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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囚雀銜環(huán)在線閱讀 - 第105章

第105章

    那時候,他總被街上的鋪子老板們像攆老鼠那般追著打,運氣好點,就會被偶爾路過的老先生給護在懷里;老先生總會好聲好氣地付了錢,再給他買個熱騰騰的饅頭,一老一小的兩個人,就這么牽著手往學堂走去。

    “先生說得哪里話,往后該換我來護著先生了?!?/br>
    溫言一步步走到了地牢入口處,剛要踏出去,就見巡檢司的院墻外同時躍下了幾道身影。

    柏清河眼神一凜,瞬間從石墩上站起身,短刀出鞘,攔在了那群想要沖向溫言的人面前。

    “不好意思啊諸位,此路不通?!?/br>
    他刀尖向外一點,兩方人馬瞬間短兵相接,你來我往地纏斗了起來。

    而坐在另一邊的李符樂,在與溫言目光相觸時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要上前阻攔的意思。

    “多謝?!?/br>
    溫言也點了下頭,從發(fā)現(xiàn)沒有落鎖的牢門那時起,他就明白了這是對方的手筆。

    說來也是,一個沒什么用處的老頭,愛死不死,死在哪里,對他們來說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還不如就做個順水人情,當作什么都沒看到、什么都沒發(fā)生來得體面。

    他就這么背著老先生,一步一個腳印地從巡檢司院中橫穿而過,旁邊不斷倒下的那些殺手及暗衛(wèi)的身影,鋪墊著柏清河給他開出的一條血路。

    “溫言,人之將死,能知天命,先生我沒多久時間能絮叨了,說的話你先聽著……”

    老先生話說一半,又伏在溫言背上劇烈咳嗽了起來,唇齒間沒能攔住的血點浸染了溫言肩背處的深色衣衫,開出了一朵不甚明顯的血花。

    溫言死死咬著牙,嘴唇發(fā)抖,感受到肩胛的一片濕潤,強忍著才沒落下淚來。

    “我這輩子,實在是沒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實績,少時自以為飽富才情,可直到中年都沒能考取半個功名,沒辦法,混不下去了,才在這皇城里開了個小破學堂,想著若是能將畢生所學傳授于他人,也算是功德一件……”

    “這學堂開了悠悠幾十載,可沒出息的先生,自然也教不出什么有出息的學生,大部分孩子,能在背詩詞歌賦時不打瞌睡,我都要燒香拜佛了,”老先生說著,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兒,低低地笑了兩聲,“后來我老了,更是給這些來來往往的孩子們慣得沒邊……”

    “直到我遇見了你,你那時候多小啊,也就跟那窗框差不多高,灰撲撲的一張小臉,就這么仰頭往學堂里瞧,于是我于心不忍,分了你半個饅頭……”

    “溫言,先生我這一生碌碌無為,哪怕是就這么結(jié)束在這里,也實在是沒什么稱得上后悔的事兒……硬要說的話,倘若我那時能知道現(xiàn)在的結(jié)局,也許就不會只掰給你半個冷得發(fā)硬的饅頭了……”

    “我更想牽著你的手,走一遍那人聲鼎沸的街頭巷尾,再請你吃個熱氣騰騰的rou包子。”

    “溫言,我喜歡通往學堂后山的那條小路,原先讓你別老翻墻來,你總也不聽……之后你就把我埋在后山吧,那里的花估計快落完了,未來你要是想來看我,就順手帶點新種子種下,再向前走吧……”

    老先生的腦袋越趴越低,說到最后這句話時,聲音低得幾乎是耳語,隨后腦袋一歪,靠在了溫言肩頭,就這么沉沉地閉上了雙眼,再沒了半分動靜。

    溫言抬腳邁過了巡檢司大門的門檻,他低垂著腦袋,胸膛起伏,眼淚順著臉頰滾落,轉(zhuǎn)瞬便沒了痕跡,只留他一個人被壓彎了脊背,久久駐足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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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后山

    柏清河緊隨其后從巡檢司內(nèi)走了出來,一甩短刀上的血跡,正準備尋個話頭向溫言邀功,轉(zhuǎn)頭卻直直撞上了溫言臉上未干的淚痕,頓時明白了什么,自覺此刻說這些實在是有些不合時宜,只好沉默地將短刀收刀入鞘,重新掛回腰間,隨后朝著雙臂抱胸站在巡檢司內(nèi)的李符樂擺了擺手,誰也沒管那院內(nèi)的一片狼藉,就這么一前一后地走遠了。

    溫言就這么執(zhí)拗地背著老先生,步伐緩慢,幾乎可以說得上是一步一頓,引得周圍路人紛紛側(cè)目,卻又因為旁邊跟著個不斷散發(fā)出低氣壓的柏二少爺,他們心中哪怕是有再多疑惑,也只敢匆匆一瞥便收回了視線。

    兩人就這么沉默著一起走過了兩三條街,沿途日光正盛,溫言臉上的淚痕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被蒸了個干凈,他這才啞著嗓子開了口:“柏清河,多謝。”

    柏清河望著溫言,心下有些不是滋味,一口氣壓在嗓子眼里差點沒能上來,別別扭扭地說道:“你我之間,道什么謝。”

    他加快了腳步,走到和溫言并排的位置,一偏頭,看到對方眉尾微彎,似乎是短促地笑了下。

    溫言回道:“說得也是?!?/br>
    這話進行到這里,實在沒再剩下什么發(fā)展空間,柏清河也跟著扯出了點笑意,兩人又是一陣相顧無言。

    “我原來……頭一回來到學堂,也算是陰差陽錯,”汗珠從溫言脖頸處滾落,沒入衣襟,他卻仿佛渾然未覺,自顧自地挑了個話頭,像是在講給柏清河聽,又像只是單純地陷入了某種回憶中,需得一吐為快,“我那時候跟老乞丐大吵了一架,理由是他要我陪他去演戲,演一出落魄爺爺與病秧孫子的戲碼,去沿街乞討,看能不能利用路過行人的同情討得些銀錢和食物……”

    “我當時偏不肯,認為這是在騙人,是很壞的行為,所以一氣之下就跑了出去,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逛了一整日,也沒能撿到一點食物,卻又死犟著口氣,不愿意回去跟老乞丐低頭,最后實在是餓得不行了,聽到學堂里傳來的讀書聲,這才鬼使神差地溜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