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之美沒回答。不和同事同行聊工資，不和房東租客直說房租，都市異鄉(xiāng)人第一守則。

    “你自己翻新的？”

    “對，花了點錢?！?/br>
    一樓二樓的房子沒有陽臺，樓下的小女孩們驚訝地討論，喻之美種了花的陽臺為什么沒有晾衣服，全然沒有注意到客廳里的烘干機(jī)。

    小馬哥當(dāng)然注意到了：“烘干機(jī)好用嗎？”

    “還行。”

    “哦。隔壁三零一回來了嗎？”

    “我不熟悉?！边@是實話，除了一起喝酒之外，她連個微信都沒有。

    樓下的年輕女孩們開始攻勢：“那個……小哥哥，我們不搬行嗎？房租接下來付給你……”

    “不行，必須搬?！?/br>
    另一個長發(fā)女孩開始撒嬌：你看這個房子我們也住了很久，挺滿意的，我能不能直接再給你簽合同呀？”

    “不能，我對你不滿意?！毙●R哥不為所動，聲色俱厲。長發(fā)女孩眼淚直往下落：“現(xiàn)在叫我搬家，我這周三要去泰國出差，來回機(jī)票都買好了，根本沒有時間收拾呀?！?/br>
    “叫你搬家就是一個時限，你的合同是到月底是吧？我可以通融，那你月底搬家不就行了？”小馬哥還在客廳里轉(zhuǎn)，大概真的很滿意喻之美的裝修：“而且我要結(jié)婚，女朋友住在這附近，在這兒結(jié)婚是最好的選擇。房子這么破，你們的確住著也不舒服，是吧？”

    “租約到期時間都不一樣呀……”

    “到了的自動搬走，沒到的，房子押金加違約金，兩倍房租，我付給你們。合同都有嗎？搬走那天按合同，一手交房一手打錢?！?/br>
    “我們在這兒住的好好的，說搬就搬嗎？”

    “我的房子怎么就不能讓你們搬。”

    “我們給居委會和街道辦打電話吧，民警也行，這件事一定要有個公道。”

    小馬哥在桌上轉(zhuǎn)著手機(jī)，情緒有點暴躁：“叫這些有用嗎？我來收自己家的房子，你們就是捅到電視臺上了老娘舅、1818黃金眼，都沒道理講，知不知道？”

    等到幾個女孩幾乎要開始撥110，事情鬧得越來越大，喻之美插不上嘴也懶得爭論，干脆等大家吵累，準(zhǔn)備直接和小馬哥談房租，漲價也認(rèn)了。結(jié)果小馬哥拉著她到陽臺：“你這些家具家裝花了多少錢？要不通通算一下給我個折舊價，你拎包搬走，我正愁怎么裝修婚房，你這個裝修估計我女朋友會喜歡?！?/br>
    喻之美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大概裝修了多少錢？墻紙都翹了，也不是什么好材料吧。你還私自換了電線走線，對不對？我現(xiàn)在是在和你商量，你要是不搬，我說你損壞房子了不給你押金，你就真的賠了?！?/br>
    不怕無理辯三分，喻之美發(fā)現(xiàn)最可怕的，是仗著自己有道理胡攪蠻纏的人。小馬哥在110來之前已經(jīng)給了她不下十個理由，簡直個個誅心，氣勢逼人。嚕嚕還掛在窗簾上，被小馬哥的大嗓門嚇得瑟瑟發(fā)抖。喻之美也不敢多看，只怕小馬哥發(fā)現(xiàn)嚕嚕，當(dāng)場再加一個罪狀。

    老警察和小警察走到樓上，小馬哥已經(jīng)和警察用上海話過招了幾個來回。老警察把在場的人身份證登記了個遍，算是聽明白了小馬哥的陳述：“收房子??？吵了聲音噶大做撒？人家一樓投訴了曉得伐？”

    “我收房子，天經(jīng)地義。非要跟我吵，還要維權(quán)，維個屁！押金也說好退給他們了，照道理我還可以收點折舊費(fèi)，按合同來你也沒話說，對伐?！?/br>
    “哪能突然之間收噶許多房子啦？結(jié)婚要噶許多套房做撒？”

    “我不管，我總歸是要收回來的，新天地的房子我重新好好較弄一弄不應(yīng)該嗎？寸土寸金的地方。我爺爺怕麻煩，我自己勤快一點有錯嗎？我也是工薪族，鈔票也緊的呀?！?/br>
    老警察笑了：“重新裝修一下房租翻一倍，小伙子門檻精啊。”看幾個外地小女孩聽得一愣一愣，老警察把身份證一一歸還，開始講普通話：“這個事情我們管不了，一來人家收自己的房子，二來你們現(xiàn)在的確很吵，開著門開著窗，鄰居要投訴的。老小區(qū)大家門擠門窗擠窗，那么多上了年紀(jì)的人聽你們講噪音，很影響別人休息，明白嗎？”

    “那我們住哪呀？”施蕊瞪著眼睛：“我工作還不穩(wěn)定，室友最近還要出差，這么突然趕我們走，我們這些外地來的上班族都沒有點基本的人權(quán)嗎？”

    老警察和稀泥也累了：“你們辛苦我們知道，但是大家都不容易，相互理解，好不好？”

    有人敲門，簡兆文瞇著眼睛：“一大早的吵什么呢？”

    一群人看向簡兆文，他穿著一件白色長袖線衫，腫腫的臉頂著一頭亂發(fā)，腳跟還沒來得及踩進(jìn)鞋子里。他不喜歡尖尖細(xì)細(xì)的聲音持續(xù)在他身邊出現(xiàn)，女孩的聲音更不行?？粗@一屋子人立刻皺起了眉頭：“發(fā)生什么事了？”眼睛特意看向了喻之美，似乎在確認(rèn)她的安全。

    “你是三零一？來得正好，我是房東，這個月底之內(nèi)搬走，收房子。”

    “房東……？”

    “我是老馬的孫子，小馬。”小馬哥終于有機(jī)會一睹301真容，看到自己兩戶并一戶帶閣樓的房子里裝滿了潮牌和奢侈品，眼珠子快掉到地上：“這么有錢怎么住我家這破房子？隔壁那么多公寓大平層?！?/br>
    “朋友幫我租的。之前和老馬簽約的大概還有半年，不過你提前收房也無所謂了，我提前回北京?！?/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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