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3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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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得太干凈了?!彼挥少澚艘痪?。 郭渙笑道:“薛郎滿意就好?!?/br> “王縣尉自盡后,留下的物件呢?” “托他身邊的仆從帶回故里了……與尸體一起,落葉歸根嘛。” “可惜,為官一任,什么都沒留下?!?/br> “王縣尉留下了很多案子啊。”郭渙嘆惜道,“攤上這般一位前任縣尉,縣署積攢了太多案子,薛郎只怕要受累了。” 說話間,有吏員推著一輛獨(dú)輪車過來,車內(nèi)裝得滿滿的,全是卷宗。 薛白看著那些卷宗,道:“不怕累,若不勤懇些,如何通過考課升官? “薛郎所言甚是?!惫鶞o將卷宗與薛白交接了,笑道:“小老兒還忙……薛郎若有事,隨時可召小老兒,招之即來?!?/br> “多謝郭錄事?!?/br> 這日下午,殷亮去了首陽書院一趟,回到尉解,只見薛白正端坐在案邊看卷宗。 “少府?!?/br> 殷亮喚了一聲,快步上前,低聲道:“王彥暹與首陽書院的宋勉交情頗深,據(jù)宋勉所言,王彥暹曾有一次向他打聽河南尹韋濟(jì),因有大案要報。” “為何找宋勉打聽?” “韋府尹打算在偃師縣東山開新路,方便洛陽與偃師之間的往來。因此,偶爾有去過宋家的陸渾山莊?!?/br> “王彥暹已經(jīng)向韋濟(jì)告過狀了?” “應(yīng)該是沒有?!币罅恋溃骸澳壳爸徊榈竭@些?!?/br> “不急,剛到偃師,已經(jīng)很有收獲了?!?/br> “少府這是……這許多卷宗,要看到何時?” 話雖這么說,殷亮給顏真卿在醴泉縣當(dāng)幕僚時,也見怪不怪了,當(dāng)即拿起一份卷宗看起來,之后提筆開始擬判詞。 兩人也不再說話,尉廊中只不時響起翻書聲。 之后薛白看了殷亮的判詞,點(diǎn)頭贊許不已,道:“殷先生政務(wù)熟練,已準(zhǔn)備好入朝為官了啊。” 這是他請殷亮當(dāng)幕府時許下的承諾,等他升遷,便保殷亮一個科舉入仕。 待到兩人已寫好了十余份判詞,捕役班頭齊丑也到了,酒完全醒了,道:“小人一大早便被孫主事喊到碼頭上,還請縣尉恕罪……” “喝醉了直說便是,初次犯,我不會怪你,但不許再有下次?!?/br> 齊丑一愣,還待再解釋。 殷亮已遞過兩張紙,道:“你去告知這些案子的雙方,明日辰時開堂問案?!?/br> “可,小人不識字啊?!饼R丑看著紙,茫然應(yīng)道。 殷亮見多了這種胥吏,道:“那我念給你?” “不敢,不敢?!饼R丑看得出縣尉與幕僚都是官場老手,不敢再賣渾,忙道:“趙六識字,小人帶他去,這就去?!?/br> 次日,還未到辰時,呂令皓已得知薛白要開堂處置案子。 消息本是昨夜就有吏員送給他,但他忙于赴宴,此時才有閑瑕理會此事。 “這般快就開堂了?他會審案嗎?” “他身邊的那位姓殷的幕僚,估計是刑名的老手?!惫鶞o道:“他請明府過去坐堂,可要答應(yīng)?” “不?!眳瘟铕δ切┌缸尤绾闻袥Q不甚在意,大方放權(quán),道:“告訴薛郎,不論他如何判,本縣都會支持,放手施為便是。” “喏?!?/br> “交代堂上的差役,若縣尉不能處置,使百姓不服,鬧出了亂子,便立即出面,維持住縣署的威嚴(yán)?!?/br> “明府放心。” 二人都覺得薛白確實(shí)是太急了,腳跟還沒站穩(wěn)就開始審案,也不怕這些雞毛蒜皮的案子就能將他這新任縣尉的虛實(shí)全透露了。 郭渙得了吩咐,轉(zhuǎn)回公堂,已聽到公堂外的原告、被告?zhèn)兂吵橙氯?,而薛白、殷亮則還在熟悉環(huán)境。 待得知縣令不來,薛白便空出主位,讓人另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公案后方。 “那就,開審吧?” “縣尉請?!?/br> 一樁一樁案子都是雞毛蒜皮,其實(shí)能到縣衙報案的,已經(jīng)屬于百姓當(dāng)中比較明智的一群人了。 首先審的一樁案子,有一人名叫李皋,祖籍就在偃師縣,早年間遷居到了長安,如今想要移籍回來。但唐律是嚴(yán)格限制自由移籍的,因此戶曹已屢次否決了他的請求。 但這人也是鍥而不舍,一直遞文書,被捉不良人給捉了起來。 “依唐律,樂住之制,居狹鄉(xiāng)者,聽其從寬;居遠(yuǎn)者,聽其從近;居輕役之地者,聽其從重。京兆、河南府不得住余州。 薛白面無表情地宣讀了判文,打算否了李皋的請求。 郭渙目光看去,心知這案子不是如此簡單,因?yàn)槔罡薅ㄈ粫环忠^續(xù)糾纏。 果然,李皋一聽,當(dāng)即在堂上跪倒,請求道:“懇請縣尉答允?!?/br> “你為何一定要移籍偃師?可是為了逃重稅?” “因老母年邁有疾,眼睛、腿腳都不便,我盼能返鄉(xiāng)照顧,可每年的稅賦勞役皆在京兆府。 “帶你阿娘上堂……” 這案子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簡單在于,其實(shí)只要多問一句,就能夠找到依律為李皋移籍的辦法;難在于,要從京兆府調(diào)文書,花費(fèi)精力。 須臾,薛白一拍驚堂木,依舊是面無表情地念判詞。 “偃師李皋,孝心致成,母老有疾,不堪運(yùn)致,移貫從母,無虧戶口,不損王搖,上下獲安,公私允愜,今移孝子就故土之慈母,庶子有負(fù)米之心,母可息倚閭之判詞是殷亮已寫好的,在大唐判案,“孝”字是最大的法律依規(guī)之一。 薛白這般判,旁人亦挑不出錯處來。 郭渙看著這一幕,撫須思量,認(rèn)為此案,只能看出薛白不怕麻煩,寧可找京兆府戶曹的麻煩,也不懂得處置刁民。 “下一個案子…… 第226章 每個兇手 一樁樁案子審過。 有鄰里因口舌之爭,毒死了對方的豬;有洛水上的商船對撞,要對方賠貨物的; 有兄弟爭家產(chǎn)的……薛白始終端坐在公案后方,沉穩(wěn)得讓人忽略了他的年紀(jì)、以為這是一個老于刑名的官員。 如此,接連開堂審了三日,堆積的卷宗已只剩一半。 到了第四日,午間草草用了飯,薛白開始審一樁追勞役的案子。 縣中有一個名叫陳孩兒的少年,戶籍上是十五歲,但長相十分老氣,被鄰居舉報隱瞞年齡想要逃勞役。因《戶令》規(guī)定,男子滿十六歲者,要承擔(dān)一部分的徭役。 “我哪有十六?那你怎不說我二十一歲了、該交丁稅了,不就是怨我說話毒嗎? “你阿爺生了你,一年后才落籍,我怎不知?” “縣尉,她說我阿爺生了我,可我是我阿娘生的。” “縣尉你看他油嘴滑舌的,多壞……” 忽然,縣衙外響起了鼓聲。 “咚?!?/br> 殷亮起身看了一眼,道:“少府,有人敲了堂鼓?!?/br> 偃師縣衙外確有一面大鼓,名為“堂鼓”,用來升堂時敲鼓聚眾,或百姓有緊急事務(wù)時呼喚縣官。 若是冤情,倒不必?fù)艄?,直接遞狀紙就可以。 “咚,咚,咚?!?/br> 此時在堂外擂鼓的是一個不知年紀(jì)的孩子,臟兮兮的,骨瘦如柴,唯有一雙眼睛十分靈動,一邊擊鼓還一邊轉(zhuǎn)頭四看。 直到趙六趕出來,喊道:“別敲了,你有何事到公堂說便是?!?/br> 說罷,他捂住了鼻子,嫌這孩子身上有一股餿味。 “今日是新來的縣尉在審案嗎?” 那孩子卻不進(jìn)去,反而這般問道。 “嗯” 我聽聞這位縣尉也為民作主,審案子,肯替苦哈哈考慮?” 趙六心想,王縣尉來時不也是這般嗎?卻有幾時長久? 他遂淡淡點(diǎn)了點(diǎn)頭,讓這小子愛進(jìn)不進(jìn)。 那孩子再次四下看了一眼,猶豫片刻,倏地竄進(jìn)了縣衙。 公堂上,前一樁案子正在讀判文。 “偃師縣人氏陳孩兒,貌高而年小,悉依籍書……” 薛白面無表情念著,心想這案子怎么判都有依據(jù),但若遇到急于征徭役的縣官,陳孩兒一家負(fù)擔(dān)又要重了。 而當(dāng)普通百姓都懂得可以通過狀告鄰居“隱齡逃役”以泄私憤,可見這是一告一個準(zhǔn)的,那有多少十四五歲的少年開始服徭役,有多少十八九歲的青年開始交租庸調(diào)了。 “拜見縣尉?!?/br> 判文才念完,一個瘦小的身影已跪倒在公堂上,喊道:“請縣尉為草民作主?!?/br> “起來說吧,何事?” “草民任木蘭,汝州人氏,自幼是孤兒,在漕船上做事。狀告奴牙郎郭阿順,見草民無依無靠,造假身契強(qiáng)搶草民,販掠賣良人之罪?!?/br> 堂上眾人此時才意識到這是個女娃。 數(shù)日以來,她是告狀者中口條最清楚的一個。 薛白招過齊丑,吩咐道:“你去將郭阿順帶來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