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渝把許明遠(yuǎn)趕上躉船，走到船尾誠懇地說：“雷部長、劉參謀、黃干事，等到了入?？诰桶萃心銈兞恕！?/br>
    不等雷部長開口，劉參謀就拍拍他胳膊：“談不上拜托，你師父是我們的老朋友。”

    “咸魚，忙去吧，這兒交給我們?！?/br>
    “謝謝?！?/br>
    正說著，徐浩然抱著骨灰壇下來了，徐浩然的愛人李小芹攙扶著魏大姐緊隨其后。

    小魚急忙跑過去穩(wěn)住船，讓他們上002。

    徐浩然的舅舅舅媽，徐浩然的岳父岳母緊隨其后。

    馮局，唐關(guān)長，徐三野生前的幾位戰(zhàn)友，水上分局的彭局，啟東公安局的楊局、丁政委，以及啟東公安局的老局長現(xiàn)在的政協(xié)李副主席等人，在余秀才和張均彥的陪同下，分別登上監(jiān)督39和海關(guān)008。

    南通漁政站的漁政船也來了。

    白龍港客運(yùn)碼頭的領(lǐng)導(dǎo)、白龍港船閘管理所的主任、白龍港船廠的吳老板、水上加油站的姜站長、白龍港衛(wèi)生院的陳院長和吳仁廣等人，在章明東的招呼下上了漁政船。

    韓渝是編隊航行的總指揮也是水葬的總指揮，飛快地爬上二層，拉開門鉆進(jìn)駕駛室，打開高音喇叭，舉起通話器：“各位領(lǐng)導(dǎo)各位親友請注意，我是徐所的徒弟韓渝，我們的船隊即將啟航，請大家穿好救生衣，請大家穿好救生衣?！?/br>
    楊局剛剛還奇怪怎么沒看見咸魚，聽到廣播聲才知道咸魚在001上。

    這時候，丁政委拿起一件救生衣，提醒道：“楊局，上了船就得聽咸魚的，趕緊穿上吧。”

    “好的?！?/br>
    楊局一邊往身上套救生背心，一邊不解地說：“浩然怎么不把三野的骨灰捧上001，001是三野的命根子，他肯定想坐001?！?/br>
    丁政委探頭看了看，沉吟道：“可能有別的安排吧。”

    馬金濤也在徐三野手下干過，卻沒機(jī)會來白龍港送徐三野最后一程。

    羅文江作為除了咸魚之外唯一參加送葬的四中隊水警，因為上廁所差點趕不上船，他慌不擇路，見梁小余在解纜，就這么爬上了001。

    韓渝俯身看了看，拿起對講機(jī)：“小魚小魚，給羅文江找一件救生衣?！?/br>
    “收到！”

    梁小余話音剛落，羅文江就急忙道：“謝謝，麻煩你了?！?/br>
    隨著汽笛聲響起，韓正先駕駛著自己家的貨船緩緩駛離001。

    王隊長確認(rèn)纜繩都解開了，cao縱著001駛離躉船，超到韓家的貨船前面為送葬船隊開道。

    002和港監(jiān)、海關(guān)、漁政的執(zhí)法船，一條接著一條緩緩駛離。

    躉船上不能沒人留守，也不是所有前來吊唁的人員都能上船的，躉船一層和二層的護(hù)欄邊站滿了人。

    丁所整整警服，命令道：“全體民警都有，立正敬禮，給徐所送行！”

    隨著他一聲令下，前來吊唁的二十幾個啟東公安局干警齊刷刷抬起胳膊，朝徐三野骨灰所在002敬禮。

    徐浩然抱著骨灰壇，帶著妻子走上002后甲板，給在躉船上相送的丁所等人鞠躬致謝。

    船隊在001引導(dǎo)下緩緩駛經(jīng)白龍港碼頭。

    彭局、楊局和丁政委突然聽到悠揚(yáng)的汽笛聲，轉(zhuǎn)身一看，只見靠泊在客運(yùn)碼頭邊的白申、白瀏號客輪的二層左舷上，六個長航公安上海分局的乘警正朝這邊立正敬禮。

    船長、政委則率領(lǐng)客運(yùn)部、甲板部和輪機(jī)部的客輪工作人員，整整齊齊地站在船舷邊朝這邊行注目禮。

    韓渝站在001駕駛室外的船舷上立正回禮。

    許明遠(yuǎn)站在監(jiān)督39的船舷上舉手回禮。

    張?zhí)m和韓向檸身穿制服，站在002的甲板上回禮。

    徐浩然雖然身穿軍裝，但他懷里抱著父親的骨灰壇，跟剛才一樣帶著妻子鞠躬致謝。

    魏大姐的親家被震撼到了，不敢相信這么多人用這種方式送徐三野。

    羅文江一樣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識跟年輕的中隊長那樣立正回禮，可想到自己屬于前來送葬的單位人員，又不是徐三野的親屬和徒弟，趕緊放下胳膊。

    魏大姐透過002船艙的玻璃，看得清清楚楚，噙著淚說：“三野，看見沒有了，白申、白瀏客輪的領(lǐng)導(dǎo)和乘警都來送你了……”

    這個儀式雖然不是單位組織的，但很震撼并且很有意義。

    馮局感慨萬千，唐關(guān)長微微點點頭，啟東政協(xié)李副主席更是感動得老淚縱橫。

    船隊駛經(jīng)白牛汽渡的渡口。

    渡輪汽笛長鳴，四廠派出所渡口警務(wù)室的民警率領(lǐng)協(xié)警立正敬禮，渡口工作人員排得整整齊齊行注目禮。

    船隊駛經(jīng)啟東飛地隆永鄉(xiāng)的渡口，隆永派出所的所長、指導(dǎo)員率領(lǐng)民警協(xié)警在江邊相送。

    船隊駛經(jīng)崇明島的牛棚港，港口的渡輪再次汽笛長鳴。

    李小芹之前只知道自己公公是個派出所長，直到昨天看到躉船上的那些照片，直到一路航行過來的所見所聞，才真正意識到公公是多么地受人尊敬。

    她感動得泣不成聲。

    她本來應(yīng)該安慰婆婆的，結(jié)果魏大姐反過來要安慰她，婆媳二人抱頭痛哭。

    過了牛棚港還有好幾個碼頭和渡口，但人家跟沿江派出所不熟。

    岸上的送別儀式告一段落，韓渝回到駕駛室，一連深吸了幾口氣，稍稍平復(fù)了下情緒，再次打開高音喇叭的功放機(jī)，舉起通話器：“各位領(lǐng)導(dǎo)，各位親友，我?guī)煾笓?dān)心影響浩然哥和小芹嫂子的工作，以至于臨終前浩然哥和小芹嫂子都不在他身邊。

    我早就擔(dān)心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在師父還能說話的時候，請他錄了一段話。浩然哥，小芹嫂子，我現(xiàn)在放給你們聽。”

    徐浩然沒想到父親留下了遺言，生怕聽不清楚，再次起身鉆出船艙爬上后甲板。

    李小芹反應(yīng)過來，連忙擦了一把淚跟了出去。

    葬禮楊局參加過無數(shù)次，但像這樣的葬禮真是頭一次參加，屏氣凝神，想知道徐三野會給兒子兒媳說什么。

    “浩然，小芹，你們聽到這段錄音的時候我已經(jīng)不在了，你們不要傷心不要難過，因為生老病死是自然規(guī)律，我早晚會有這么一天?！?/br>
    果然是徐三野的聲音！

    馮局和唐關(guān)長不由想起躉船啟用時第一次見到徐三野的情景，余秀才和張均彥更是淚流滿面。

    “咸魚和檸檸非讓我給你們留幾句，可該跟浩然說的我都已經(jīng)說過，就跟小芹說幾句吧，說說咱們這個家庭?！?/br>
    “我們的家庭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家庭，但我們這個家庭與祖國人民息息相通，我們這個家庭同國家的興衰存亡緊密相連?！?/br>
    “我們這個家庭跟大多數(shù)家庭一樣，經(jīng)歷了一個由窮變富苦盡甘來的漫長歷程。我們的祖輩飽受饑荒戰(zhàn)亂之苦，顛沛流離，朝不保夕，前后左右就是一個字——窮！”

    “上溯十代，沒有達(dá)官顯貴，都是最底層的普通百姓。但是，我們的祖輩窮有志氣，鐵骨錚錚。無論環(huán)境怎樣混亂，社會如何變動，都能潔身自好，守拙守成?！?/br>
    “我的父親，也就是你們的爺爺，在國難當(dāng)頭的緊要關(guān)口，選擇了寧做戰(zhàn)死鬼，不做亡國奴。他在日本侵略者的炮火中奮勇前進(jìn)，在寸土寸血的鏖戰(zhàn)中舍命拼殺，在解放戰(zhàn)爭中英勇負(fù)傷?！?/br>
    “我的母親，也就是你們的奶奶，在國難當(dāng)頭的緊要關(guān)口，冒著生命危險加入婦救會，給新四軍送情報，給游擊隊籌軍糧……”

    “忘記歷史，就意味著背叛！尤其像我們這樣的家庭，承蒙黨的恩澤，更應(yīng)該知道感恩。你們的孩子將來不一定會參軍，也不一定會像我這樣做公安，但要把你們爺爺奶奶的事講給他們聽……”

    第220章 不一樣的葬禮（二）

    “這就是家國情懷?。　?/br>
    王記者深受感動，唏噓不已。

    水上分局的彭局沉默了片刻，喃喃地說：“什么樣的家庭就能培養(yǎng)出什么樣的孩子，難怪浩然那么出息呢?！?/br>
    王政委點點頭，感嘆道：“什么樣的師父就能帶出什么樣的徒弟，能有浩然這樣的兒子，能有許明遠(yuǎn)和咸魚這樣的徒弟，徐三野此生無憾啊?！?/br>
    見馮局若有所思，余秀才抬頭道：“今天的送葬，都是明遠(yuǎn)和咸魚安排的?！?/br>
    “安排得不錯，徐三野在天有靈，一定很高興?！瘪T局深吸口氣，想想又說道：“向檸也不錯，跑前跑后忙活了好幾天，徐三野沒白疼她這個徒弟媳婦?！?/br>
    播放完徐三野給兒子兒媳的遺言，開始播放徐三野生前最喜歡聽的歌。

    從《三大紀(jì)律八項注意》放到《十五的月亮》，再放到新歌《長城長》、《一二三四歌》和《長大后我就成了你》……

    賀副師長聽著聽著笑了。

    另外幾個同學(xué)愣了愣，也相繼露出了笑容。

    “賀師長，你們笑什么？”馮局好奇地問。

    “上學(xué)每次開到運(yùn)動會，他這個地方推薦的學(xué)員跑得比我們這些部隊學(xué)員快，跳的比我們這些部隊學(xué)員遠(yuǎn)。結(jié)果搞文藝活動，唱歌都比我們這些部隊學(xué)員唱得好?！?/br>
    “論單兵軍事素質(zhì)，他一樣比我們強(qiáng)?！?/br>
    一個同學(xué)接過話茬，回憶道：“有一年他去我們部隊駐地附近抓犯罪分子，撲了個空，沒抓到人，就去部隊看我。我們部隊正組織打靶，他看了一會兒手癢了，要了一桿槍，打得比我們準(zhǔn)，搞得我們很沒面子?！?/br>
    啟東這邊對徐三野最了解的當(dāng)屬丁政委。

    丁政委不禁笑道：“他雖然沒參軍，但他是老民兵，從小就玩槍，打掉的子彈沒一千發(fā)也有八百發(fā)，他的槍法都是用子彈喂出來的?！?/br>
    賀副師長很清楚徐三野如果在天有靈，肯定不希望看到大家伙流淚，就這么帶頭回憶起徐三野年輕時搞笑的事。

    你一言我一語，說說笑笑，笑中帶淚。

    不知不覺，船隊駛到入?？?。

    說是入海口，但距大海依然有很長一段距離。

    考慮到002經(jīng)不起大風(fēng)大浪，韓渝拿起對講機(jī)，通知包括老韓在內(nèi)的所有駕駛員，就在這一片水域按計劃行動。

    “各位領(lǐng)導(dǎo)、各位親友請注意，船隊已抵達(dá)目的水域，葬禮兩分鐘后開始?！?/br>
    賀副師長和馮局等人顧不上再開“追憶會”，不約而同走出船艙，站在船舷邊看看前面的001，以及剛調(diào)完頭正努力保持對水靜止?fàn)顟B(tài)的002。

    “002在后面，001在前面，咸魚到底搞什么？”

    “楊局，等會兒就知道了?！?/br>
    正說著，只見朱寶根換上了消防服，跟cao作高射機(jī)槍似的，打開高壓水炮。

    一條長長的水龍沖天而起，射出五十多米，隨即呈拋物線落下，在流向大海的滔滔江面上“畫”出了一扇巨大的水門。

    丁政委看看正對面的海關(guān)008和剛調(diào)完頭的咸魚家貨船，再往西看看002，沉吟道：“明白了，咸魚是想讓三野從水門下過去?！?/br>
    馮局轉(zhuǎn)業(yè)前是海軍的副師職軍官，并且擔(dān)任過艦長，看著遠(yuǎn)處的“水門”感嘆道：“過水門是航空和航海的最高禮儀，有新客機(jī)或新船過來都是這么迎接的?！?/br>
    唐關(guān)長則看著對面的008和咸魚家貨船說道：“我們和對面的船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觀禮?！?/br>
    馮局行政級別最高、資歷也是最老的，見魏大姐和徐浩然夫婦等人正在002的后甲板上做最后準(zhǔn)備，一邊整理制服一邊提醒：“諸位，輪到我們了，準(zhǔn)備送送徐三野同志?！?/br>
    “馮局，等會兒您下口令?！?/br>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