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在床上扭得奇形怪狀的樂恩，林端忽然不想叫她起床了，站在床邊盯著她的睡臉發(fā)呆幾分鐘。

    一張床，幾乎被她占據(jù)了所有，林端起床后再回來，還不到半個小時，樂恩已經(jīng)在床上橫著睡了。

    他彎下腰，手指戳了戳她的臉，在耳邊道，“樂恩，起床了，去訓(xùn)練?！?/br>
    她沒動。

    林端搖搖她的肩膀，樂恩在床上抖了抖，翻身，屁股對著他。

    他把人扳回來，樂恩迷迷糊糊地冒出起床氣，在床上揮舞著四肢，喉嚨里哼哼唧唧。

    “別動我眭燃，我再睡一小會……”

    林端一條腿跪在床邊，低下身子捏著她的臉頰，“樂恩，是我，看看你自己睡在哪。”

    耳邊不是熟悉的女孩聲音，樂恩猛地睜開眼，面前是一張巨大的男人臉，面色有些發(fā)青，像沒睡好。

    她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跪著往床邊爬，睡意一掃而空。

    林端把洗漱用品扔給她，轉(zhuǎn)身出了房門，樂恩有點不愿意離開他的床了，又軟又熱。

    她慢吞吞的活動，林端在桌臺前準(zhǔn)備早餐，樂恩躲在墻后偷偷瞄他的背影，總覺得比前一晚要寬了，但是一晚上好像并不能讓一個人的肩膀立刻變寬吧。

    對著鏡子刷牙，泡沫黏在嘴唇上，樂恩心想，眭燃問起還好說，要是周瑯瑄問起要怎么回答？

    為什么夜不歸宿？

    樂恩嘴里含著水，林端敲浴室門，“快點?！?/br>
    她差點把漱口水吞下去。

    推開門，林端坐在椅子上，背對著她，樂恩悄悄走過去，身上還穿著他給的白衣服。

    他指著對面的椅子，“坐下，吃了?！?/br>
    碗里是一塊rou，什么調(diào)味料都沒有，樂恩坐下聞了聞，什么味道也沒有。

    “不好吃嗎？”

    她咬了一口，連忙搖頭，“沒有沒有，特別好吃，真的。”

    又在撒謊了。

    水煮rou的味道就是沒有味道，樂恩只覺嘴里有一塊yingying的東西等著她去咬，味蕾全部罷工休息，畢竟上班也沒什么用。

    林端面色不改，樂恩偷看他，心猜在這個世界上，或許沒有什么事情能讓他改變表情吧。

    實際上林端并不是什么冰塊臉，只不過他的表情變化幅度很小，嘴角一提，就算高興，眼瞼垂下，算失望，或者無奈。

    這些都是樂恩以后總結(jié)出來的，她用力咀嚼口中的rou，腮幫子酸疼，還是一點味道都沒有。

    林端已經(jīng)快要吃完了。

    咽下最后一口，樂恩額頭上薄薄的一層汗，她不知道林端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思，吃的沒味道，人也沒有任何趣味。

    “換衣服，去訓(xùn)練場?！?/br>
    樂恩拿了件衣裳，換下他的白衣服，林端上衣太長，她板板正正的迭整齊了，放在他的床頭邊。

    “這是誰??？哦，是樂恩啊，”周瑯瑄坐在厚重的大輪胎上，朝她擠眼睛，“昨晚沒看見你，怪想你的，要不要說說自己去哪了呀？”

    ……

    周瑯行抓著她的胳膊往后拖，“聽話瑄瑄，去訓(xùn)練了……”

    周瑯瑄比不過他的力氣，扭著身子不許他動，周瑯行直接將人抱起來，離開了射擊區(qū)域。

    樂恩穿上鐵皮，今天訓(xùn)練她不敢偷懶了，一方面她真正經(jīng)歷了一次實戰(zhàn)，還有一方面，林端不知什么時候站在她身后，盯著她訓(xùn)練的一舉一動。

    “速射還可以，但是精度不夠，最近可以練練精度，”他拿起槍射中靶心，“基本功我都教過你，遇到不會的來找我，我有空就會在訓(xùn)練場，去什么地方也會告訴你?！?/br>
    樂恩點頭，林端抬高她的手臂，“練練慢射吧，精度提上來?！?/br>
    慢射的子彈用量低，樂恩盯著靶心次次扣扳機，基本上不會脫靶。

    遠遠的，周瑯瑄兩只胳膊支在鐵架上，她習(xí)慣在訓(xùn)練中偷懶，也不怕被周瑯行發(fā)現(xiàn)。

    周瑯行一手握著她的發(fā)尾輕輕向后拉，周瑯瑄下意識后仰，“你松開?！?/br>
    周瑯行笑，稍稍放輕了力氣，仍舊沒松手，周瑯瑄知道他是什么德行，要是松手了他的名字得倒著寫。

    “偷懶?！?/br>
    周瑯瑄笑嘻嘻晃腦袋，“是呀，我偷懶了呀，所以你要怎么懲罰我？別用‘打死你’這種借口了，太過時，三歲小孩都不會怕。”

    看她笑得快樂，周瑯行沒說話，放開捏著她頭發(fā)的手，站在她身后。

    樂恩在換彈匣，她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了身上的鐵皮，最近射擊訓(xùn)練常常一練就是一上午，除了累的肩膀胳膊發(fā)酸，倒也沒什么。

    最后一發(fā)子彈，正好擊中紅色的靶心，樂恩轉(zhuǎn)身朝林端笑起來，他點點頭，樂恩回過身后還是停不下笑容。

    “那么開心？你射中靶心很多次了?！?/br>
    樂恩換上新彈匣，“但這是最后一發(fā)了，正好射中，一個好的結(jié)尾。”

    林端捏起她脖子上的頭發(fā)，“你進步很快?！?/br>
    就這么一句話啊，樂恩有點失望，黏在脖子上汗?jié)竦念^發(fā)被他撩開，樂恩舉起槍，準(zhǔn)備開始新一輪。

    林端摁住她的手，“可以休息一會了?！?/br>
    樂恩搖頭，“算了，我還是再練練吧，你每次都能命中，我只能射中靶心幾次?！?/br>
    “因為我練的時間長，你沒必要。”

    樂恩被他激起了好勝心，推開他摁在胳膊上的手，說什么也不肯脫下鐵皮。

    他抵不過樂恩的堅持，后退幾步，她的精度提高了一些，仍舊比不上林端，擊中靶心的概率確實越來越高了。

    他想起自己在橋上見到她的時候。

    那么小的一個孩子，望著人笑瞇瞇的臉，你走到她面前，她會舉起手里的籃子，問你需要什么。

    他并不需要她身上的什么東西。

    這是他第一次帶新人訓(xùn)練，向來聽到新人笨，握槍都不會之類的話。

    子彈長時間打在同一個位置上，穿透靶心，樂恩有些失落，距離正中心還差一點點。

    這個姑娘好像并不笨，林端如是想著，拍拍她的肩膀，“精度是個細活，你還是太著急了。”

    他從衣袋里掏出糖果，粉色的包裝袋，樂恩心猜是草莓味。

    沒想到并不是，進了嘴后發(fā)現(xiàn)是石榴味。

    周瑯行朝他招手，林端拍拍樂恩的頭，離開了，周瑯瑄趁此機會溜到她面前。

    “你還沒告訴我呢，昨天晚上去哪了，我都沒看見你?！?/br>
    樂恩想了想，“昨天我不在宿舍睡?！?/br>
    周瑯瑄像是聽見了什么驚天消息，兩眼故意睜大，“在哪睡的？”

    樂恩明白她是什么表情，拿起槍在手中轉(zhuǎn)，并不打算告訴她，隨手對著靶子開了一槍，居然正好擊中靶心。

    周瑯瑄笑，“好吧，我不問了，怕你一槍打死我呢，我惜命。”

    她回頭，林端與周瑯行的對話仍在繼續(xù)，周瑯瑄不放過一點偷懶機會，從她手里拿起那把彩虹槍。

    也射在靶心上，但不是正中心。

    “我要是把槍涂成彩色的，你說我哥會是什么反應(yīng)？”

    樂恩想了想，搖頭，“我不知道?！?/br>
    “他應(yīng)該會打死我?！?/br>
    “你哥對你那么好，他才不會打死你。”

    周瑯瑄食指搖了搖，“你不懂?！?/br>
    林端回來了，周瑯瑄回了自己的訓(xùn)練場地，樂恩望著她的背影，明明兩個人的名字只差一個字，性格好像天差地別。

    “想什么？”

    林端拉著她靠墻坐下，休息過程中她又吃了一塊糖，西瓜味。

    樂恩望著周瑯瑄與周瑯行，林端與她一同望過去，周瑯瑄休息時握著槍抵在她哥哥的頭上，周瑯行在笑。

    很明顯的玩笑，林端沒有表情，偏過頭，見樂恩的眼神仍舊留在遠處。

    “很好奇？”

    樂恩搖頭，隨后點頭，“就是覺得他們兩個很好玩?！?/br>
    林端不知道對于這個年紀(jì)的小女孩來說，“好玩”的定義是什么，她的成長環(huán)境里也沒有玩具，所謂好玩，或許只是因為這對兄妹之間的打鬧。

    林端檢查她的槍，樂恩想起周瑯瑄的話，問他，“我把槍涂成這樣，你怎么不生氣？”

    “因為這把槍是屬于你的?！?/br>
    “可是周瑯瑄說，她如果把槍涂成彩色的，周瑯行會打死她的?！?/br>
    林端沒反應(yīng)，倚著墻閉目養(yǎng)神。

    樂恩剛要站起身繼續(xù)訓(xùn)練，被他拉住，她不得已只能繼續(xù)坐在他身邊，望著訓(xùn)練場上大大小小的人。

    至少在組織里，樂恩的年紀(jì)不算小了，林端沒想到她的年紀(jì)與外表居然一點也不相稱。

    身上的汗?jié)u漸風(fēng)干，林端好像睡著了，倚著墻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她悄悄挪動著，站起身，往外跑了好幾步才想起來自己的槍還在林端手里。

    她悻悻回到他面前，林端已經(jīng)睜眼，用她的槍口摩挲著自己的手背。

    “我下午沒空陪你訓(xùn)練，有刑訊，你自己練吧，有不會的，晚上問我?！?/br>
    “要是我找不到你怎么辦？”

    林端抬頭，“你是說晚上？”

    樂恩不說話，從他手里拿起槍，林端原本動了壞心思，握緊了槍不許她拿，在樂恩手指碰上來的一刻逗弄的心思突然沒有了。

    “我可以去你刑訊的地下室找你嗎？”