孫總換位思考下。假如你是總編輯，在一直被壓抑不得不表現(xiàn)出與世無爭的樣子多年后，突然被抬到了一個搶眼的位置，突然面臨著實現(xiàn)人生最后最高追求的機會，那么，你會怎么做？”

    孫東凱吸了幾口煙，眼珠子轉(zhuǎn)了幾圈，眼里突然發(fā)出凌厲的目光，深深吸了口氣，又慢慢呼了出來，然后嘴里說了一句：“我靠——我差點被靠了?！?/br>
    “不是差點，是已經(jīng)，你已經(jīng)被靠了。”我說。

    我說孫東凱被人靠了，只是不知道他被誰靠了，是被總編輯還是被我。

    當然，我靠孫東凱也是沒辦法，不是進攻，而依舊是防守，我費盡心思鼓動孫東凱這些話，無非是為了實施這個方案，而這個方案的實施，不是為了我，也不是秋彤，更不是為了孫東凱，而是為了發(fā)行公司，為了集團的整體利益。

    當然，在這其中，孫東凱或多或少會得到某些好處。

    幫助孫東凱不是我的本意，只是為集團發(fā)展大局做貢獻的副產(chǎn)品。

    而貶損總編輯也不是我的本意，雖然我對他的迂腐死板很厭惡，但我對他絕無仇恨，我現(xiàn)在只是在利用他來策動孫東凱，在他自己都不知覺的情況下讓孫東凱把他作為一個影子對手來看待，然后利用孫東凱來爭取這個方案的實施。

    這也算是總編輯在無意識中為集體的經(jīng)營發(fā)展做了貢獻。

    孫東凱狠狠吸了一口煙，兩眼有些發(fā)紅，說：“是的，我已經(jīng)被他靠了?！?/br>
    我繼續(xù)說：“還有，就是曹主任。曹主任昨天可能和你說了一些什么話，迷惑住了你的視線，讓你沒有看清楚這個方案的真實目的和意圖，以及會給你帶來的絕佳作用。其實，關(guān)于曹主任，有些話我不知該不該說?！?/br>
    孫東凱看著我說：“你說，沒事！”

    我說：“曹主任這人其實對你倒是很忠心的，只是到底是女人家，肚子里那些道道很彎彎，她其實和你說那些話，并不是出于對工作的考慮，而是出于對秋總的嫉妒。女人的嫉妒很可怕的，有時候會不顧一切，甚至不顧及領(lǐng)導的大事。對這一點，我其實很不贊同，我覺得曹主任關(guān)鍵時刻做事不能識大體，顧大局，分不出哪個是重點，哪個是次要?！?/br>
    “嗯。你說的對，曹麗是有這個毛病，她對秋彤的妒忌心是夠強的。”孫東凱點點頭：“女人啊，就是這樣。昨天晚上我還真被她一番話給糊弄暈了。”

    我想孫東凱被曹麗糊弄暈的時候應(yīng)該在床上，那個時候男人的耳根子是最軟的。傳說中枕邊風的威力就在于此。

    我深深吸了一口煙，看著孫東凱說：“孫總，我要說的話都說完了。這就是我剛才為什么說你是傻鳥的全部原因。當然，我知道罵你不對，但是，我想我要不給你一個強烈的刺激，你是不會覺醒的。所以，我采用了這個極端的方式，如果有不對的地方，還請你多批評。”

    孫東凱看著我，沒有說話，似乎還在思索我剛才說的那些話。

    半天，孫東凱突然握緊了右手拳頭，舉起來，我以為他要砸下來，沒想到卻又輕輕地落在桌面上。

    然后，孫東凱帶著贊許的目光看著我：“易可，原來我以為你只是會做經(jīng)營，但是，今天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在經(jīng)營之外的領(lǐng)域，你同樣是個很有頭腦的小伙子，你觀察問題分析問題的能力，超出我的想象?？磥恚业糜靡环N全新的眼光來審視你。”

    我說：“謝謝孫總夸獎。孫總高看我了，我其實沒有你想象的那樣，我只不過是有些小聰明而已。剛才我和你說的那些，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分析梳理出來的。最近，我一直很關(guān)注孫總的動向，我極其希望你能提拔能坐上集團第一把交椅，我腦子里整天盤算的都是這些事，一心想給你做點貢獻，卻又沒有別的方式，只能盡我所能在發(fā)行上出出力了。”

    孫東凱點點頭：“你為什么希望我能提拔當一把手呢？”

    我說：“因為，我知道背靠大樹好乘涼，孫總對我很看重，我自然希望孫總能當上一把手，這樣，我也就能沾孫總的光，就能有機會多賺錢了?！?/br>
    孫東凱笑起來，又說：“你怎么知道我就能做集團一把手呢？”

    “集團里大家都這么說啊，大家暗地里都在議論呢，說論德論才論能論資歷論年齡，孫總都是最有資格當集團一把手的。這是眾望所歸呢?！?/br>
    “是嗎？”孫東凱顯得興致勃勃：“都是聽誰說的呢？”

    “曹主任、趙大健副總、還有曹騰?！蔽艺f。

    “還有呢？”孫東凱看著我。

    “別的沒有了，我就聽他們?nèi)齻€說過?！蔽艺f。

    “哦。”孫東凱眼里露出失望的神色，停頓了下，接著對我笑了：“易可，我發(fā)現(xiàn)你是個很可愛的青年。今天你給我說的那些話，很重要，我會認真思考的?！?/br>
    我說：“那這個方案——”

    “這方案先放在我這里，你不要拿回去了。”孫東凱說。

    我心里有數(shù)了，馬戈壁，孫東凱終于被我一番信口開河的狂侃所打動，要對這方案另作打算了。

    至于怎么打算，我無須cao心，孫東凱必定是有辦法的。

    當我開始罵孫東凱傻鳥的時候，我心里其實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能夠成功，但對我來說，這已經(jīng)足夠了，就算只有百分之三十，我也要嘗試。凡事等到百分之百的把握再去做，那黃花菜都涼了。

    而今天孫東凱的表現(xiàn)，在我看來似乎有些弱智，有些反常，在我自信心并不是很足技巧并不是很高明的伎倆誘導下，他竟然慢慢走進了我專為他量身打造而設(shè)置的圈子，對我現(xiàn)場發(fā)揮的一套邏輯言語內(nèi)容似乎信以為真。這和他以往說話辦事的絕頂精明似乎不大一樣，難到這就是傳說中的聰明過頭精明過火反成了弱智和愚蠢？

    不管是不是，我此時確信，孫東凱的確是信了我今天臨時發(fā)揮出來的一番聽起來似乎邏輯思維很慎密的神侃。

    其實想想也不反常，我今天對孫東凱的這些鼓惑言語，可以用這樣一句話來形容：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同樣的事情，就看你站在那個角度去看待，站在哪個視角去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