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冷笑，“那就坐下，吃你的，喝你的，風(fēng)流寡婦你都敢想，也不差個(gè)酒囊飯袋的名聲。”

    耿舒寧：“……”這狗東西還能更毒舌點(diǎn)嗎？

    對太后她愿意解釋，對這位爺卻沒有解釋的心情。

    且不說讓他誤會(huì)也不錯(cuò)，他都已經(jīng)認(rèn)定自己聽到的，解釋就是狡辯。

    男人喝了酒，能聽進(jìn)去解釋的就少。

    多說多錯(cuò)，耿舒寧沉默坐下，吸口氣，斗著膽子拿起公筷，給自己夾了一塊rou圓子就開始吃。

    吃了幾口，她拿過酒壇子，先給這位爺滿上，又給自己倒了半碗，一口酒一口rou，自在得毫不猶豫。

    大半夜起來，就得吃夜宵。

    做鬼也要做個(gè)飽死鬼，除了虧，她什么都愛吃。

    門口蘇培盛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叫她來是勸萬歲爺吃東西，這怎么還自己吃上了呢？

    豈料，耿舒寧這利落勁兒，反倒合了胤禛的眼，讓他從暢春園出來后就一直燎原的火，稍微和緩了些。

    還是有人愿意聽他話的，不是所有人都跟那些混賬一樣，不長眼。

    他這回去暢春園，九貝勒胤禟也在。

    這貨不知是不是地震中被砸壞了腦子，如今行事愈發(fā)張狂。

    竟敢在太上皇跟前罵他虛偽，說他不肯為老八加封大辦喪事，是公報(bào)私仇。

    這混賬也不想想，當(dāng)初賑災(zāi)銀子都是他好不容易湊出來的，烏拉那拉氏的嫁妝都用上了。

    給一個(gè)辛者庫婦人所出的貝勒大辦喪事，胤禩有那么大的臉嗎？

    太子的喪事都中規(guī)中矩呢。

    偏皇阿瑪是個(gè)心軟的，想起沒了的三個(gè)兒子，哭了一場，竟然應(yīng)下了老九所請。

    敦郡王胤俄也湊熱鬧，聽太上皇說了弘皙過繼的事兒，張著大嘴要辦太子典禮的差事。

    太上皇雖然沒應(yīng)，但看樣子是想大辦，漏了口風(fēng)，讓老九老十愈發(fā)猖狂。

    國庫里空的耗子都快不去了，銀子打哪兒來？

    越想胤禛心里火越旺，他明明已經(jīng)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君王，火卻只能憋在心里，一個(gè)字都不能說。

    說不愿意給廉郡王追封大辦喪儀，那是不兄友弟恭。

    說不想大辦太子典禮，皇阿瑪又要懷疑他不是真心過繼。

    一個(gè)兩個(gè)都忘了，現(xiàn)在他才是皇帝，這天下已經(jīng)是他愛新覺羅胤禛的！

    就算給胤禩封個(gè)皇帝做，連個(gè)子嗣都沒有，他還能從地底下蹦出來管著江山不成？

    至于弘皙……胤禛眼神愈暗，怒火燒紅了丹鳳眸。

    弘皙今日就在場，聽到老十的話一聲不吭，顯然也想大辦。

    這孩子就不想想，太上皇能跟他一輩子？

    不跟自己這個(gè)未來的皇阿瑪站在一起節(jié)儉，毫無孝心，還想接手江山？

    連二哥一半都不如，江山若是交給弘皙，說不定大清國祚還不如前明。

    怒火又起，胤禛就看不得耿舒寧吃喝太痛快，‘嘭’的一聲將酒碗放下。

    他冷冷看著耿舒寧，“先前朕吩咐的差事，辦得如何了？”

    耿舒寧嚇得一哆嗦，慢吞吞起身，用帕子抹了把嘴，盡量放柔了聲音，將六尚女官們的能干夸了一番。

    “主子娘娘向來賢惠妥帖，最是記掛萬歲爺?shù)纳碜?，事無巨細(xì)都張羅得周全?！?/br>
    “六尚幾位jiejie也都是麻利人，想必這幾日，就能伺候著主子娘娘給您呈送折子。”

    胤禛聞言低叱：“朕交給你的差事，你倒是會(huì)躲懶。”

    耿舒寧下意識小聲反駁：“太后看重主子娘娘和幾位jiejie，奴婢才能不夠，有自知之明，自然不敢給主子們拖后腿?！?/br>
    這話胤禛愛聽。

    要老九老十也知道自己是個(gè)什么東西，不上躥下跳，也不會(huì)讓他那么膩煩。

    但面上他卻不肯輕易讓耿舒寧狡辯了去，只冷笑。

    “分明是不將朕的口諭當(dāng)回事，抗旨不遵，你可知道是什么罪過！”

    耿舒寧跪地：“奴婢不敢?！?/br>
    她偷偷抬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滿是委屈。

    “奴婢只是清楚，有多大肚子端多大的碗，若奴婢強(qiáng)辦自己辦不下來的差事，千秋節(jié)辦不好，奴婢萬死是小事，還會(huì)丟了主子的臉面。”

    胤禛聞言，喝酒的動(dòng)作頓了下，心下微動(dòng)。

    他自來是個(gè)心思縝密又能舉一反三的。

    雖耿舒寧不明就里，話卻給了他啟發(fā)。

    老九和老十如此囂張地蹦跶，一來是太上皇還在，他這個(gè)皇帝又跟他們不對付，他們想給他找麻煩。

    二來，若能從太上皇那里得了差事，讓人知道太上皇比皇帝說話算數(shù)，皇權(quán)不穩(wěn)，他們就能趁機(jī)收攏老大和老八的勢力。

    待他們站穩(wěn)腳跟，即便太上皇百年，自己這個(gè)皇帝也不能隨意發(fā)作有權(quán)有勢的兄弟。

    這倆人既沒有自知之明……他索性將重要難纏的差事交給他們，等辦砸了，誰給的差事誰擦屁股去。

    比如討回國庫的欠銀。

    想辦差事，國庫空虛他們總不能拿西北風(fēng)辦。

    胤禛心下冷笑，頂好是繼續(xù)去太上皇跟前哭去，國庫不豐，皇阿瑪?shù)乃綆炜煞实昧饔汀?/br>
    “起來吧?！必范G似笑非笑掃耿舒寧一眼，繼續(xù)喝酒。

    他見不得耿舒寧的委屈勁兒，不是出于憐惜，是心里清楚這丫頭膽子滔天，懶得看她裝模作樣。

    心里嫌棄著，胤禛沒注意到，心里的火卻似是落在了那雙清凌凌的眸子里，不知不覺被瀲滟水光澆滅了下去。

    沉默了一碗酒的時(shí)間，胤禛才側(cè)臉，挑著眉上下打量垂首安靜呆著的耿舒寧。

    雖不討喜，人也蠢笨，倒還算是個(gè)清明人。

    在這宮里，自詡聰明人多的是，心思清明的卻不多。

    耿舒寧剛才吃了幾口酒，玉泉春勁兒大，rou嘟嘟的小臉泛著紅，唇也紅艷艷的。

    這小嘴兒說話時(shí)鮮活又干脆，像悶熱許久的天兒里，突然落到青石板上的雨滴聲。

    帶著微風(fēng)，將空氣中的燥氣通通砸了個(gè)干凈。

    消了火，他空腹喝下去的酒開始發(fā)作了，頭微微發(fā)暈。

    偏耿舒寧微翹的唇瓣上，沒擦掉的油光晃得他眼暈。

    對看得上眼的人，胤禛也不是那么講規(guī)矩，愿意表示一二親近。

    于是，毫無預(yù)兆地，胤禛忘了眼前是個(gè)青蔥女兒家，晃悠著伸出指節(jié)分明的修長手指，想摁過去替耿舒寧擦干凈。

    耿舒寧嚇了一跳，瞪圓了眼，倒退幾步避開。

    剛才還夾槍帶棒的冷唳語氣問罪，這怎么突然就上手了？

    大半夜的，就算兩人之間沒什么曖昧氣息，真讓這位爺沾了手，她別想出宮了。

    蘇培盛見狀不對，立時(shí)就想退出去。

    孤男寡女，要是能妖精打個(gè)架，這火也能泄出來。

    甭管什么法子，只要萬歲爺消氣，耿舒寧的死活不在他考慮范圍之內(nèi)。

    但他還沒來得及出去，胤禛氣沉丹田怒喝——

    “躲什么！”

    蘇培盛嚇得跪地，這說誰呢？

    耿舒寧心里無奈，也跪下，早知道就不起來了。

    胤禛昏昏沉沉中，說話格外不留情面。

    “吃個(gè)東西臟死了，給你擦你還敢躲，是非得臟了朕的眼，還是連你都看不上朕？”

    蘇培盛心下一松，不是說他就行。

    耿舒寧被罵得臉上發(fā)燙，一陣紅一陣白，日子再苦的時(shí)候，她也沒被人這么罵過。

    余光掃到蘇培盛那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心里的火拱得愈發(fā)厲害。

    冷靜？不好意思，一卷《清心經(jīng)》管不了主仆兩個(gè)狗！

    喝了酒，耿舒寧腦子格外活泛，她咬牙忍著罵人的沖動(dòng)，努力放緩語氣，小聲懟回去。

    “回萬歲爺，奴婢只是不敢玷污龍爪。”

    “這吃rou哪有不沾油的，不信您讓蘇總管試試，若他能不沾嘴，您治奴婢個(gè)大不敬之罪，奴婢絕無二話?！?/br>
    喝多了酒的男人不光聽不進(jìn)去解釋，還容不得挑釁。

    他驕矜地點(diǎn)點(diǎn)下巴，“行，你給朕等著！”

    蘇培盛心里低呼不妙，剛才有多不管耿舒寧死活，這會(huì)兒就有多后悔。

    但他家主子爺也不會(huì)管他死活。

    胤禛聲音低沉冷傲：“蘇培盛，你過來吃rou給她看，要是敢沾了油光，朕剁了你的嘴！”

    蘇培盛：“……”

    第8章

    耿舒寧看到的醬rou圓子，在御膳房有個(gè)好聽的名字，叫做鸞鳳和鳴。

    上好的rou牛前腿rou，以十幾種大料和藥材醬好，用雕花的法子，雕刻出rou龍，再以龍飛之勢，包圍住里面的鳳喜rou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