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慈姑的眼睛，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平靜：“只有權力，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實權才是最牢靠的。比起被人保護，我更想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人沒了就是沒了，即使重回年少時，她也不再是前世那個天真恣意、無憂無慮的昭懿公主了。

    她已經(jīng)死了。

    可憐的昭懿死在大婚當日，死在陰謀凝聚成的箭矢下，死在夕陽底，死在高高的城墻之上。

    殷靈棲深吸一口氣，輕輕閉上眼睛。

    漫天的鵝毛大雪在這一瞬紛飛飄落，落在她的發(fā)梢、眼睫、沾過血的手上。

    身周血腥味尚未散去。

    少女的身影淹沒在紛飛大雪里，看似弱不禁風，卻能佇立在風雪中，分外堅定。

    蒼山負雪，萬里孤寂。

    她的rou.體已經(jīng)死了。

    她的魂靈歷經(jīng)淬煉，浴血涅槃。

    風雪席卷天地，孤山覆上一層新衣。

    殷靈棲迎來了一次脫胎換骨般的重生。

    慈姑神情一滯，愣愣望著昭懿公主，望著這個由她看著長大的小姑娘。

    自責與心疼盈滿她酸澀的心臟，慈姑不禁呢喃出聲：

    “像啊，真的像……”

    她眼眶一熱，透過這雙澄澈青澀卻又寫滿野心的眼睛，依稀望見了先皇后當年的影子。

    也是十余歲的姑娘家，在鮮血的磨礪下過早地成長起來。誰能想到，多年之后本該無憂無慮的小公主，竟也會走上她娘親的舊路。

    她成長得讓人心疼。

    慈姑心酸地撫摸著小公主的額頭，她覺得，時候真的到了。

    “好，好。”她握住殷靈棲給她擦淚的手，憐愛疼惜之余，不由欣慰起來。

    “往后公主想做什么，盡管放手去做?！?/br>
    “先皇后當年思慮再三難下決斷的事，老奴今日便斗膽替她做個了斷，將照影閣交付到公主手上，從此以后，公主便多了一張底牌，再無需顧慮什么?！?/br>
    “照影閣？”再次聽到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殷靈棲目光一頓，忽然握住慈姑的手閃身躲避——

    “姑姑當心！”

    凌厲的鋒芒擦身而過，身后響起女子戲謔笑聲。

    “前輩，我那同您交手的師兄呢？地上只見血不見人，怎么，已經(jīng)被您處置了？”

    “京都皇城，天子治下，你們既敢明目張膽找上門來，亦敢做出更為出格的事，這些時日盛京城的動亂不會也有你們的手筆在吧？”

    慈姑站定，伸手將殷靈棲護在身后。

    “您老這話說的，倒像壞事都被我們做盡了似的?！睘醢l(fā)半遮著女子一雙媚眼，她笑得嫵媚生情。

    “不過……好不容易回一趟京城，自然不會只是來找您敘舊這么簡單的。”

    女子挑眉，望見身后的殷靈棲：“這位又是什么人物呀，值得您老這般愛護著。”

    “少廢話，要動手就動作快些，別耽擱了彼此的時間?！贝裙貌粣?。

    “瞧瞧，您老先急上了，別急呀，單打獨斗多沒意思，咱們的人這便到了?！迸恿闷鹨豢|發(fā)絲，繞在指尖玩弄。

    林中忽然竄出重重黑影。

    “來了這么多人?！币箪`棲心底一緊。

    “先輩您畢竟是照影閣首屈一指的人物，我們這些小輩可不敢輕敵，所以，得罪啦?！?/br>
    女子將長發(fā)撩至身后，眼神猝然一狠，下令發(fā)動進攻。

    “姑姑！”殷靈棲悄聲提醒慈姑，“我來時給禁軍留了記號，禁軍很快便會趕到?！?/br>
    “怕只怕來不及?！贝裙脟@了一聲，意圖將公主先送出去。

    “想什么好事呢？前輩您再厲害，也難敵人多勢眾呀，您和您身旁的這位小姑娘今日一個都別想活著離開。”

    女子抬手：“給我殺！”

    半空中突然灑開一片寒光，似繁星點點直射而來。

    女子身后的刺客中鏢，頸上紛紛暴開血瀑，眨眼間便倒下一片烏壓壓的尸體。

    “怎么回事！”女子愕然抬頭，雙眸一緊，“好啊，今日可真熱鬧，又來了一個‘楚山孤’，難得啊，江湖上有名號的都在這聚齊了?！?/br>
    “楚山孤，那又是什么？”殷靈棲抬起頭。

    “平明送客楚山孤，傳聞其所擊殺的目標決計活不過正午之前，平明時分必送走‘客人’。楚山孤避世不出，是一個比照影閣更為神秘的組織，效力何方人士至今不詳?！贝裙玫馈?/br>
    “您這又是什么意思？楚山孤向來中立，不問江湖廟堂紛爭，今日一出，難道是為了救他們？”對面女子妖嬈笑著。

    一名銀制面具覆面的男子悄無聲息站在殷靈棲身后，突然扼住了她的脖頸，表明了態(tài)度。

    “別動。”他冷聲命令一旁大驚失色的慈姑，“不然就殺了她。”

    殷靈棲心底一咯噔。

    這些人好生奇怪，既擊退了對面的刺客，又想要殺她。

    她攥住掐在脖頸上的那只手，掙扎著，望著男子的手臂忽然停住了動作。

    似乎……有點熟悉？

    第34章 誰的馬甲掉了

    “我們小姐乖覺柔順待字深閨，同楚山孤井水不犯河水，閣下為何要殺她！”

    慈姑有意隱去公主的身份，焦急勸阻。

    好一個性情乖覺柔順，好一個井水不犯河水。

    面具之下那張面容掃了一眼少女手上未擦凈的血水，移開目光，斂眸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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