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244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古代小夫婦在八零、穿越后紅娘系統(tǒng)逼我營業(yè)、滿級炮灰修真穿回來了、獨悅你[帶球跑]、沙雕美人揣崽連夜跑路、直男綁定cp系統(tǒng)后、我用嬌妻系統(tǒng)稱霸星際、敢向皇帝騙個娃、穿成渣攻后我沉迷寵夫、甜美人
李林甫少有這般求人的時候,躬著身,溫言軟語地說著。 高力士卻沒有回應(yīng),目光從照壁的縫隙中看去,看向薛白。 李林甫遂明白了他的意思,與其指望旁人幫忙滅火,不如請放火者先別再燒了。 這場案子牽扯甚大,從清早一直審到了下午。 三司查明案情,不敢判決,唯請圣裁。 高力士領(lǐng)著薛白、李林甫去往宮城,卻是沒有再帶蕭炅。 這位三品京兆尹竟就這般落了獄,連堂堂右相都保不了他。 “薛白?!?/br> 去往宮城的路上,李林甫當(dāng)著高力士的面,放下了姿態(tài)向薛白道:“過去你我之間有些誤會與私怨,一笑泯恩仇如何?” 這是威名赫赫的一國宰執(zhí),天寶五載的那個冬天,殺不殺薛白只在他轉(zhuǎn)念之間。 薛白望著遠(yuǎn)處的宮城,道:“右相昨日還說秉公辦案,毫無私心,既然如此,豈有一笑泯恩仇之說?” *** 御榻被擺在桂花樹下。 李隆基半倚著,正在用膳。 眼看高力士領(lǐng)著人回來,他示意身旁的宮娥放下杯盞,聽高力士簡述案情,瀟灑地笑了笑,拿起御案上的一封奏折。 這是李林甫遞的開源節(jié)流的法子。 白藤紙上的小字鋪得很滿,體現(xiàn)了一國宰執(zhí)的儉樸。 但也就是這位宰相,縱容女婿與京兆尹挪用稅賦,占取剡溪數(shù)百里藤木。 一封奏折,昨日看與今日看,完全是兩種感受。 許久,李隆基的目光終于從奏折上移開,淡淡掃了李林甫一眼,看得出李林甫此時此刻煎熬至極。 “薛白?!?/br> “在?!?/br> “你造紙有功,想要何賞賜?” 薛白道:“不如請圣人封我個官?我造軍器、造竹紙,倒可當(dāng)個將作監(jiān)右校?!?/br> 聽得這一句話,李林甫有些幽怨,暗道十郎分明對這豎子還不錯,這豎子還要在御前捅十郎一刀。 李隆基道:“你還年少,待明年科舉授官,再磨礪幾年,朕自會讓你兼任將作監(jiān),莫急?!?/br> “遵旨?!?/br> “朕賜你個宅邸。”李隆基道:“此事高將軍安排,務(wù)必不可顯得朕小氣了。” “老奴遵旨?!?/br> 李隆基端著酒杯飲了,朗笑道:“你去問問朝中官員,哪個不知朕善待臣下,從不吝于賞賜。” 這位圣人確實是出了名的大方,討他歡心的臣子每有厚賞,楊家兄妹、安祿山、王鉷的豪宅皆為他賞賜的,窮極壯麗。 可謂是視金帛如糞土,用之如泥沙。 薛白還未應(yīng)答,李隆基又道:“只說對右相,朕賜實封三百戶,凡御府膳羞,遠(yuǎn)方珍味,中人宣賜,朕有一份,便給右相一份……” “陛下?!?/br> 李林甫嚇得拜倒在地,痛哭流涕,道:“臣約束無方,罪該萬死!” 其實,他沒什么罪責(zé)。 整件事說起來不嚴(yán)重,好比他說地上的小奶貓是吃人的老虎,想要一腳踢開,結(jié)果圣人發(fā)現(xiàn)是小奶貓叼來的寶貝他想要獨吞。 問題在于,他有可能因此失去圣人的信任。 果然,李隆基沒說要懲罰他,淡淡道:“右相起來吧,犯案的是蕭炅與元捴,與你無關(guān)。朕還需你為朕打理國事?!?/br> “臣辜負(fù)圣恩,臣慚愧?!?/br> “起來,你堂堂宰相哭鼻子,讓薛白小子笑話,有損社稷顏面?!?/br> 李林甫好不甘心,看了薛白一眼,卻知已不能在圣人面前揭破此子的陰謀,只好起身,應(yīng)道:“臣知罪,臣遵旨?!?/br> “你也有錯?!崩盥』χ噶酥秆Π?,問道:“可知自己錯在何處?” 薛白道:“我造出竹紙,長此以往,紙價愈低,寒門讀書愈便捷,只怕得罪天下的門閥大族。因此被右相構(gòu)陷,自有取禍之道?!?/br> “圣人,臣并未構(gòu)陷薛白,乃是……”李林甫艱難地承認(rèn)道:“乃是被蕭炅、元捴等人蒙蔽了?!?/br> 薛白道:“右相有些輕信于人了,先被吉溫蒙蔽,又被元捴蒙蔽。” “夠了。” 李隆基懶得再聽他們攻訐,接過三司會審的宗卷,御筆勾了判決。 他沒耐心去分辨誰的心更臟,反正都臟。相比于真相,他更在乎的是朝野的平衡,在乎一切為自己掌控。 李林甫已失去他的信任,但暫時確實無人能代替他成為宰相。 楊銛、王鉷這些名字浮過腦海,李隆基很快否定了,楊銛才干不足,王鉷資歷不足,都不是最好的宰相人選。 但該限制李林甫的權(quán)力了。 左相陳希烈太過軟弱,可任命一人在左相位置上牽制李林甫,亦算是一種敲打,楊銛適合。 “召楊銛來見朕?!?/br> “遵旨?!?/br> 李林甫聞言,心中劇痛,此案他失去了一個女婿,一個京兆尹之位,竟還要再失去一個左相。 偏此時,圣人并未詢問他的意見,他還不能提出反對。 原本是對付東宮的良機,如何反而是右相一系損失慘痛? 李林甫瞥了薛白一眼,心道楊銛是個庸才,能有今日之勢,全憑薛白及其背后勢力支持,眼下相位搖搖欲墜,形勢危急,已顧不得許多了。 雖還有不情愿,他猶開口道:“圣人,臣有一事請求。臣家中十七女與薛白情投意合,奈何臣?xì)饬开M窄,因一些私怨棒打鴛鴦,如今幡然悔悟,懇請圣人賜婚?!?/br> 高力士一聽,沒忍住微微笑了出來。 他就站在圣人身后,看到了圣人對案子的判決,因此心想,好一個哥奴,才損失了一個女婿,竟馬上想補回一個女婿。 折了元捴換一個薛白,此事若真成了,豈不是還讓哥奴賺了? 也唯有花言巧語看能否請圣人賜婚了,否則事到如今,薛白必不答應(yīng)。 薛白行禮,開口道:“圣人……” 李隆基徑直喝叱,道:“你閉嘴?!?/br> 李林甫此前想著薛白是仇人之子,百般不愿嫁女。此時眼見圣人喝住薛白,隱有賜婚之意,竟覺大喜。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當(dāng)初堅決毀掉的婚事,如今卻要努力爭取回來。 “臣知錯,確因私怨而誤了國事?!崩盍指Φ溃骸爸哉埵ト速n婚,正是臣知錯能改,愿與薛白言和,請圣人成全?!?/br> 然而,李隆基竟是擺了擺手,略作沉吟,道:“薛白尚年輕,賜婚不急在一時?!?/br> 連高力士也感到了詫異,圣人連判決大案都不見絲毫猶豫,方才卻遲疑了一下,因何為難? 李隆基揮手,讓李林甫、薛白都退下,果然與高力士商量了起來。 “高將軍可知,朕為何拒絕哥奴請求?” “可是右相縱容家人,惹圣人生氣了?” “非也。”李隆基喃喃道:“今日,月菟進宮來了,親口與朕說,她想要嫁給薛白。” 高力士目光一凝,聞言有些擔(dān)憂起來。 果然,李隆基道:“哥奴犯了錯,急得當(dāng)著朕的面也要拉攏薛白。太子又是為何?。恳藏澾@竹紙的功勞不成?” 高力士低聲道:“看來太子犯了錯,該是那些回紇人與他有關(guān),身為儲君,暗中蓄養(yǎng)商隊,賺錢財花銷?” “繼續(xù)說?!?/br> “眼下都被揪出來了,太子還存著僥幸,真不坦蕩?!?/br> “高將軍這些都是心里話?” “不是,都是順著圣人的心意說的?!备吡κ啃Φ溃骸叭粢吓f心里話,總不能是因薛白捏著東宮的把柄吧?求陛下賜婚,太子必是想趁薛白落難出手拉攏他,結(jié)果消息太慢,薛白都已經(jīng)禍害完右相了?!?/br> 李隆基微微一笑,揮手讓宮人把三司會審的判文送回大理寺。 *** 大理寺。 元捴被拖了出來,一把扒下衣袍。 “啪!” 他腚上挨了重重一杖,劇痛。 “我冤枉??!我都招了,說好從輕發(fā)落……” “啪!” 笞杖不停,卻也有衙吏愿意理他,笑道:“本就開恩,從輕發(fā)落了啊,你犯如此大罪,只杖一百而已?!?/br> “啪!” 不一會兒,元捴已沒了生息。 “噗?!?/br> 尸體被拋在一邊,依舊如麻袋落地一般。 衙吏拍了拍手,心中也頗為感慨,覺得人真的得往高處走。 比如,同樣的罪名,八品青袍就被杖死,而京兆尹蕭炅因為是三品紫袍高官,就只是被貶為北海員外郎參軍事而已,這就是區(qū)別。 *** 薛白離開宮城,注視著身披紫袍的李林甫在金吾衛(wèi)的簇?fù)硐码x開,心知這位宰相為了滅火已經(jīng)很是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