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蕦m中還在負(fù)隅頑抗了。

    封常清不急，一邊清點錢糧，一邊維護(hù)秩序，同時派人去招降向閏客。

    使者到了宮墻下，把招降的信件射入宮中。

    向閏客收到信，招大將辛萬年商議。

    “封常清讓人殺了史朝清歸降，說是保留官爵，卻不肯保留圣人賜我的中書侍郎之位，只恢復(fù)我在唐廷時的判官一職，欺人太甚啊。”

    辛萬年雖起了一個漢名，其實是一個胡人，他早年曾是辛皇后家的蕃奴，因勇猛忠心被賜姓“辛”，起了這個名字。

    他見向閏客如此，也搖擺不定了起來，既知大燕國已經(jīng)完了，又不太愿意投降于唐廷。

    “我想到一條出路?！毙寥f年忽然道。

    向閏客大喜，忙問道：“什么？”

    “噗?！?/br>
    辛萬年一刀搠進(jìn)向閏客的心臟，給了他一條死路。

    之后，他將這個大燕重臣的腦袋割下來，召過部將，大聲說道：“我不忍兄弟們困死，想為大伙尋一條出路，我們便拿向閏客的人頭，向朝廷請赦，如何？”

    “好！”

    “但我們也不能全指望著唐廷寬恕，把自己的命交給別人哪行？”辛萬年話鋒一轉(zhuǎn)，又道：“這皇宮中的寶貨全是兄弟們拼命搶回來的，我們拿了金銀珠寶，讓家人投奔塞外，彼此照應(yīng)，如何？！”

    “好！好！”

    麾下的叛軍士卒們應(yīng)得更加大聲。

    辛萬年說干就干，當(dāng)即讓一批部眾拿著向閏客的頭顱去煽動燕軍，制造混亂。

    他則趁著宮中混亂，親自帶人去搶擄珠寶。

    這些人如狼似虎地殺入宮中，見了宮娥便撲上去剝她們身上的綢緞，連首飾也摘下來。引得旁人也以為唐軍已經(jīng)攻入皇宮了，或跪地求饒，或跟著搶擄，想臨死前快活一把。

    史朝清聞訊大怒，站在大殿上連續(xù)射殺了十?dāng)?shù)人，然而，任他往日如何怖壓人心，根本制止不住亂象。

    “殺了史朝清！”

    人群中突然爆發(fā)出憤怒的大吼聲，頓時如干柴遇烈火一般點燃了某種情緒。

    許多燕軍轉(zhuǎn)頭就向大殿上殺來，對史朝清的仇恨甚至都蓋過了對錢財?shù)呢澯?/br>
    史朝清嚇壞了，拋下弓，轉(zhuǎn)身就跑。

    辛萬年沒理會這些，一路帶人瘋搶，每個人身上都背了好幾個包袱的金銀細(xì)碎。他猶不知足，直接沖進(jìn)了辛皇后的寢宮。

    辛皇后今日正在與太子妃說話，見了兵亂，面若寒霜地叱道：“狗奴，伱好大的膽！忘了當(dāng)年是誰給你一口吃的嗎？”

    “天生你是富貴命，我就活該一輩子對你的丁點賞賜感恩戴德嗎？！”

    其實，辛萬年已經(jīng)搶了足夠多的錢財了，此時卻還是上前，命人將辛氏與太子妃身上的綢緞全剝下來，將這座寢殿搜刮一空。

    哭喊聲凄厲。

    誰也沒想到，史思明一世梟雄，在他與唐軍決戰(zhàn)之際，妻兒會受如此大辱。

    “將軍，唐軍從日華門入宮了！”

    “走！”辛萬年道，“我們向北走?！?/br>
    一行人匆匆向北奔去，燈火漸稀，終于看到了一個小宮門。

    “開門！”

    宮門緩緩打開，辛萬年咧嘴而笑，仿佛看到了自己成為塞北豪雄的未來。

    然而，迎面見到的只有一列列站得整整齊齊的唐軍。

    “放箭！”

    “噗噗噗……”

    辛萬年一瞬間就身中十?dāng)?shù)箭，與身邊的士卒們栽倒在地，跌落滿地的金銀珠寶。

    ***

    高如震提著刀，穿過皇宮中的重重庭院，尋找著史朝清。

    當(dāng)他看到前方的逍遙樓附近有腳步聲，就迅速往那邊走去。

    史朝清的三千親衛(wèi)們已經(jīng)逃散得差不多了，此時卻有一隊人正從另一個方向往逍遙樓趕來，與高如震正好遇上。

    “曹將軍。”

    高如震認(rèn)出了對方，乃是史朝清的親衛(wèi)大將曹閔之，也是他的上級。

    “是你？”曹閔之面露狐疑之色，問道：“你來做甚？”

    高如震下意識就退了一步，道：“我在尋找太子，保護(hù)他。”

    “我也是?！?/br>
    兩人對視了一眼，高如震行了一禮，便打算后撤。

    曹閔之忽然道：“一起吧。”

    高如震停下腳步，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長刀，有些警惕。

    “知道你是要殺史朝清。”曹閔之干脆說開了，坦然道：“我也是?！?/br>
    “我……”高如震還擔(dān)心這是在試探。

    曹閔之丟了一把刀給他，道：“我知是你暗中聯(lián)絡(luò)了唐軍，把史朝清出城打獵的消息透露出去，其實我想殺他很久了?！?/br>
    高如震這才咧咧嘴，拾起地上的刀，跟上曹閔之的腳步。

    他們步入逍遙樓，用火把驅(qū)散里面的漆黑。

    “殿下，我們來保護(hù)你了?！辈荛h之朗聲道。

    高如震則抿著嘴，四下看著。

    他們一層層登上高樓，沒能找到史朝清。

    “殿下無所畏懼，不可能躲著我們。”曹閔之道：“既然他沒應(yīng)我，肯定就不在這里了。”

    “走吧?！?/br>
    “我真擔(dān)心殿下啊，唐軍已經(jīng)殺進(jìn)來了，再不能帶著殿下逃，可就沒有生路了?！?/br>
    曹閔之這般說著，嘆惜一聲。

    正當(dāng)他們要離開逍遙樓之際，身后卻響起了一個聲音。

    “我在這。”

    他們轉(zhuǎn)過頭來，這才發(fā)現(xiàn)史朝清推開一塊地磚，從下面探出頭來。

    “唐軍已經(jīng)攻進(jìn)來了？”

    “還沒有，是我來殺你！”

    曹閔之大喝一聲，上前，一把捉住史朝清的頭發(fā)，將他從秘室中拽了出來。

    史朝清吃痛，哇哇大哭，求饒不已。

    “將軍何必殺我？我阿爺尚在，我兄弟有六人，殺了我一個有什么用?。俊?/br>
    曹閔之道：“我殺你，不是求功勞。是你殘暴無人性，該殺！”

    史朝清沒想到往日朝夕相處的親衛(wèi)這般恩將仇報，嚇得一個激靈，哭道：“只求將軍饒我，我一定改，我再也不敢了。”

    一股sao味泛起，眾人不由譏笑了起來。

    “他尿了？”

    高如震竟也不嫌臟，伸手便去摸史朝清胯下，果真是一片濕淋淋。

    “啖狗腸，當(dāng)你是個狠角色，這么個窩囊廢物。”

    “我窩囊，我真窩囊?！笔烦宓皖^一看，哭著道：“我這腰帶是純金打造的送與將軍了，只求將軍饒命?！?/br>
    曹閔之冷笑，道：“你不必送，你死了，我自己會拿。這大燕，哪樣?xùn)|西不是我等替你打下來的？”

    高如震也道：“我不要你的金腰帶?！?/br>
    “那你要甚……?。　?/br>
    史朝清突然發(fā)出了凄厲至極的慘叫聲。

    高如震竟是直接將他捏碎了。

    慘叫聲劃破夜空，吸引了周圍更多的親衛(wèi)趕來。然而，這些趕來的親衛(wèi)拿著史朝清的俸祿，趕到之后說的話卻十分大逆不道。

    “不可讓他死得太輕易了?！?/br>
    “一人一刀剮了吧。”

    “煮爛了他?！?/br>
    “那就剮了再煮……”

    ***

    月光照在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上。

    封常清站在金山銀山前面，聞著風(fēng)中那濃郁的血腥味，眼眶又開始紅了。

    高仙芝曾說，他這么容易動情，當(dāng)不好將軍，為將者一戰(zhàn)萬骨枯，得絕情絕性。可他卻說，正是因為常懷悲憫，他才要當(dāng)最好的將軍。

    他從不靠殺人立威，他不怒自威，因他的憤怒是對天地，怒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節(jié)帥，找到史朝清了！”

    “帶我去。”

    封常清大步走到了大殿。

    遠(yuǎn)遠(yuǎn)便只見許多叛軍正圍著一口大鼎生火燒水，也不向他投誠，而是捆著一人，正在一片片地割那人身上的rou丟在鼎里涮。

    被捆的那人兩條腿都已經(jīng)被片得只剩下血淋淋的骨架了，竟還未死，發(fā)出無力而凄慘的哭聲。

    這場面讓許多唐軍士卒看不下去，打算上去攔著，封常清卻抬手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