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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女官(清穿) 第136節(jié)

    趙松比以前更加諂媚,更加恭敬地引著耿舒寧往那邊去。

    邊走邊仔細跟耿舒寧說道:“先前接觸過您和晴芳的村民,都送到了李知府治下的莊子上去,有幾個不妥當?shù)囊呀?jīng)處置了?!?/br>
    “那村子也不大,總共就百十號人,林主事做了馬賊屠村的假象,不會有人知道您流落在外的事情?!?/br>
    耿舒寧問:“李知府是哪位?在他莊子上……是賣身為奴?”

    趙松趕忙解釋,“不會不會,大多數(shù)日子都會比以前好過,畢竟救了您是大功一件?!?/br>
    “李知府名諱為衛(wèi),字又玠,乃是萬歲爺?shù)男母?,最是忠心不過,您只管放心。”

    耿舒寧一聽是她猜的那個,確實放心了。

    李衛(wèi)別的不說,就忠心和腦子靈活而言,不管野史還是正史都是肯定的,不會做傻事。

    她又緊著問:“墩兒家里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趙松立刻點頭,只是表情略有點微妙:“您……在馬上吩咐的事兒,蘇總管都聽到了,特地令人回去叮囑過?!?/br>
    “都收拾妥當送到了龍舟上,絕不會委屈了墩兒一家子?!?/br>
    耿舒寧沉默,她這話是趴在馬上扯著嗓子罵人時說的,那豈不是代表蘇培盛什么都聽見了?

    只片刻過后,她表情又恢復了淡定。

    反正丟人的時候太多,她算計不過來,四舍五入就等于沒丟人。

    因為墩兒和奶奶住的地方太小,耿舒寧沒叫別人進去,自己進了他們的梢間。

    地方確實很狹窄,是做暗間用的,只能擺開一張床,有個狹窄的通道,連著個小窗戶。

    好在夜里點著油燈,也能看清來人是誰。

    老梁氏一見耿舒寧,就激動起來。

    她攬著墩兒就要給耿舒寧磕頭,“多謝貴人救命……”

    耿舒寧趕緊扶她們起來,有些愧疚跟他們說實話。

    “沒有馬賊,只是我和……我家主子爺?shù)纳矸莶荒苄孤冻鋈?,只能委屈你們跟我一起去京城?!?/br>
    怕娘倆害怕,耿舒寧趕緊安撫:“您放心,到了京城,我一定將您和墩兒安置妥當,給您養(yǎng)老,墩兒爹那邊我也會派人去找?!?/br>
    老梁氏局促地擺手,“貴人可千萬別這么說,我知道馬賊是怎么回事?!?/br>
    “我謝您救命,是謝貴人處置了那幾個二流子?!?/br>
    不想叫墩兒聽見更多,老梁氏遲疑片刻,還是先哄睡了孫兒,才低聲跟耿舒寧解釋。

    要不是林福去了,老梁氏也不會知道,村長早就從鏢局得到她兒子在湖廣失蹤的消息。

    村長媳婦惦記她兒子跑鏢多年攢下的家當,攛掇著村長暗示那些二流子嚇唬孤兒寡母。

    林福從那幾個二流子家里甚至搜出了耗子藥,審問得知,是準備趁墩兒提回河籠的路上,下在河鮮里,好光明正大霸占祖孫倆的家產(chǎn)。

    耿舒寧了然,趙松說處置的那幾個,估計就是村長和二流子這伙子人了。

    對于這樣的人,死不足惜,耿舒寧只想夸林福干得漂亮。

    她握著老梁氏的手含笑安慰她:“梁大哥只是失蹤,該找還是得找?!?/br>
    “不管能不能找到,您救我一命,往后我就當您是親娘伺候,您和墩兒都安心便是?!?/br>
    老梁氏還想拒絕,耿舒寧湊近了跟她解釋,“且不說恩情,就您院子里那些玉米,那可是功在千秋的好東西?!?/br>
    “您將如何種植好的法子交給我,這功勞都夠您做老封君的啦!”

    老梁氏震驚,“玉米?您是說那些番棒子?”

    她趕緊擺手:“使不得使不得,這就是我兒從毛子商人那里買來的,也不值幾個錢,那東西也不難種,我可不敢領(lǐng)這功勞!”

    耿舒寧堅持,“您也知道這東西好種,種子又多,還能當糧食吃,要是百姓們都能種上,都能吃飽飯,這功勞大不大?”

    老梁氏抿著唇,表情訕訕的,若不是她私心不愿意叫人知道,這會子說不定在南地也種開了。

    耿舒寧一錘定音:“我額娘早逝,繼母不慈,不若我認您做干娘,往后您就聽我的!”

    “墩兒的前程也包在我身上,為了墩兒,您也不能推辭啊!”

    老梁氏看了眼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孫兒,不說話了。

    她也不知道還有幾年好活,兒子又下落不明,有個干女兒護著孫兒,她死的時候也能閉眼了。

    *

    說通了老梁氏,耿舒寧聽老梁氏口述,記下了老人家種玉米三年的經(jīng)驗。

    而后耿舒寧把老梁氏交代給她的那些玉米種子,都搬到自己的艙房內(nèi)。

    她不是傻子,張鵬舉既然覺得她有牝雞司晨的嫌疑,說不定會想辦法,讓能制得住皇上的人知道她跟著南下的事兒。

    她既然跟四大爺在一起了,就不能將所有壓力都給到他。

    她又不是溫室里的花朵,有些風雨她能跟胤禛一起面對。

    而且因為關(guān)系不一樣,肯定是胤禛哄她更多,這些好東西也不能浪費,拿來哄長輩換平安多好。

    耿舒寧覺得無論如何都是入京后的事兒,便慢條斯理先趁著養(yǎng)身子的功夫,整理種植方案出來。

    養(yǎng)好了身子,趁著還沒入京跟男盆友膩歪膩歪,回到京城后再面對風雨嘛!

    卻沒想到,他們剛過臺莊兩日,還沒到達楊柳青呢,太上皇的密旨就過來了。

    *

    是梁九功親自送過來的,并且指明了要耿舒寧一起接旨。

    巧靜臉色發(fā)白,“主子,不然奴婢先護著您換個船,咱們先躲一躲?”

    她既然歸了九衛(wèi),就全心全意以耿舒寧為主。

    梁總管明擺著來者不善,巧靜擔心,要是太上皇直接賜死,真對上那密旨,就沒有轉(zhuǎn)圜余地了。

    耿舒寧倒沒這個擔憂,“你想什么呢,有萬歲爺在,太上皇但凡不……不糊涂,就不會賜死我。”

    她想說的是不傻。

    隨著皇上掌控皇權(quán)越來越穩(wěn),太上皇現(xiàn)在基本已經(jīng)不管事,隱居暢春園輕易不出來。

    不管她是不是紅顏禍水,太上皇一旦手段強硬,如果皇上堅持要護她,父子倆就會陷入尷尬境地,甚至上升到權(quán)力的爭奪上去。

    父子二人相爭,從來沒落到明面上,都是暗流涌動。

    因為倆皇帝都清楚,落到明面上有太多無法轉(zhuǎn)圜的東西,很難控制得住人心。

    若是朝堂不穩(wěn),影響的是整個大清。

    康熙可是千古一帝,他不會由著這種情況發(fā)生。

    耿舒寧篤定且自信地,跟著面色同樣不太好看的趙松去了御前。

    然而總有些事情是耿舒寧沒有料到的。

    她只記得康熙是千古一帝,卻忘了這位是四大爺親爹,論起刻薄勁兒來,那是塊老姜。

    耿舒寧一進門,就見到了跪在地上的胤禛,心下倏然一緊。

    梁九功似笑非笑看向耿舒寧,很客氣地給她打了個千兒,比蘇培盛還要陰柔的嗓音帶著股子涼意。

    “奴才給歲寧居士見安,太上皇密旨,您還請跪下接旨吧。”

    耿舒寧不敢遲疑,避開梁九功的禮,慢吞吞走到胤禛身后跪下。

    梁九功也不耽誤,打開明黃色的圣旨,揚聲宣旨。

    康熙用極為刻薄的話表達清楚了自己的意思——

    兒你糊涂,爹跟你說的話都忘了是吧?

    耿氏你狼心狗肺,自己找死不顧念耿氏全族嗎?

    梁九功在胤禛和耿舒寧發(fā)青的臉色中,笑瞇瞇合上圣旨。

    “萬歲爺恕罪,太上皇吩咐,歸京后請萬歲爺先去面圣?!?/br>
    他轉(zhuǎn)向耿舒寧,依然客氣,“在此之前,奴才會陪著居士日日禮佛,每日會為居士空出一個時辰來,由嬤嬤教導規(guī)矩?!?/br>
    耿舒寧沒急著說話,只用余光打量胤禛的反應。

    如果胤禛同意,那她大概得學杜十娘跳個河。

    被人監(jiān)督著日日禮佛,還要學規(guī)矩?她受不了這委屈。

    好在胤禛確實跟她性子有些相似,他從來也不是那種乖乖聽爹話的軟骨頭。

    胤禛云淡風輕起身,單手接過梁九功手里的密旨,居高臨下睨他好一會兒。

    等梁九功顫巍巍躬著身子,額上冷汗都掉下來的時候,胤禛才溫和點了點頭。

    “皇阿瑪?shù)姆愿?,朕記下了,歲寧的事兒,朕自會給皇阿瑪一個滿意的交代?!?/br>
    “只是……”他輕笑著掃了眼梁九功身后,那兩個往耿舒寧身上瞟的嬤嬤,眼神冰冷。

    “好叫梁諳達知道,朕這龍舟上,實在沒有你們站腳的地兒?!?/br>
    “蘇培盛,你安排人,送梁諳達他們回暢春園?!?/br>
    面對胤禛這不客氣的吩咐,梁九功沒說話,他身后一個面色格外嚴肅的嬤嬤卻站了出來。

    “萬歲爺,奴婢等人可是太皇太后特地……”

    胤禛淡淡打斷她的話:“朕的話你是沒聽清楚?”

    那嬤嬤頓了下,屈膝蹲身,“奴婢聽清楚了,可……”

    “那便是抗旨不遵了?”胤禛輕描淡寫揮揮手——

    “來人,將這以下犯上的老奴拖到甲板上,按宮規(guī)處置!”

    沉默片刻,等到那嬤嬤挨板子的慘叫響起時,胤禛才又露出格外溫和的笑容。

    “還有人沒聽清楚朕的旨意嗎?”

    梁九功等人心里發(fā)寒,立時跪地,齊呼——

    “奴才/奴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