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尊嚴(yán)——這兩個字似乎經(jīng)??拥剿凉⒉怀绍姟K皇O逻@么個落腳的地方,重新?lián)Q房子花掉的不止是時間,也是她被磨掉的熱情——候鳥也并不是都熱愛遷徙。想到這兒她朝著隔壁陽臺望了望,窗子開著門也開著,只是沒有燈光而已。 臨近房間前她試探地沖著隔壁說:“那個,簡兆文,你在家嗎……” 沒人回復(fù),嚕嚕抬起頭嗅了嗅喻之美的鼻子,又咬到了陽臺的貓草,開始抓主人的頭發(fā)——該睡覺了。 當(dāng)然了,今夜無眠。喻之美給荷姐發(fā)了條簡短的信息:“我要搬走了?!倍幌蛎胨倩貜?fù)的荷姐,突然也沒了聲音。 妙林糖水鋪往東是一座保護建筑,再隔壁是一家幼兒園。歐靜荷不喜歡曬太陽,卻會在三四點的時候走出糖水鋪的院子,站在路邊的陰影里看幼兒園放學(xué)。戴著黃帽子的小朋友從三層的小房子里走出來,更像是在綠化帶鉆出的蘑菇,笑容燦爛。這個時間整條街都是生動的,稚嫩的嗓音咿呀嚶嚶,笑容清脆,哭聲也洪亮,她就坐在咖啡店靠門的位置聽著,不自覺地跟著笑。店里有客人,她也會把院門打開,坐在盡量靠大門的位置,期待會有帶著黃帽子的小蘑菇路過。聽來過的客人說,不能小看隔壁幼兒園,小小的三層樓是有名的區(qū)重點,碧湖天地的孩子寧可不去私立幼兒園,都會選擇來這兒上學(xué)。孩子是天真的,只有這個年紀(jì)的孩子不會顧及階層,也不會知道,自己這兩只手牽出的可是幾千萬人民幣的差距。 來說這句話的客人是自己碧湖天地的鄰居,住在三期的房子里,熱衷于買奢侈品,仿貨和真貨混著穿。做生意不能挑客人,但每當(dāng)遇到把身家掛在嘴邊的人,她都想早點歇業(yè)。只有實現(xiàn)了階級躍升的人才會揪著“階層”兩個字不放,這位朋友也是看準(zhǔn)了自己和她是一樣的人才會走得很近。而歐靜荷并不喜歡,甚至幾度厭煩;只有在嫌喻之美腦子不夠聰明時,才會把這兩個字從字典里短暫地拿出來用。 回到家時,丈夫已經(jīng)坐在客廳吃飯了。高遠和他是私立學(xué)校的初中同學(xué),青春期一直暗戀自己,臨近三十歲了如愿以償,在那之后的生活……一言難盡。長長的餐桌他坐在最里側(cè),面前酒桶醒著紅酒。桌上的菲力牛排三分熟,牛舌切開還滲著血,歐靜荷走進來就聞到了腥味,食欲懨懨,想回到糖水鋪叫外賣。高遠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手機,用語音回復(fù)信息,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算是寒暄。保姆已經(jīng)從廚房直接回到保姆間,房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歐靜荷坐在餐桌的另一頭,悄悄地打開了lovedate。 “爸媽最近可能會來上海,要一起吃個飯,你來安排。” “好?!备哌h的父母住在浦江的別墅區(qū),來了當(dāng)然不是為了見她。歐靜荷左右滑動手機,覺得這個動作單一又無聊,而對面坐著的是高遠,就又多了幾分惡意。 “他們在電話里還在問,你是不是很忙,為什么電話都肯不打一個?!?/br> “在店里。”歐靜荷深呼吸:“我還能做什么。而且——上次是你說不要給爸媽打電話的?!?/br> “我那是氣話。那是什么正常女人會玩的嗎,漂移?這種男人扎堆又動不動會粉身碎骨的東西,女人不要碰。” 歐靜荷笑著給手機上的男孩打招呼:“這和開車沒有什么區(qū)別。而且,也不是只有男人能玩,我也和你說了,教練是我的朋友,也是個女人?!?/br> “野獸才要超速,搞失控。女人不要出去碰這些危險的運動。” “不是已經(jīng)不去了,別再說了?!?/br> “去參加徐太太他們的靈修課和讀書美容沙龍不好嗎?” “那是相夫教子的課,我去豈不是在搞笑?!?/br> 高遠吸了口氣,三十歲的嘴唇抿出了四十歲的氣度,站起身來:“我晚上有個會,先走了。最近一段時間我都在上海,下周陪你重新過生日?!?/br> “不用了?!?/br> “總是要許個愿?!?/br> “我沒有什么心愿,唯一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男人和女人能真的平等,以及,女人能真正自由?!?/br> “看看自己住的房子和身上穿的衣服,有沒有資格說這句話——我大概是今天腦子搭錯了筋才回來看你。”丈夫站起身:“不用等我回來,我今天在南臥睡?!?/br> 廊燈滅了,歐靜荷看著瓷盤里的血跡,整塊的牛舌一分熟,切破了流出血來,保姆要先收拾桌布,牛舌一抽一抽像顆瀕死的心。南臥和北臥有一條長三米的走廊,各自都有獨立浴室和書房,所謂的上流階級獨有的分房生活,深夜獨享一份安靜——歐靜荷最恨的安靜。每當(dāng)路過喧鬧的老房子,她都會在五金店和小超市放慢腳步,聞聞嗆人的煙火氣,再看看嗑瓜子的夫妻,穿得不招展的時候,她會進去吃碗麻醬拌餛飩;有集市她最開心,因為熟悉的叫賣和油膩的氣味會把她往熱鬧里拉,有小孩撞她趔趄也快樂,自己沒有被獨自抽成真空。走到窗口,氣溫驟降的上海蒙了灰霧,樓宇層巒疊嶂,綿延到遠方的是隱在霧中的燈影,玻璃像鏡子一樣把她送進這夜幕里,送進燈火穿成的珠串中。 第13章 早知道這樣就把你睡了 “對不起,不做鄰居,沒機會了?!?/br> 小馬哥第二天一大早又到了,換了一身和昨天類似,款式略微區(qū)別的馬仔服裝,油頭更油了些,直接敲開了喻之美的房門,幾個女孩連著一起涌了進來,嚕嚕扯著窗簾爬到頂端,吊在窗簾上躲著,暗中觀察。小馬哥顯然是沒料到房間裝修如此精致,開口就問:“現(xiàn)在你一個月工資多少錢?” 溫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