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真如那婦人所言，強(qiáng)搶民男，喪盡天良而無人敢告無人知，可見現(xiàn)今的云都已是隱藏在平靜湖面下的深淵。

    北晉、西佑、南啟，沒有一個(gè)國家真正能在現(xiàn)世自保。

    兩日后，晨光將突破天際的時(shí)刻，房門‘篤篤’作響。

    容清樾睜眼起身，隨意撈起旁邊搭著的薄披風(fēng)，喊到：“進(jìn)?！?/br>
    梁郝和子廈通紅著雙眼，合掌對(duì)容清樾拜一禮：“殿下晨安?！?/br>
    “查到些什么？”容清樾接了侍女遞來漱口的茶水，含了放在口中，除去嘴里難聞的氣味。

    “那婦人的丈夫的確是體無完膚地送回了村子，村里人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六公主所為。”梁郝將這幾日查訪得來的消息稟報(bào)給她，“不過他們村里的人不信這婦人會(huì)為丈夫討公道?！?/br>
    容清樾抬眼。

    “婦人姓趙，名立笑，她的丈夫高見志乃青木村里出了名的好皮相。年少成婚，但因高見志貌美，趙娘子貌平凡，怕丈夫美名在外，便每隔幾日就找理由打罵高見志。高見志雖沒有太高的心氣，但臉腫著終是不敢出門見人?！绷汉吕^續(xù)說，“唯一一次得趙娘子允許出門，還被六公主帶走，落了個(gè)短命的下場。”

    他們倆花了好些銀子才從村民口里套出話來，聽了故事，嘖嘖稱其，只道這世間沒有這么悲慘、懦弱的男子了。

    “有村民說，趙娘子只有在丈夫被送回去的時(shí)候哭得悲慟，口喊丈夫死的冤枉要去報(bào)官。一日后見了個(gè)戴斗笠的男子，接了一袋銀子，改口對(duì)外稱高見志是在家中突發(fā)急病暴斃而亡?！?/br>
    容清樾手中的簪子一搭沒一搭的敲著鋪了錦布的桌子，悶響。

    那日山中，趙立笑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傷情，也不知那‘情’字帶了幾分，‘利’字又帶了幾分。

    她哼笑：“這世間，人人都是可以上戲臺(tái)子的料?！?/br>
    梁郝說完，子廈跟著接上：“高見志確實(shí)是從六公主府抬出，有明陽街的小嘍啰可以作證。那婦人，除去她與丈夫之間感情，以及并未前去衙門狀告，其余都為真言?！?/br>
    簪子停在桌角，硬生生磕彎了，容清樾冷聲問：“趙立笑口述的，許多男子都被小六帶走，也為真？”

    “是?！?/br>
    容清樾‘蹭’地起身，氣得肺疼，兀自在屋子里轉(zhuǎn)了幾圈，卻沒有發(fā)泄的途徑。

    子廈嘴笨，對(duì)云都的人和事都不熟，嘴張了好幾次也沒說出什么安慰人的話來，梁郝牽強(qiáng)扯出一抹笑：“殿下，六公主性子跋扈惡劣乃人人皆知的事，她……”

    “正因她是公主，可以跋扈，可以頑劣，但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百姓的命視如草芥！”容清樾言辭激烈地打斷他，“身為皇族，這重身份就已是責(zé)任，我們依靠百姓得以錦衣玉食，不思回報(bào)于民，卻以享樂之名將無辜人的性命收割，她就不配為皇族！”

    這幾乎是她少有的暴怒，兩人受不住她周身散布的壓力跪下，連帶著門口候著的侍從們也跟著一塊伏地跪下，高呼‘殿下息怒！’。

    “罷了，與你們無關(guān)，都起來?！?/br>
    子廈起身后問：“殿下，那質(zhì)子恐也兇多吉少，你……”

    “不急。”容清樾慢慢沉下心來，“質(zhì)子生死事關(guān)重大，小六此前膽子再大，這次也不會(huì)要了李緒的命。明日我進(jìn)宮一趟。阿廈，你帶人去六公主府盯緊了，確定好李緒的位置。梁郝，你查清楚小六禍害的人家都有哪些，合適的時(shí)候?qū)⒆C人帶來。”

    第13章 拾叁

    今夕何夕？

    李緒已經(jīng)不知道他被關(guān)在滿是血腥的屋子里幾日。

    他不曾見過地獄，現(xiàn)在也看不見地獄，可他能感受到，他此時(shí)身處的地方足以與地獄媲美。

    冰涼的手指抵在下頜，尖銳的指甲刺入皮rou，順著手的力道，迫使他抬起頭。

    容鈴兒湊近這張臉，與其唇息想交，并不觸碰。

    李緒扭頭避開，沒有變化的臉充滿嫌惡。

    容鈴兒輕笑，笑聲在石室里回蕩一圈又一圈，宛若地獄使者來索魂：“怎么？這么多天了還期待容清樾記起與你那可笑的約定前來救你？她要是真記得，早來了?！?/br>
    “不曾指望。”李緒手指蜷縮，很快又疼得松開，豆大的冷汗順著頰側(cè)流下，咬著牙說，“我只是個(gè)卑下的人，豈敢讓晉昭公主遵諾?！?/br>
    “那你從了本宮，本宮錦衣玉食地待你，奉你為面首之最，有何不好？”容鈴兒語調(diào)輕柔的誘惑，手上的動(dòng)作絲毫不見松緩，“這雙手，真是好看呢。鮮紅的血，最配了！”

    半尺長的銀針，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從指甲與rou相接的地方刺入，痛至骨髓，癢意直達(dá)心臟，以生不如死形容最合適。

    李緒諷笑一聲：“我如今已是六公主砧板上的魚rou，是跺是刮任憑六公主作為，何必問我這個(gè)階下囚的意愿？”

    “嗯——”容鈴兒語調(diào)拉長，狀似思考一下，“本宮還是喜歡真正臣服本宮的人。嗨呀，沒有關(guān)系，所有到了這里的男人都是硬骨頭，但不出兩個(gè)禮拜，都會(huì)伏地求饒，求本宮憐憫他們。你也是男人，和他們一樣?！?/br>
    李緒眼睫落下，不再睜著空洞的眼，減少自己的體力流失，喘著粗氣，勾唇道：“那就拭目以待，六公主?！?/br>
    ***

    “殿下，晉昭殿下到了?！?/br>
    侍女到寢殿稟報(bào)。

    容鈴兒往放了花瓣的銅盆里放入白嫩的手掌，她極為喜歡自己的、他人的好看手掌，愛護(hù)手掌比愛護(hù)面貌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