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孀(3)你想去我的房間嗎
布魯斯語氣理所當然,像是在重述一樁再自然不過的舊情,然而在林芙看不見的角度,他那雙淡紫色的眼睛正四處打量。 眼神掠過她的頸側、指尖、裙擺每一寸柔軟,像在盤點。 他擁有一頭微卷的中長金發(fā),柔軟如絲,眉骨高挺,保有貴族特有的清冷與倨傲,似乎天生是接受眾人膜拜而生的人。 海蕾緩步而入,托著銀盤,上頭是剛出爐的茶點。布魯斯見狀略向后退,恢復成“端莊訪客”的模樣。 而事實上,眼前這間廳室里只剩一盞壁燈,照得他側影狹長,他心知此時的林芙雙目失明,看不見任何表情與動作,便懶洋洋躺在沙發(fā)上,翹起腿,等著她先開口發(fā)問。 只可惜林芙并沒有如他預料那般陷入慌亂。她反倒靠得更松,像在品茶,神色悠然。 王后在錦繡深宮里有著情人實在是再理所當然不過。唯一需要提防發(fā)現(xiàn)的國王——已經死了,自然無須在意。 可她還是愿意配合一二,只為打發(fā)這幾日漫長得可怕的無聊。 “布魯斯,你說什么呢?”她聲音輕柔,含著點刻意的慌張。 “怎么?你不記得了嗎?你……忘了我們之間的事?”他順勢追問。 “忘了什么?”她順水推舟。 站在旁側的海蕾一言不發(fā),沉默得仿佛一尊影子。布魯斯不著痕跡地看了她一眼,抬眉向林芙示意:你確定,要我在這里說? 林芙沒有回應,面色平靜。他這才想起,她此刻什么都看不見,自己那些暗示毫無意義。 他清了清嗓子,倦倦地問:“你要我在這里說嗎?” 林芙慢條斯理地吩咐:“海蕾,去廚房幫我拿些糖精來?!?/br> 待侍女行禮退下,并將門輕輕合上后,她方才將頭微微一偏:“好了,說吧?!?/br> 布魯斯的眼神立刻變了。 他從衣服口袋中抽出幾封信件,紙張有些褶皺,封口早被拆過。他將它們一張張攤平,站起身,擺出夸張的戲劇語調,像某位準備登臺表演的貴族詩人。 [親愛的, 那天帶給你的葡萄和奶酪,是我從地中海沿岸精挑細選的,味道可還合你心意?還記得那天你在人群中猛地抱住我,嚇得我以為你出了事……] [親愛的, 最近國王疑心日重,叫我寸步不離陪在他身邊,見你一面都變得艱難。心有不甘,卻無計可施……] [親愛的, 聽聞你病重臥床,是否還安好?昨日在王宮花園中見到一株紫玫瑰,竟讓我想到你?,F(xiàn)在,那朵花養(yǎng)在我寢宮里……] …… 布魯斯聲情并茂地念著,仿佛那是他寫下的情書,每一字每一句都出自肺腑。 念完,他長長地舒了口氣,仿佛完成了一場偉大的演出,后背沁出一層薄汗。他靠回沙發(fā)上,望著她道: “林,不要告訴我……你已經忘了我們之間的情誼?!?/br> 林芙垂眸輕笑。 在她初入副本那天,便已細致翻遍了整個房間,所有抽屜、書架、甚至墻縫都沒放過。 她確實發(fā)現(xiàn)過幾封信,但署名都并非“布魯斯”。 真摯的愛人,怎會沒有回信?布魯斯的那一份又藏在哪里? 這場“舊情”之說,恐怕只是他精心布下的開場戲。 可她并不打算拆穿,反而伸出手來,懶洋洋地開口:“幫我拿幾塊糕點?!?/br> 布魯斯識趣地將甜點端到她掌中。林芙咬下一口巧克力味的軟糖,唇角染了點甜膩。 她淡淡開口:“瓦恩已經死了,可我們還是不能在一起?!?/br> 布魯斯驟然抬頭:“什么意思?” “因為下一任國王就快出來了,我要嫁給他的?!?/br> 布魯斯像被什么擊中似的,險些從沙發(fā)上站起來,“什么!?那種古老的妻子繼承制度怎么還在實行?” 他說得太快,音調也高了幾分,情緒失控。 林芙的眼睛微微睜開,瞳孔失焦,依舊空洞,但她卻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布魯斯的這番話提供了太多的信息。 布魯斯的神色轉為憐惜,坐到她身邊,低聲安撫。那眼神、那語氣,倒真有幾分“王后的貼身情人”風范。 林芙順勢撫上他的手。他下意識想抽開,卻終究克制住了,像是接受了一場身為情人應有的“猥褻”。 她食指緩慢地勾著他的指背,動作極其輕柔,卻叫人心頭發(fā)緊。 她忽然靠近:“你想去我的房間嗎?” 語氣輕緩,語意含混。既是情人的試探,也是一次對心懷鬼胎之人的誘捕。 布魯斯的眼中劃過一絲光。她是王后,她的房間,便可能藏有他想知道的一切。 他點頭。 即使沒有海蕾指引,林芙也輕車熟路地帶他穿過走廊。她腦中早已描繪出這里的立體地圖,每一扇門、每一道轉角都熟稔如掌紋。 兩人坐在沙發(fā)上,手始終緊握。 布魯斯掌心發(fā)汗,林芙卻輕松得很,小指勾著他手背,偶爾繞圈,偶爾挑逗。他跟著她的節(jié)奏一起顫抖。 她靠近,吻了他的唇。唇齒輕觸,如夢如醉,仿若剛才在外廳的克制都是假象。 “你怎么不早點來……”她將頭枕在他肩上,語氣低緩,“我一直在等你?!?/br> 布魯斯有些懵,盡管提前準備了應對方案,但真正被這柔情浸潤,他卻險些動搖。 “因為……最近事務繁忙?!彼吐暬貞?,隨即又添上一句,“我也很想你,真的。” 兩人貼得極近,低語繾綣,仿佛相戀多年、生死與共的愛人。 其實不然,兩人心懷鬼胎。 待天色暗盡,布魯斯終于起身離開,眼里仍有不甘。他什么也沒問出,什么也沒拿到。 林芙目送他離去,窩回沙發(fā)里,指尖還沾著甜點的香味。她微微揮手,唇角掛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