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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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掃清了北狄所有成年的王子,不出十日,就要繼承汗位?!?/br> 顧昔潮手中筆畫一頓,面色發(fā)青,搖了搖頭: “此非鐵勒鳶一人之力。” 沈今鸞心知肚明。 以她和鐵勒鳶的幾次交鋒來看,她雖有勇有謀,卻沒有這般沉著謀定的心機(jī),狠辣過人的手段。 不出半月,如此短時之內(nèi),就接連擊敗了北狄其余奪位者,布局周密,一擊即中。 唯有那個人。 那個曾經(jīng)冠蓋滿京都的叛徒。 “我所慮,還不只在此。”沈今鸞猶豫片刻,才道。 顧昔潮心知她言下之意,直接點(diǎn)破道: “他對隴山衛(wèi)和北疆軍的陣法猶為了解?!?/br> 萬一兩軍對戰(zhàn)之中,他為北狄軍指定迷津,攻其不備,于大魏軍,是極大的不利。 所以,他們必須得到刺荊嶺的布防圖,知己知彼。 一提起那個人,她的魂魄能感到顧昔潮身上滲出來凜冽的殺意。 沈今鸞頓了頓,輕聲道: “這幾日我仔細(xì)思來,尚有一疑惑未解?!?/br> “秦昭賀毅遇到那個帶走尸骨的人,應(yīng)該就是他。他既已背叛,又何必費(fèi)盡心力收殮我父兄尸骨?” 而且,不是隨意收殮在云州某處,而是他大哥生前最想要埋骨的韜廣寺。 顧昔潮沉默良久,緩緩地道: “他曾視你大哥為畢生知己?!?/br> “許是心中有愧?!?/br> 沈今鸞搖了搖頭,道: “若是要掩藏身份,他知自己右手指骨曾經(jīng)斷裂,本該做戲做全套,卻仍然留下破綻讓你發(fā)現(xiàn)。我總覺得,或是有意為之?!?/br> “論帶兵打仗,我不如顧大將軍。但論人心算計,我在那深宮中浸yin多年,自認(rèn)還算高明。” “你姑且聽我一言,他日戰(zhàn)場相見,先留他一命……” 帳簾忽然一動,帳中二人耳語聲戛然而止。 原是療傷的時辰已到,軍醫(yī)拿著藥箱入內(nèi),探頭探腦,見帳中無人,輕咳一聲,納悶道: “我還以為將軍在會客呢?!?/br> 方才他聽到了帳中人聲。 即便軍醫(yī)看不到魂魄,沈今鸞一時定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日前,顧昔潮對著她的魂魄憑空言語,被他一名親衛(wèi)看到,已經(jīng)犯起了嘀咕。 她雖忍俊不禁,卻也不想折煞他大將軍的威風(fēng)。 動搖軍心就不好了。 “真是怪事啊?!避娽t(yī)開始查看他的傷勢,眉頭緊皺。 沈今鸞悄無聲息地又飄了過去,屏息探聽。 軍醫(yī)解開繃帶,翻來覆去查看男人上回受傷的右大臂,嘆道: “其他處的傷口都好得七七八八。為何上臂這處,那么多日了還未完全愈合?” 沈今鸞掠過軍醫(yī)重新包扎的手,不由看過去。 顧昔潮赤著的右大臂,肌rou虬張,青筋如游龍隱伏,還在滲出點(diǎn)滴血跡,泛著沉沉的暗紅色的死氣。 “是不是將軍夜里入睡不察,碰到了傷口?”軍醫(yī)覺得匪夷所思,又道,“也不會啊,若是睡著時偶有硬物觸碰,怎么一連幾日都是如此?” 顧昔潮面無表情,濃睫掩下眸光。沈今鸞卻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面上驀地一熱,轉(zhuǎn)瞬離開了帳子。 帳外已入暮色。一連片的火燒云,霞光蔚然,絢爛奪目,在刺荊嶺群巒之間大肆綻開。 沈今鸞心緒紛亂,不自覺越飄越遠(yuǎn),直至離開了整座營地。 “貴人留步——” 此一聲喚魂,才將她意識回籠。 沈今鸞才發(fā)覺已離營地數(shù)里之遠(yuǎn),回身一看,只見雜樹下立著一道須白的身影。 正是敬山道人趙羨。 她心頭安定了些許,朝著他飄了過去。 趙羨捋了捋這幾日精心修剪過的白須,看著她,微有愁容: “貴人已不是我當(dāng)初在崤山遇到的那一個虛弱孤魂了。” 他語重心長地道: “以魂招魂之術(shù),貴人還是謹(jǐn)慎少用。這天地間游離人世的孤魂野鬼,往往執(zhí)念太深,戾氣不滅,鬼氣深重。你雖心念強(qiáng)大,將他們招來,有損自身,無所裨益?!?/br> “近日,你是否心中總有一股怨氣,時時噴涌上來?!?/br> 沈今鸞手指勾起垂在頸側(cè)的鬢發(fā),點(diǎn)了點(diǎn)頭。 顧昔潮一直不肯讓她召鬼相助,是不是也是為此?這個趙羨,一直慣會跟他通風(fēng)報信。 “小道有一語,必說予貴人聽。” 趙羨聲色端嚴(yán),嘆息一般地道: “鬼魂貪戀活人陽氣,本是自然。將軍本來也是陽氣充沛之人,只是這幾日尚在養(yǎng)傷,貴人還是最好不要與之相觸?!?/br> 沈今鸞兩頰微微泛紅,垂下雙眸。 自從那一夜顧昔潮無端夢囈,她在他入睡之后,只等他再說些平日聽不到的話。 可惜,自從沒了酒氣,他睡得很沉,一句夢囈也沒有了。 夜里燭火熄滅,只余滿帳清光。顧昔潮睡相端正,一宿不動。一只勁臂伸展開去,橫在榻上,她的魂魄總是枕著他溫?zé)岬氖直邸?/br> 她仗著無人可見。他不動,她也不動。 原是鬼魂貪戀人間的陽氣。 因此,顧昔潮右臂的傷才久久未愈,便是由于沾了她的鬼氣。 “若是燃起犀角蠟燭呢?那樣,我與活人無異罷?”沈今鸞擺動袖口,掩飾內(nèi)里的動魄驚心。 “那犀角蠟燭,更是少燃為妙?!?/br> 趙羨面色更是哀慟,連連搖頭道: “燭火雖能照出魂魄昔日模樣,到底還是鬼魂,陰氣不減……” 他語氣猶疑,沈今鸞敏銳地抬眸,直勾勾盯著他。 趙羨低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在沈今鸞威逼的目光下,道出: “犀角蠟燭,所燃者,實為秉燭之人的陽壽。” 陰風(fēng)驟起,漫天飛葉四分五裂,似是萬點(diǎn)微茫灑落,沉入地面。 沈今鸞立在風(fēng)中,發(fā)絲飛揚(yáng),面色如冰,血色褪盡。 顧昔潮,他知不知道? 一股熟悉的撕扯般的疼痛又在心頭翻涌。 有那么一瞬,她想要戳著他的鼻梁,當(dāng)面問一問他,看他沉默或回答的時候,不錯過那張冷臉一絲一毫的表情。 可她想到趙羨的告誡,她此刻連踏入那座帳子的心都無。 魂魄幽影聚散不定,薄霧般詭譎。沈今鸞深吸一口氣,閉眼一笑,忽然問道: “道人,我還剩幾多時日?” 趙羨微微一怔。 “你讓我少招鬼魂,又讓我注意自身鬼氣,定是我時日無多了吧。”沈今鸞看著他,坦坦蕩蕩地道。 趙羨長嘆一聲,捻起手指,輕聲道: “脫離紙人后有七七四十九日,到時魂魄若再不入輪回,便將灰飛煙滅。” “如今,已不足十日?!?/br> 沈今鸞最先聽進(jìn)去的,不是她只剩人間十日了。 而是所幸,只是折損了顧昔潮一月有余的陽壽,她不算虧欠太多。 趙羨眼見她的魂魄黯淡下去,又忙道: “不如,我再為貴人造一個紙人。紙人可封存魂魄,貴人可暫居其內(nèi)……” 他心中尚存一念,小心翼翼地試探。 “不了?!鄙蚪覃[回絕得很快。 她仰首,遙望北疆廣袤土地,碧空如洗,群山如練。 體味過魂魄在天地之間自由如飛,怎會甘愿困于紙人,茍延殘喘。 就像,曾在北疆縱馬馳騁,她當(dāng)初怎會入宮,在那重重宮墻內(nèi)耗盡一生。 但,為了沈氏,為了父兄,她不會言悔。 “十日,足夠了?!?/br> 只等云州一定,真相大白天下,洗清父兄冤屈,她或輪回轉(zhuǎn)世,或灰飛煙滅,都值此一生。 沈今鸞閉了閉眼,袖下腕間,一抹紅線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